第35章

  淩昔辭對盒子上的字多少有些顧忌,離開烈焰閣後,便借口和越疏風有約,婉言謝絕了太後等人的挽留,直接離開了皇城。


  他離開越家時和越疏風約定的時間是七天,這是他算過路上來回,又預留出了在皇宮內停留兩日的結果。但現在他提前一天從皇城出來了,回到琅琊書院的時間便也比計劃的早了一天。


  小雨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街上行人不多,淩昔辭撐著傘在雨幕中行走,準備隨便找個客棧暫住一晚。


  他之前來時便沒準備在書院內久待,因此完全沒準備過住處,之前幾次交接任務時回來,也都是隨便找一家客棧住下。


  這次也不例外,淩昔辭慣常去了南城區,這家客棧是秦雲廷推薦給他的。外表看起來並不如何惹眼,內裏卻極為舒適,最重要的是環境十分清淨,更有隨著時節推出的特色酒。


  雨天的生意並不太好,老板娘悠閑地靠著台柱撥弄算盤,眼皮抬也不抬,懶懶道:“一間房?”


  淩昔辭應了一聲,合上傘,接過鑰匙朝樓上走去,卻在邁到第一級階梯時頓住,轉回到櫃台問道:“現在是什麽酒?”


  聽到問酒,老板娘才微微抬頭看了他一眼,眼波流轉,啟唇輕輕吐出兩個字,“白露。”


  “送上來吧。”淩昔辭將銀錢擱在櫃台上,轉身上樓去了。


  進到房間後,淩昔辭隨手將傘擱置在一旁,給越疏風發了傳訊符告知了對方自己的方位。他們當初隻約定了時間,並沒有具體約定在哪見麵。


  做完這些,夥計也已經把酒送了上來。


  淩昔辭倒出一杯聞了聞,酒精的味道並不重,更多的是細微的清冽寒意,混著空氣中的淡淡潮意和窗外的雨聲。


  透明的酒液沿著杯沿轉動,淩昔辭遲疑了一下,才低頭小小地抿了一口。


  他過去並沒有喝過酒,此番也是受這雨勢影響才起了心思,原已經做好了受罪的準備,卻沒想到意外的合適。並沒有想象中的辣,而是帶了點細微的甜,像是清晨凝在枝葉上的露水。


  “怪不得叫白露。”


  淩昔辭將杯中剩餘的酒液一飲而盡,隨手將杯子放在一旁,又把在烈焰閣裏拿到的盒子取了出來。


  這幾天他已經把這盒子翻來覆去地查看了好幾次,但除了那一行小字外,他便再沒有找到什麽線索了。至於那張寫著清劍閣的紙條,淩昔辭已經給太後等人看過,此番也是借著跟越疏風商量進清劍閣的借口出來的。太後等人對此也沒有說什麽,隻交代他要小心。


  事實上對於這一係列的事情,淩昔辭現在還有點懵,搞不清楚一切是怎麽發生的。最主要的是時間線的混亂。


  秦薛兩家的恩怨太過久遠暫且不提,隻說他這一世。一開始醒來的時候,淩昔辭隻以為自己是附身到了別人的身上。可若是當初渡劫時他便死了,隻是沉睡了十五年才又醒了的呢?


  淩昔辭上輩子有記憶起便跟在淩言身邊了,修煉什麽的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從來沒有想過為什麽要跟著對方修煉,也沒有想過人生會有另一種樣子。


  而他度過元嬰期的雷劫之後,對方便突然失蹤。淩昔辭找了一陣子無果,便放棄尋找,繼續修煉了。他當時覺得總歸大道盡頭都是飛升,等他修到飛升了,興許就能找到對方了吧。


  再然後,他就被化神期的雷劫劈死,來到了這裏。


  想到這,淩昔辭又把那塊合二為一的玉玨從脖子上取了下來。自從知道這東西並非是琅琊殿傳下,而是他師父給的之後,淩昔辭對這東西的態度就有些不一樣了。


  他想起初到此處時在他腦海中響起的係統,若不是越疏風意外喜歡上他,主動朝他靠近示好的話。他八成還在受係統的指引,跟越疏風是對立麵。那結果,也許就是兩敗俱傷了吧。


  運氣好的話,興許能活一個,但怕是也損傷不小。


  淩昔辭心下一緊,握著玉玨的手指骨節發白。縱然知道不該,他還是忍不住去想,那個係統究竟和師父有沒有關係。


  他想起盒子上刻著的那行字,一時間心亂如麻。師父讓他誰都不要信,那他該信留這句話給他的師父嗎?

  正想著,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


  淩昔辭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回神,蹙眉望向門處,“誰?”


  敲門聲止住,一道熟悉的溫和聲音響起,“是我。”


  淩昔辭神情流露出幾分愕然,收了玉玨和盒子起身去開門,“你怎麽來的這麽快。”


  “本來就在附近,收到傳訊便過來了。”越疏風進屋,目光隨即落在正對著門的桌上的酒壺和杯子上,轉眸看向他,“你喝酒了?”


  “……嗯。”淩昔辭被他看得莫名心虛,底氣不足地辯解,“我就嚐了一下,隻喝了一杯!”


  他關好門走到桌前倒了一杯端到對方麵前,試圖拉人入夥,“你要不要試試,還挺好喝的,沒什麽酒味,醉不了人。”


  淩昔辭正說著,便見對方應聲低頭,就著他拿杯子的手抿了一口,收回的時候,還有意無意地蹭了一下他的手指。淩昔辭差點被那突如其來的溫軟觸感激得摔了杯子,連忙收好放到一邊。


  越疏風彎眸顯出一點笑意,“是很甜。”


  淩昔辭:“……”


  他本意是讓越疏風也接過去喝一杯,這樣就難以追究他的責任,卻沒想對方喝是喝了,但他怎麽覺得自己又被調戲了呢。


  “好了。”越疏風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我不在的話,不許喝酒,一個人也不行。”


  淩昔辭習慣性地頂嘴,“要你管我。”


  越疏風把他抱在懷裏,捏著他的耳垂輕聲問,“不喜歡?”


  淩昔辭哼唧一聲,埋在他肩窩處不吭聲了。其實他還挺享受這種被人關心著在乎著的感覺的,但這種話怎麽可能說得出口。


  偏偏越疏風這次像是鐵了心要撬開他的嘴,威逼利誘軟硬皆施,哄著他要他承認。淩昔辭被逼緊了,脫口而出道:“我好像還沒答應你呢。”


  話剛出口淩昔辭就有點後悔了,越疏風原本捏他耳垂的動作頓住,眸子也眯了眯,裏麵瞬間盈滿了他看不懂的情緒。


  房間一時間很是寂靜,淩昔辭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但讓他在這種問題上去道歉又有點拉不下臉。他咬了咬下唇想推開對方,卻沒想越疏風收攏手臂將他抱得更緊了些。


  “所以……”越疏風抬著他的下巴在他唇角印下一吻,“親也親了抱也抱了,你準備什麽時候給我個名分。”


  “……”


  淩昔辭被他這不要臉的態度驚呆了,一時間竟然忘了掙紮,又被對方按在懷裏親了好一會兒才放開。


  對方還滿臉意猶未盡,有一搭沒一搭地繼續啄他的唇,低聲誘哄著問,“還滿意嗎?”


  “滿意你個大頭鬼。”淩昔辭氣息不穩,扶著對方的肩膀喘勻了氣才道,“你能要點臉嗎?”


  越疏風單手摟著他的腰,另一手點了點他的唇,從容不迫又大義凜然地道:“為了得到殿下給我的名分,這點損失不算什麽。”


  淩昔辭見他說著又有要親下來的架勢,瞬間頭皮發麻,連忙伸手阻住對方,“……夠了。”


  越疏風仍舊抓著話題不鬆口,“名分呢?”


  對方說話時唇瓣蹭過他的手心生出一絲癢意,順著經脈一直癢到心底。淩昔辭下意識收回手,見對方用那雙帶著笑意的眸子看他,瞬間惱羞成怒,“日後再說!”


  不知是否是淩昔辭的錯覺,他似乎看到對方麵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古怪,但那一瞬間稍縱即逝。再一眨眼,越疏風的表情便已經恢複了正常,抬手捏了捏他的耳垂,含笑道:“好啊。”


  他頓了頓,又意味深長地道:“你可千萬別不認賬。”


  淩昔辭被他看得耳根發熱,扯開話題道:“那我們現在出發嗎?”


  “再等等吧。”越疏風鬆開他,走到窗前推開窗戶,側身示意他看外麵,“看這架勢,這雨估計要到晚上才會停了。”


  淩昔辭跟到窗前朝外看了看,較之他來的時候,雨勢確實大了不少,雖然還不至於到影響出行的程度,但到底是不太方便。


  雨幕將空間分隔成一個個單獨的方塊,越疏風從後擁著他,淩昔辭放鬆身體靠在他懷裏,少有的感受到了一種發自內心的寧靜,仿若煩惱的事情都被清除幹淨了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雨勢漸小,卻依舊未停。淩昔辭困意上湧,腦袋朝下點了點。


  越疏風放柔了語氣,體貼道:“困了?”


  “有一點。”淩昔辭揉了揉眼睛,想打起精神來,成效卻不太顯著。這種困倦不是生理上的,更像是心理上壓抑太久後突然放鬆造成的結果。


  越疏風摸了摸他的額頭,眉心微蹙,“好像有點燙。”


  “那是你的手涼。”淩昔辭無語道。


  “今天不走了。”越疏風騰出另一手將窗戶關上,把人打橫抱起來大步走進內屋,語氣不容置喙,“你睡一覺,我們明天再走。”


  淩昔辭被放到床上時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一件事,他們隻有一間房啊。他瞬間警惕,扒著被子道:“你,下去再開一間。”


  “你現在才擔心這種事情,是不是太晚了一點。”越疏風抬手敲了敲他的腦袋,把被子拉過來給他蓋了個嚴嚴實實,“放心吧,至少你成年之前,我不會對你做什麽不該做的事情的。”


  淩昔辭將被子拉上來隻露出一雙眼睛,聲音透過被子傳出來有點含糊,“誰知道你夜裏會不會突然獸性大發!”


  “我如果真的要獸性大發,一麵牆又如何攔得住。”越疏風眸裏滿是寵溺,伸出一指戳了戳他的眉心,放柔語氣道:“好了,快睡吧,我會守著你的。”


  淩昔辭被他最後一句說得莫名耳熱,整個人往被子裏縮了縮,眨著眼睛看了對方一會兒,忽的有些移不開目光。


  真好啊。


  他心底驀的化開,伸手握住對方,認真道:“你跟我說說你的事情吧。”


  越疏風沉默一瞬,展顏笑開,“你是小孩嗎?還要聽睡前故事才肯睡的。”


  “……”淩昔辭惱羞成怒,丟開他的手翻身向裏麵對牆壁,“你愛講不講。”


  “我又沒說不給你講。”越疏風拉著被子滾雪球似得把他連人帶被子一起抱回來,徹底包成了一隻蠶寶寶,刮了刮他的鼻子,“好了寶貝兒,你想聽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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