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衛玄琅看了一眼陰沉沉的天空,聲音冷如霜雪:“與衛府無關的事,你們少惦記。”


  衛府的耳目早把薛雍和結籬符的事兒報給他了,不過,以他性子,斷然不會馬上摻和進去。


  慕容耶暈暈傻傻地湊近他道:“公子,聽說這結籬符似乎還和十五年前……”


  公子啊,您趕緊找點事情做吧,別再惦記讓我去殺人的事兒了。


  聞言,衛玄琅驀地恍了一下神,卻冷冷道:“十五年前蕭家的事與衛府有什麽幹係?”


  “……沒,沒有。”慕容耶小聲道。


  瞧,他說蕭家了嗎。


  沒有。


  衛玄琅平靜的聲調下壓抑著一絲怒氣,斜飛濃眉微挑,訓他道:“少惹是非。”


  “是,屬下有罪。”慕容耶從善如流,眼中閃著罪該萬死的愧疚。


  衛玄琅箭袖一揮,大步朝門外走去。


  慕容耶嘴角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心道:嘿,你倒是接著淡定啊。


  關心則亂。


  古人誠不我欺也。


  結籬符在沉積了九年之後現身,衛玄琅自然不能置身事外,就連衛府上下,一個個肯定都緊繃著呢。


  要命。


  他方才還在不務正業地肖想娶媳婦兒,娘啊,真是罪過。


  得趕緊將功折罪。


  慕容耶一抬腳,快步跑去後院屋中把慕容亭提溜起來:“亭弟,你去皇宮,我去大丞相府,咱兄弟今天分頭行動吧。”


  慕容亭眼睛一亮:“哥,哥,公子去要人了?”


  “嗯。”慕容耶比了個魚兒上鉤的動作:“人家說不定就在等著公子去要人呢。”


  慕容亭想了想,道:“哥,這兩個地方不要去,薛公子不在那兒。”


  “咱們的人盯著呢。”慕容耶壓低聲音道:“親眼看著薛公子被帶進陳府的。”


  “不過是障眼法。”慕容亭貼在他耳朵上說了個地方。


  結籬符一現身,明裏暗裏不知有多少人準備動手呢,陳盈那個老狐狸絕不會把人藏在陳府,等著各路人馬前去打劫。


  跟陳府的安危比起來,結籬符不算什麽,薛雍更沒價值。


  “那宮裏頭呢?”慕容耶不十分信他。


  薛雍曾是簡承琮的枕邊人,難道這回眼睜睜看著他落到陳家手中嗎?

  何況這人手裏還握著朝廷一直暗地裏在找的兵馬,說不定此刻已經把人要回去了呢。


  他對簡承琮,顯然還寄著一絲期望。


  慕容亭沒說話,抽出一本前朝大理寺卿魏欽的《心論》,道:“景臻為什麽會在薛九咽氣的時候正好趕到?”


  慕容耶搖搖頭,他想不清楚這些彎彎繞:“你說去哪裏便去哪裏。”


  慕容亭立馬沉穩地朝他頷首,沒了往日的廢話,直接道:“多帶幾個人在暗處跟著。”


  左金吾獄。


  薛雍能聽見鐵鏈被拖拽的聲音,也能聽見其他人抽泣叫罵的聲音,可他就是醒不來。


  一會兒一個小孩兒跟在他後麵叫“哥哥”,一會兒血雨紛飛,再轉眼,青樓的老鴇捏起他的嘴巴給他灌進毒藥,又一轉眼,年少的紅衣狀元郎騎在高頭大馬上……


  偏又是,夢裏還複醒。


  他已經幾日高燒不退,一腳踩進鬼門關了,昏沉的時候,心口處像是被火烤著,又像被凍在寒冰中,卻從沒這麽清醒過。


  怕是,回光返照了。


  衛玄琅在門口處正遇到監察禦史段棟前來巡獄,此人乃大理寺丞段銘的兄長,非但不是酷吏,反而是個老好人,還是個明白人,見了麵就嗬嗬笑道:“這裏可不好玩,全是晦氣,靖安將軍還是別沾惹了為好啊。”


  是非之地,來湊什麽熱鬧。


  這話大有深意,衛玄琅聽後大笑:“段禦史提醒的是,在下謹記。”


  段棟見他沒有聽勸之意,遂不再招人煩,道:“下官過去向陳大公子見個禮,將軍請便。”


  “大人請。”衛玄琅還禮,笑得有些漫不經心,渾不在意,然斜飛的俊眉卻微微挑高了。


  嗬,陳洋居然親自蹲守在這兒。


  段棟風一般閃了。


  衛玄琅被擋在二進門處,陳洋瞧見他,麵色微沉:“喲,衛四公子可是稀客呀。”


  “來和陳大公子做樁買賣。”衛玄琅道。


  陳洋:“衛四公子來這晦氣地方來做的哪樁買賣?”


  衛玄琅徐徐道:“薛雍。”


  聲音冷清的如冬夜的風讓人不勝寒苦,又帶著誌在必得的驕矜,一時讓陳洋不知如何回他才好:“唉,廢物一個,一指頭沒動就快不行了,衛四公子要去何用啊?”


  “暖床。”衛玄琅淡聲道。


  陳洋的目光落在衛玄琅的饕餮麵具上:“怎麽,要建群芳冊啊?還是非他不可?”


  誰他媽的信啊!


  一個要死的人拿去暖床,想玩兒鬼呢。


  衛玄琅笑歎:“非他不可。”


  非薛雍不可。


  “行。”陳洋跟著他笑:“怎麽不行。”


  這買賣做得。


  “陳大公子?”衛玄琅等著他繼續。


  “薛公子與你不過春風一夜便讓你這麽護著。”陳洋勾笑著:“本公子也有些心癢了。”


  雖這麽說,麵上卻沒有分毫情動。


  衛玄琅大笑:“暗通款曲講究個情調,方得月上柳梢,燈花連爆之時。”他環顧四周,眉畔眼尾全是武人難見的風情:“這兒,怎麽寫盡情之一字?”


  陳大公子好這口,實在出乎他意料。


  “哈哈哈。”陳洋怔下片刻也跟著大笑起來:“那我可記下了。衛公子,改日約。”


  那些不正經話竟是從玉麵修羅口中說出來的,可見衛家這位公子哥兒也沒少玩兒。


  他隨後吩咐左右,把薛雍提出來給衛玄琅帶走。


  人拖到跟前,衛玄琅看也沒看:“煩請陳大公子把人送到蕭府。”


  “蕭府?”


  陳洋臉上的笑淺了點:“可是四公子舊日相好的故宅?。”


  蕭家人都死去十幾年了,那宅子一片荒蕪,聽說夜裏時不時還有人聽到哭聲喊聲,那種鬼地方,扔進去一個病秧子做什麽。


  折磨薛雍還是惡心蕭家祖宗?


  衛玄琅也不理他,話說完,徑自走了。


  反正不管去哪兒,都逃不過你陳大公子的眼線,那就選個刺激的地方吧。


  免得無聊。


  “陳七。”陳洋瞧著他走遠了,喚出貼身侍衛:“去盯著蕭府。”


  陳七遲疑道:“大公子,要不要查查薛雍的身世?”


  衛玄琅這麽多年守著蕭府不讓人進,偏薛雍能住進去,怎能不讓人生疑。


  陳洋:“連你們都相信衛家對蕭家有情?”


  他哈哈大笑。


  蕭家滿門被屠已經過去十五年,憑衛家的勢力,要報仇的話早把殺手挫骨揚灰了,還用守著個死宅子年年祭祀給世人看嗎?

  反正他不信。


  “聽說衛玄琅對死鬼蕭延——念念不忘。”陳七道。


  陳洋拍拍他:“蕭延死的時候才多大,衛飛卿能記住個屁。”


  衛家不過是用這件事向天下人博個好名聲罷了。


  轉念,他又存了個疑慮,向陳七道:“查查吧。還有薛家其他人,都查查。”


  衛玄琅早已開府建衙,除靖安將軍府外,少說也有三兩處外宅,如果他真的看上薛雍的話,哪裏找不出一片地兒來金屋藏嬌,何須大張旗鼓地把人弄到蕭宅去。


  另外薛家的仆人薛九是被誰殺的,手裏的結籬兵符又是從哪兒來的,都要查清楚。


  事出反常,有妖氣!


  “是,大公子。”陳七道:“屬下瞧著靖安小將軍這舉動,莫不是要明著查當年蕭府的案子了?”


  “極有可能。”陳洋道:“他這些年比誰都急切要找到結籬兵符,就是要為蕭家報仇。”


  結籬兵符能召集的那點兵力,他在意,簡承琮在意,可衛家卻未必會看上眼。


  陳七:“宮裏那位,怕要夜不能寐嘍。”


  當年蕭府被滅門之後,有人說閔過公蕭施在宮中不小心窺到了皇族簡氏子弟一樁不可告人的醜事,這才招來殺身之禍的,而六年之後簡承玨被鴆殺,陳盈在告天下書中提到他“嗜殺凶殘,手段莫測”似乎隱晦指出蕭家之災跟簡氏有關。


  這樁懸案經年未破,朝廷從無過問,不要說衛家,就是愚民百姓,暗地裏隻怕也預言這賬早晚有人要和簡氏清算。


  跑不了的。


  這麽看來,衛玄琅來要走薛雍就不奇怪了。


  “衛家到底比咱們高明。”陳洋歎氣道。


  大丞相府隻會一味跋扈,陳盈和他們兄弟二人的名聲一日不如一日,就算有朝一日廢掉簡承琮,他們陳氏又如何找到奉天承運,隆登帝位的藉口呢?

  衛府則不然,衛氏父子表麵上從來沒有覬覦帝位之舉,恪守君臣禮儀,卻在暗中追查簡氏手上的血債,試想一旦簡承琮被揪出曾參與蕭家的滅門一案,帝王失德,如何還能君臨天下。


  到時候禪位給有德者衛家還不是順理成章的。


  陳七片刻捋順了這七繞八拐的關節,連聲道:“高,真是高。”


  陳洋笑了:“玩,陪他玩。”


  衛家一介武夫想同他們陳家比謀略,還遠著呢。


  有人總以為能瞞天過海,翻手雲覆手雨,將他們對手盡玩弄於股掌間,可他們終究忘了陳氏百年貴胄曆經數次皇權更迭,至今仍能樹大根深固若磐石,憑的可不隻是弄權二字。


  作者有話要說:接著求收啦,拜托~

  捂上臉的說,挺害怕更新的,每次一更就掉收,我錯了,我不該換頻道來著,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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