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精彩,精彩!”來人儒士打扮,已是年屆五旬的歲數了,一臉陰森森的笑,視線掠過陳歡直接停留在衛玄珝身上:“衛大公子?”
衛玄珝不認識他,正要拔劍,隻聽陳歡道:“他就是象鬆山。”
你弟弟明裏暗裏一直在找的人。
衛玄珝蹙眉,心道,這老貨從不露麵,多少人遍尋不到他,眼下是得來全不費功夫還是禍從天降,不好說,心思回轉一番,冷冷回道:“在下正是衛玄珝。”
前幾日他收到弟弟衛玄琅手書,說一時半會兒回不去晉州了,衛夫人哭的暈厥過去,放言兒子不回來,她就要絕食,而且要家中的姨娘跟著一起絕食,衛家上下被她鬧的雞犬不寧,衛羨之無法,隻好派衛玄珝帶著巨闕劍悄然進京,說找到衛玄琅就帶他回去,再不回來,就拿巨闕劍逼著他回去。
如果衛玄琅鐵了心的不回來,衛羨之對衛玄珝道:“那你就殺了蕭延。”
斷了衛玄琅的念想。
……
“衛大,跑吧,咱倆鬥不過他。”陳歡臉上跋扈的神情沒了,拉了下衛玄珝的袖子低聲道。
陳歡小時候吃過象鬆山的虧,還差點在這個人手裏丟了命,再見這個惡魔已經成了驚弓之鳥。
往日的跋扈和浪蕩全然不見了。
衛玄珝早聽說此人修習邪術,會些什麽驅鬼使妖的道術,脾氣莫測,一時也有些心虛,但一想到就此跑了怕丟了衛家麵子,況且象鬆山是自己找上門的,就算這次幸運跑了,下次呢,被人追著打不是他衛大爺的性子,他甩了一下陳歡:“我會會他,你先走。”
陳歡一看這人驢脾氣,算了,撒開腿就要跑,忽然,象鬆山袖中一條鐵鏈像瘋了的毒蛇一樣飛出,扭動身軀直奔他而去,眼看著就要把人縛起來,衛玄珝的劍忽然從側麵鉸上去,巨大的咣當一聲,震開了鐵鏈。
“巨闕!”象鬆山身軀佝僂了下,伸手收回他的兵器,又是一陣狂笑:“看來衛家是要和淮王作對了?”
連巨闕劍都帶過來了。
“象鬆山。”衛玄珝看著一個翩翩公子,開口卻是不折不扣的武將:“我衛家要打誰關你屁事?”
一個跳梁小醜,早該被挫骨揚灰了。
忽然,陳歡又叫了聲:“衛大,不好,咱們好像進了老匹夫的圈套了。”
他方才左右看了下,這才發現暗巷後麵有一座宅院,裏麵鳥雀驚飛,估摸著藏了不少刺客。
操,點背,他明明是想找個地方和衛玄珝說話,為什麽就走到這兒來了。
難道說象鬆山早就盯住了他們?
正在怨天尤人,衛玄珝冷冷掃過他一眼,又回落到象鬆山身上,似乎在懷疑他們是不是一夥兒的。
“小子,你的反應還挺快,”象鬆山陰戾地笑起來:“別怕,老夫這次沒功夫磋磨你們,就送個便宜的死法給你們吧。”
說完,他一拍手,天空撒下一陣煙霧,而後十多名黑衣人悄無聲息地冒了出來,手持武器,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
象鬆山卻不見了。
陳歡臉都白了:“衛大公子,玄珝哥,真……真不是我故意引你來這兒的……我哪兒知道隨便一走就到這鬼地方來了。”
“嗯。”衛玄珝盯著他看了會兒:“或許你被盯住已經很久了。”
象鬆山這麽多年一直放言要屠了陳家為先帝簡承玨報仇,陳歡被他盯住也在情理之中。
畢竟這麽個紈絝喜歡在街頭晃蕩,目標好找。
“沒,沒這麽邪乎吧。”陳歡覺得自己一直是清醒的:“玄珝哥咱們現在怎麽辦?”
論打架,他功夫末流,肯定幹不過象鬆山的人。
被人連叫兩聲哥,衛玄珝眼角抽了抽:“聽天由命。”
要麽打死這群東西,要麽被打死,還能怎麽辦。
就在他要抽劍的瞬間,忽然如疾雨般的腳步聲響了起來,鋪天蓋地的人影朝這邊湧來,瞬間把他們周遭圍了一層又一層。
衛玄珝見為首的人披著銀色披風,身如玉樹,麵龐皎潔,額間一點朱砂點盡風流,料是薛雍了,道:“可是蕭公子嗎?”
薛雍年幼時見過這位衛家大公子,沒想到再次見到他會是在這裏,微微頷首:“在下正是蕭延。”
衛玄珝點點頭,望著薛雍眉間的英氣怔了怔,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如果衛玄琅真的為這個人不肯回晉州,他下得去手嗎?
亦或說他殺得了薛雍嗎?
難。
薛雍眸光挪向陳歡:“多謝陳二公子了。”
衛玄琅和他的人跟著陳歡多日,原本打算隨時掌握陳府的動向,想不到竟把象鬆山這個老匹夫給引出來了。
嗬,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
隻是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衛玄珝。
陳歡一驚:“蕭延,你在跟蹤我?”
薛雍微挑長眉笑道:“……得罪了,陳二公子。”
你們陳府的眼線不也在盯住我的嗎?
大家彼此彼此,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隻是沒想到象鬆山這麽迫不及待地要對陳歡動手了,可見仇恨是多麽要命的一件事。
這邊還沒敘完舊,就聽象鬆山的人咆哮一聲,掄刀便砍,衝著薛雍和陳歡過來了。
薛雍既然是得了情報過來的,自然早有準備,調集的全是百步穿楊的弓箭手,隻聽他一聲令下,象鬆山手下打扮邪乎叫的歡騰的人頃刻被射成了刺蝟,一個個跪在地上嘔血,隻剩下被打的份兒,哪裏還有還手之力。
近距離弓箭手打伏擊的好處真是太妙了。
“今日掘地三尺也要把象鬆山抓到。”解決了先頭的十幾個小嘍囉後,薛雍道。
公孫風在後頭小聲道:“象鬆山要不是眼看著淮王遲遲攻不下京城,也不可能急著現身想殺陳歡的,他大概知道敗局已定,想殺一個仇人墊背是一個吧,公子,他已經到了窮途末路了,咱們見好就收吧,衛將軍說窮寇莫追,咱們回去吧……”
城裏的叛軍還沒有抓到,他怕薛雍萬一有什麽閃失,衛玄琅那裏怎麽受得了。
他沒什麽家國不家國,天下不天下的念頭,隻是想著,萬一城破了,皇帝死了,天下易主了,那蕭家的仇,可就不知道什麽什麽時候才能報了。
這好不容易鎖住了象鬆山這個老匹夫。
如果讓淮王得了天下,象鬆山跟著雞犬升天,他們更不是老匹夫的對手了。
隻要京城沒被淮王攻破,他們早晚有機會抓住象鬆山,不急這一時。
薛雍顯然不是這麽想的,聽他方才的語氣,非抓住人不可。
“月白。”薛雍看了一眼衛玄珝,麵上神色淡然:“你命幾個人護著衛大公子離開這兒,去找衛將軍,告訴他,不必擔心我。”
衛玄珝正在考慮要不要出手幫薛雍把象鬆山這老賊一窩端了,忽然聽人家這麽說,有些來氣:“囉嗦什麽,要抓人趕緊抓!”
難道他衛玄珝還怕個蟊賊不成。
說什麽要護送他離開這兒,氣死人了。
薛雍:“那在下這邊就失禮了。”
這麽說就顧不上你了,哥們兒。
先帝死後象鬆山在京中蟄伏多年,別的不說,藏身的本事可是一流,薛雍實在耽擱不起時間,囑咐身邊的人幾句,旋即沒入混戰之中。
“公子……”公孫風伸手拽了個空。
他本想讓薛雍找個安全的地方去養養精神的,剩下的,他們去打就行了。
“算了。”他失落道,心想,可勁兒作你那破身子吧,等抓到象鬆山,我看你也差不多該玩完了。
全靠一口氣吊著。
……
象鬆山過真邪乎,不知他用了什麽法子,方圓之內瞬間降下煙霧,中間夾雜著刺鼻的味道,令人眼睛發痛,看不清前方事物,而他們的人則趁機一掠而至,刀劍接踵,令人極難招架。
“蕭延,”忽遠忽近的聲音縈繞在薛雍耳畔:“十五年前是我殺的你全家,可惜啊,竟讓你跑掉了。”
薛雍臉上血光一湧,手指微不可見地抖了下:“象鬆山,我蕭家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下此毒手?”
當年蕭家雖然與象鬆山朝為官,但彼此之間來往不多,並未有紛爭之說。
“哈哈哈哈……”一陣蕭瑟的狂笑之後,象鬆山道:“可憐你苦苦追查了十多年,竟不知道你全家為何而死,哈哈哈……”
“是你蕭家,你大伯父蕭施、你父親蕭行,還有你那個好事的公主親娘,在皇族宴會上竟然說什麽穀王殿下長的不像小時候了……”
他手持雙劍左右夾擊,劍風如山,招式如綱,密麻遍布,把薛雍團團困在其中。
薛雍躲了一陣,隱隱想起許多年前除夕宮宴上的一幕,他母親雲城公主牽了個同他差不多年歲的孩兒,對他父親說:“駙馬你瞧,穀王殿下小時候生的劍眉虎目的,怎麽長開了反倒是這般秀氣模樣?”
蕭行底下去扯雲城公主的袖子,麵上卻笑著道:“瞧你說的,孩兒小時候像皇兄,長大了像皇嫂,和我們家延兒一樣。”
……
思及此處,薛雍一下子反應了過來,驀地問道:“景臻是你什麽人?”
象鬆山使出的招數有些眼熟。
景臻那日傷了他的時候用過。
莫非,當年的穀王早被人調換了?
“住口。”空中傳來暴怒之聲:“蕭氏小兒,豈可直呼穀王殿下名諱?”
穀王簡廣懿,先帝簡承玨第三子,外界一直以為他和先帝一起被鴆殺在宮內了,原來他沒死。
果然,薛雍心中一凜,提氣穩住體內所剩不多的氣息:“當年是你救出了他?”
“自然。”說起當年的事,象鬆山極是自豪:“天不絕先帝啊,就在先帝遭難的前兩年年,我竟然知道了簡承琮在民間有個兒子,於是我殺了他爹娘,把他帶在身邊,本想用來牽製胤王,防備他威脅先帝的皇位,想不到先帝竟說,那孩子和穀王長的有幾分相似,不如就調換了吧,萬一將來遇上不測,也能有一個逃出去的……”
一語成讖。
當日陳盈送鴆~酒進宮弑君,一同赴死的正是簡承琮流落民間的那個兒子。
而象鬆山也因此總算護住了先帝的一支血脈。
明白了,全明白了。
他父母親當年就是看出了穀王簡廣懿越長大跟小時候越不相像,起了疑心,說不定暗中還去查了什麽人,所以被先帝一夥給滅口了。
氣力懸空,身如被火焚燒著,薛雍麵上掠過一毫自嘲之色,這麽多年,他懷疑過陳盈,甚至衛羨之,還有簡承琮,淮王……卻沒想到,竟是先帝,他娘親雲城公主一母同胞的皇兄,他的親舅舅幹的好事。
“明白了吧小子,你蕭氏一族死的不冤,你放心去死吧,老夫會捎上衛玄琅給你做個伴兒……”
冷漠而帶有煞氣的大笑聲中,薛雍驀地身子一旋,手中紫睨弓快的像幻化出的無數道劍影,弦音急發帶起的破空聲,重壓而下。
他提不起劍,便用紫睨弓這最輕便的武器和象鬆山拚起命來,弦割,箭擊,看似輕巧而絲毫不費力,實則步步殺機,招招致命。
薛雍想要象鬆山這老匹夫的命,甚至同歸於盡的心都有了,但他悠著一口氣,趁象鬆山中了他一支暗箭的功夫,閃身避到了一旁。
“蕭延,”迷霧中公孫風看不清人,急的心都要炸了,扯著嗓子大吼:“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你給我出來……”
“你要是出了什麽事,可讓兄弟我怎麽活啊?”他連小媳婦哭街的本事都拿出來了:“可讓衛將軍怎麽活啊?”
“……”
喊著喊著,公孫風竟自己嗚咽了起來。
衛玄珝心裏記掛著弟弟,本想一走了之,可聽見公孫風這麽嚎,一句一個“你死了可讓衛將軍怎麽活啊。”,很快受不了了,循聲過去,一把扯住人:“別喊了。”
公孫風氣呼呼地甩開他:“再不幫忙,你家就要添個小寡夫了。”
“嘶——”
薛雍倒吸一口涼氣,心道,公孫風你個烏鴉嘴。
亂中,一抹刀刃劃過他的頸側,激痛過後,又麻又鈍的感覺從傷處蔓延至指尖,漸漸侵入身體……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
完結倒計時了!
感謝追文的親們,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