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淩昔辭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避開他的目光,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後,三分羞赧便盡數轉換成了十分的惱怒,哼聲道:“你說的能自己做主,就是把自己做主到被人關在這種地方?”
越疏風道:“誰告訴你我是被關進來的?”
“難道還是你自己走進來的不成?”
“你怎麽就知道不是呢?”
越疏風說著,起身走下祭台,他所經過之處,盤旋著的黑氣自動散開,卻並不遠離,隻試探著分出一縷,虛虛地纏繞在他身側。
他一步步走近,在淩昔辭身前停下,眼中笑意不減反增,“你這樣毫無戒備地闖進來,就不怕我設下什麽陷阱嗎?”
“……”
淩昔辭瞪大了眼睛,漂亮的眸子裏滿是難以置信,雙唇嗡動,卻什麽聲音也沒發出來。
“沒有陷阱。”越疏風一下就心軟了,把人拉過來抱在懷裏,握住對方的手低聲哄著,“我開玩笑的,你別生氣。”
天知道他看到淩昔辭出現的有多歡喜,明明知道自己被騙了,卻還是隻身一人眼巴巴的來到完全不熟悉的地方過來見他,偏偏嘴上還要說什麽收屍不收屍的。越疏風也是得意忘形了,才想著用話激對方一下,看能不能讓淩昔辭坦誠一點。
沒想到卻適得其反,淩昔辭還沒說話,他自己已經先受不住要投降了。
淩昔辭一聲不吭地讓他按在懷裏,越疏風隻好繼續邊哄邊道歉,話說了一輪了才意識到不對,忙半強硬地抬著人的下巴讓人抬起頭來。
倉惶閃躲的視線和通紅的眼睛,以及帶著牙印滲出了血珠的蒼白的下唇,都不難看出它的主人先前經曆了什麽。
“你……”越疏風又是生氣又是懊惱,方才滋生出的歡喜都盡數被後悔的情緒覆蓋,右手掐著淩昔辭的下巴使了巧勁兒讓他鬆口,“別咬。”
“越疏風。”淩昔辭一字一頓,“耍我很好玩是嗎。”
越疏風默然無語,如果說一開始的相逢還能算作巧合的話,之後的種種,他的確是當不得一句問心無愧的。可若是問他後不後悔,答案是沒有的。
若是沒有當初書院裏的交集和他一時興起的玩笑話,或許兩人現在還隻是毫無關係的陌生人。
其實他早該發覺的,自己從來就不是什麽有閑情逸致去玩樂的人,又如何會輕易生出與無關隻人生出逗樂的想法。事到如今,越疏風不得不承認,他早在第一眼看到對方時,便已經敗倒了。
可多年來的生活讓他早已習慣了藏匿心事,將心緒壓抑著不動聲色,卻沒想過竟是連自己都跟著一道瞞過去了。
千萬句言語哽在喉間,越疏風生平頭一次感受到了言語的蒼白和無力,他過往自傲的巧舌如簧能言善辯都仿若被清空了一般,唯二能做的,便是收攏手臂將人抱地更緊,以及發自肺腑地道一句,“對不起。”
聽到這句道歉,淩昔辭不喜反怒。一天之內,他的心境接連幾次大起大落。得知真相的憤怒,對對方處境的擔憂,重逢的歡喜,被戲耍的失落,混雜在一處隻讓他覺得渾身發冷。
生平初嚐情字滋味,不過一日便已經叫他心神俱疲。
尤其是他喜歡上的,還是這樣一個令人捉摸不透,難以揣測的人。
為什麽偏偏是這個人。
淩昔辭愈發氣惱,動作牽動下唇上被自己咬出的傷口時麵色一厲,眼神變得凶狠起來。他仰頭按著越疏風的肩膀吻上去,牙齒磕到一處吃痛也不退縮。
但與其說是吻,倒不如說他是在咬,逞凶鬥狠般地咬破對方的下唇,雙方嘴唇破開的傷口摩擦,滲出的血珠參雜混合在一起,淡淡的血腥氣在兩人的唇腔間溢散開來。
越疏風哼也不哼地任他咬著,待到淩昔辭氣勢弱下來了,才抬著對方的下巴動作輕柔的吻回去。舔舐下唇上的傷口,勾勒描繪微啟的唇峰,待到懷裏的人防禦不支時,才靈巧的探進去,和他覬覦已久的纏在一起。
掙紮被鎮壓,話語被吞噬,淩昔辭反抗無果,半羞半惱地瞪回去,越疏風強勢又霸道地鉗製著他,卻極纏綿地吻他,眸裏載滿溫柔情意。
強烈的反差感讓淩昔辭心神一晃,回過神來時更加氣惱,呼吸急促,腦子一抽,上下齒合並咬了下去。
這一下不比之前咬破嘴唇,比先前濃重許多的血氣彌漫在舌畔,淩昔辭感受到對方環在他腰側的手臂有一瞬間的緊繃,他有些無措的鬆開牙齒,慌亂的垂下眼睫。
越疏風又停頓了一會兒才退出去,末了還蹭了蹭他的唇瓣,低聲問,“解氣了嗎?”
因為舌頭上有傷,他這句話說的很慢,發音也有點奇怪,落在淩昔辭耳裏直叫他耳熱。尤其是話裏的內容更是讓他忍不住回想方才發生過的事情。
“你別說話!”淩昔辭頓了頓,才別扭著道了聲歉,末了又道:“一碼歸一碼,你別以為這樣就算過了。之前的事,我們出去之後再算。”
越疏風心裏一半輕鬆一半沉重,輕鬆的是他不是單相思,沉重的是關於這一關恐怕沒那麽好過。但總得算下來,還是輕鬆比較多的,畢竟對方已經給了他回應。
“那……”
“說了讓你別說話了。”淩昔辭打斷他,攤開左手遞給他,凶巴巴地道:“寫字!”
越疏風彎眸笑了笑,在他掌心寫下第一個字,“好。”
溫熱的指腹劃過掌心帶來輕微的癢意,淩昔辭指尖微顫,突然有點後悔,他應該拿紙筆出來的。
他這邊想著,越疏風已經寫下第二句話,“你快出去吧,再多半個月,我去找你。”
淩昔辭哼了一聲,“你不是說你是自己進來的嗎?怎麽又要半個月才能出去了,能進不能出?”
越疏風頓了頓,寫,“有事要做。”
沒等淩昔辭問,他便繼續寫下去,“你在這裏待久了,有礙修為。”
“你說那些東西嗎?”淩昔辭瞥了一眼兩人身邊的東西,抬手引過來一縷掐滅在掌心,語氣似嘲非嘲,“不就是魔氣嘛,我進來前溫如玉還說你沒打算瞞著我,你就這樣?”
越疏風他不受影響時眸中劃過一絲驚訝,聽到後麵的話後轉為無奈,寫道:“我是擔心你。”
“你沒事的話,那我就繼續說。”越疏風低頭在他掌心裏寫,“若是覺得不舒服了,及時告訴我。”
“我之前告訴你過,世家並非所有都是擰成一條線的,也並非所有人都想要破開定界石換得可能飛升的機緣,畢竟現在的世家大族裏連化神期修士都沒有,定界石破不破,跟他們並沒有很大的關係。”
淩昔辭問,“受人威脅?還是為了什麽好處?”
“兩者皆有。”越疏風繼續寫,“數十年前,世家有人外出曆練時帶回了魔修的殘魂,被種下了魔種,最初隻是控製了幾個家主。到我十歲的時候,他恢複的差不多了,便想要甄選出一副適合奪舍的軀體。”
淩昔辭愣住,抬眼看向越疏風的眼睛,卻隻看到一片平靜。他想起秦雲廷曾說過的,越疏風的父母是在他十歲時突然出的意外,這其中是否也有什麽關聯?
他想問,喉嚨卻似乎被什麽東西堵住了,發不出聲音。
越疏風彎了彎唇角,低頭繼續寫,“總之,他最後選中的是我。但是他又舍不得過早奪舍損傷根基,便一直放任我成長,並不遺餘力的培養我。”
淩昔辭看了看周圍的場景,心中一緊,“他之前想奪舍你?”
越疏風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他原本的計劃是等我化神期之後再說,但之前清邪令的事情之後他不放心,便提前召我回來。我也想試試能不能反吞回去,所以故意激怒了他。”
“那現在是?”
“平手。”
淩昔辭得到這個答案,心裏一半鬆一半緊,懸在半空不上不下,他有點氣惱,問對方道:“你不是最習慣謀劃嗎?怎麽還會做這種沒把握的事情。”
越疏風落在他掌心的手指動了動,激起一陣癢意,卻沒繼續寫,隻是看著他不說話。但即便他這次一句話也沒說,淩昔辭恍惚也從他的表情裏讀懂了他的意思。
因為有了牽掛,所以不想再放任潛在的威脅。因為迫切想要得到,所以不想再被別的東西阻礙前進。
因為不想再讓你等。
淩昔辭難掩心悸,下意識別開目光,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你之後打算怎麽辦?”
越疏風似乎早料到了他會是這個反應,不急不緩地寫道:“我找了溫如玉幫忙,讓她牽製殘魂。但是她在這裏待不了太久,所以隻能每隔一天來一個時辰,順利的話半個月之後便可以占據六成,就可以出去了。”
“才六成?不會有什麽隱患嗎?”
“小心點就不會,六成之後我就可以慢慢來。”
淩昔辭想到先前溫如玉出去時蒼白的麵色和大失元氣的模樣,皺了皺眉,“要怎麽做,我來試試。”
越疏風幾乎是想也不想地說道:“不行。”
他說話牽動舌頭上的傷口,眉心輕輕皺起,抿著唇想要繼續寫,淩昔辭卻已經把手收了回去背在身後。
“不行也要行,你不告訴我我就一直待在這,溫如玉的玉佩在我身上,我出不去她也進不來。”淩昔辭道:“況且她們兩個都被我封了靈力放在外麵,時間久了會出什麽事我也說不好。”
淩昔辭故意誇大了程度,抱臂哼了一聲別開目光,“你自己看著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