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陳老團隊寫出來的劇本質量自然有保障，更何況裴遠自己也是眼看著這劇本一點點磨出來的。陳老爺子執導，拍攝也不用操心。剩下的，就是怎麽演好了。
褚連這個角色性格太複雜，從盛世明君到一代昏君，表現出來的差異之大，幾乎不像同一個人。但是細究之下，後期的種種，在前麵又都能追根溯源。
裴遠嚐試著抽絲剝繭，走進褚連的內裏。
驕傲與自卑、聰慧與多疑、柔軟與堅硬，原本就是同時存在於褚連身上的，隻是在不同的場合所表現出的特質不同，隨著時間和處境的變化，也在逐漸發生改變。
古來帝王多疑心，這是他輸給自己的原因，卻不完全是輸掉江山的原因。
治天下，要麽和風細雨如烹小鮮，要麽就手段淩厲不留後患。可褚連偏偏夠狠，卻不夠絕。
裴遠邊琢磨著劇本邊給自己倒了點紅酒，恰巧手機響了起來。
裴遠一看來電顯示，下意識地把酒杯放到桌上以示清白，片刻後才反應過來，宋淮人又不在，看不見。
裴影帝顯擺似的故意抿了口酒才接起電話，沒想到宋淮接通後第一句話便問：“裴老師喝酒了？”
裴遠一口酒還沒咽幹淨，差點嗆著自己，緩過氣兒道：“瞎說什麽呢。”
“沒事，隨口問問。”宋淮道。
還沒等裴遠放下心，就聽宋淮又道，“裴老師一般喝了酒才會這麽慢接電話。”
裴遠：“……”
有嗎，他自己怎麽不知道？
“沒有，看劇本呢，一時沒反應過來。”裴影帝麵不改色道。
“我打擾到裴老師了嗎？”宋淮問。
隔著手機小狼崽子沒辦法隨時撲上來，單從電話裏聽聲音還覺得怪乖巧的，有點當初拍《無罪》時的感覺。
裴遠沒忍住想要調戲兩句，挑眉道：“你說呢？”
宋淮相當配合地支吾了片刻，賣乖道：“可是我忍不住想打給裴老師，怎麽辦？”
裴遠沒忍住罵了聲，明知見不到人，小狐狸精還故意勾引他。
“裴老師，我想你了。”宋淮說。
裴遠“哦”了一聲，“想著吧。”
“Andy說也想你了。”
“告訴Andy我也想它。”裴遠道。
“裴老師不想我嗎？”宋淮委屈道。
裴遠想了想，說：“還行吧。”
宋淮磨牙，“裴老師不說想我，我就把Andy送去何瀟家。”
裴遠失笑，“這關Andy什麽事？”
宋淮懨懨道：“把Andy送走，我才能成為裴老師在家裏最喜歡的人。”
話音剛落，電話那頭Andy還真叫了幾聲，好像真的被綁作人……狗質。
裴遠忍不住笑出了聲，“別鬧了。”
“那裴老師說想我。”
“想你，想你。”
“裴老師說喜歡我。”人質在手，宋小鮮肉格外張狂。
裴遠輕笑，低聲道：“喜歡你，隻喜歡你。”
宋淮笑了，人質Andy終於逃過一劫，夾著尾巴縮到牆角，下巴磕在兩隻前爪上，毛茸茸地大尾巴甩著地板。
電話裏傳來上樓的聲音，而後是關門的聲音，“裴老師，視頻好不好？”
住了小半年，裴遠對宋淮家的環境已經相當熟悉，想也知道宋淮現在正在臥室裏，還特意關上了門。
裴遠嘖嘖兩聲，笑道：“性感鮮肉，在線luo聊？”
“小宋老師，你說我要是截兩張圖，能賣多少錢？”
宋淮故意曲解裴遠的意思，壓低聲音道：“值多少，裴老師自己不知道嗎？”
“滾蛋。”裴遠笑罵了聲小狼崽子，“別鬧了，明天就要開機拍戲了。”
“裴老師第一場戲和誰拍？”
“江城。”
“《朝暮》時的那個江城嗎？”
裴遠“嗯”了一聲，問宋淮：“你自己的劇本看得怎麽樣了，到時候被老爺子罵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說完，又笑著叫了一聲“小白眼狼”。
宋淮的角色就是褚連親手養大的“白眼狼”十二弟褚還。
褚還這個角色在故事的起承中十分重要，但宋淮的戲份並不多，畢竟褚連登基那年褚還才剛出生，電影前麵大部分時間都是孩童階段，要用小演員，直到將近結尾的部分宋淮才會出場。
“看過好多遍，都快能倒背下來了。”宋淮說，“就等著去見裴老師了。”
“對了裴老師，給《GRAVITY》拍的封麵出樣圖了，過兩天就要發售了。”
當時給GRAVITY拍的是十二月刊封麵，算算時間確實是差不多了。
裴遠想起那幾張“很野”的照片，笑道：“你猜，會不會把你的粉絲們嚇著？”
宋淮十分淡定：“練練心理承受能力也好，不然MV出來怎麽辦？”
裴遠想了想那個“更野”的MV，認同了宋淮的觀點。
明早裴遠就要去片場，兩人沒再多聊，掛電話前宋淮還囑咐他“早點休息”“記得約法三章”。
——
開機儀式都差不多，陳老爺子也沒有大辦，擺個香案上個香也就完事了。
第一場戲拍的是裴遠和江城的戲。
江城飾演的角色是衛展書。
相較於褚連善惡交織的複雜，衛展書幾乎匯集了所有褚連所向往的品格，善惡分明，耿直不阿，忠心護主，才名滿天下。
少時的一席長談，讓他誓死追隨褚連。除馮氏，幫褚連複攏君權；治水患，為褚連安撫萬民。
但他終究還是敗給了褚連的疑心與嫉妒，在褚連說出“有相如此，無朕亦可”後，衛展書知道，他是時候該走了。
可是看著日益偏執，愈發多疑的褚連，衛展書放不下，他怕他一告病辭官，就再沒人能勸得動褚連，君將不君，臣將不臣，國將不國。
他一拖再拖，最終以死相諫，卻還是沒能諫得回最初的那個褚連。
剛開始拍新戲，進入角色總是會慢一些，所以陳導特意讓裴遠和江城打頭陣。
這一場拍的是剛登上帝位不久的褚連和同樣年輕的衛展書密謀除掉馮家的戲。
裴遠拍戲喜歡嚐試不同題材，《謀》之後就沒怎麽再拍過權謀戲，說起來這還是裴影帝第一次拍戲時穿龍袍。
陳導和裴影帝的名頭在那擺著，《昏君》的投資自然少不了，劇組的服道化都相當精良，裴遠沒忍住對著鏡子多瞧了幾眼。
陳老爺子看見當即送了裴影帝一聲冷哼，“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
裴遠嗬嗬一笑，“老爺子您這話就說對了，褚連也沒當過太子，怎麽能像呢？”
陳老爺子賞了摳字眼的裴影帝一個白眼，不過看得出來，對裴遠這造型還是滿意的。
裴影帝從來也沒擔心過自己的造型問題，畢竟顏值氣質在那兒擺著，穿什麽像什麽。
陳老爺子覺得和“孺子不可教也”的裴遠多說一句話都是浪費，扭頭走了。
陳導早就不是那種需要靠流量賣座的位份了，隻要不難看到有礙觀瞻，裴遠那張臉長什麽樣他都無所謂。他滿意的是裴遠穿上那身衣服的感覺。
雖然還沒有達到他要求的少年感，但裴遠畢竟還是瘦了的，再加上骨架本就偏單薄，登基前的少年褚連還不能演，但是演繼位不久後的褚連卻是剛剛合適。
裴遠最讓陳老爺子欣賞的，不是他演誰都像誰，而是他演誰就是誰。
裴遠演戲不是在演，而是真的把自己代入。就如現在，他穿上龍袍，行為舉止就已經和平時有了差別。這可能是裴遠自己都不知道的無意識行為，尋常的導演可能都察覺不到，但卻是他最看重裴遠的地方。
當然，這麽演戲對人的消耗是很大的。裴遠雖然一直沒有對外說過，但是陳導知道，拍《謀》的時候裴遠一度去看過心理醫生。
作為一個長輩，陳老爺子會擔心他、心疼他。但作為一個導演，陳老爺子可惜這麽一個有潛質的演員。
《謀》的拍攝周期將近一年，當時陳老爺子都已經開始打算萬一裴遠撐不下去要離組的話怎麽補救了，沒想到裴遠一句都沒往外提，除了每周請半天假說要“出去放風”外，戲該怎麽拍怎麽拍，質量半點沒見下降。
也是從那時候，陳老爺子看裴遠的眼光真正發生了轉變。
《昏君》的故事較之於《謀》的多線結構要簡單不少，也沒有太多戰爭場景，外景不多，拍攝周期要短不少，算下來，半年應該差不多了。但褚連的角色比吳相要更複雜，雖然知道裴遠不會幹出撐不下去半路走人的事情，陳老爺子多少還是有些擔心。
說話間江城那邊也換好衣服了。
戲中衛展書要比褚連大幾歲，現在應該是二十出頭的年紀。
江城的臉部線條偏硬朗，一襲青衣穿在身上也不像個文弱書生，但略微改了改眉形後，倒頗符合衛展書硬骨氣文人的特征。
裴遠和江城的演技都是圈中的數得上的，即便第一場戲慢熱，卻能帶著彼此一起入戲。中間雖然廢了幾條，但還算順利地拍完了第一鏡，老爺子也難得壓著脾氣沒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