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隔日大早，因為久未飲酒的緣故，北雲容難得醒得遲了一些，祿達不知何時鑽進了他的被窩中，正枕在他心口處睡得香甜。
感受到身下人的動作，祿達立即睜開眼，搖晃起蓬鬆的尾巴。
“相好你醒了？”
“不許如此叫我。”
“那我叫你什麽？美人兒？”
“下去。”
北雲容麵無神情的嗬斥一聲，祿達知道他不喜自己這個玩笑話，於是連連又擺了擺尾巴，“你不喜歡換一個就是了，叫你恩人如何？”
北雲容未回答，將它給從身上扔出後，起身整裝衣衫，祿達本瞧準時機準備再次撲身在他身上，卻被門外響起的敲門聲給擾了去。
“何人？”
“我。”
聞聲知是念卿來，北雲容推門相迎，卻發現來者不止念卿一人，身後還站著這易居的主人。
“你少有喝酒，昨晚一飲，可還休歇的好？”
“嗯。”
“我與鬼五爺今日要去西郊焚屍，你與我們同去嗎？”
“焚屍？”
“酆都是地上鬼城，每年死的人多，而屍體埋葬極為講究，可酆都這地方如你所見，哪兒有風水寶地容得下這些屍首？每年胡亂下葬的人多，隻會生得更多怨靈，而將他們的屍體給焚燒掉，可以使怨靈陰力減弱不至於傷人，所以我每年都會親自去焚屍。”
“原來如此，那我隨你們一同前去。”
“去哪兒？我也要去！”
祿達在身後激動地跟上來，鬼五爺瞧見了這獜獸，略微驚訝卻在短暫過後，遂笑著捉住祿達的尾巴，將它給提了起來。
“我原道好奇怪的狗，不成想竟還會說話。”
“你放開我！！趕緊放開我的尾巴！”
“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因為力氣敵不過鬼五爺，祿達雙眼淚目的望著北雲容祈求相助，但是北雲容卻視而不見，沒有出手的意思，“是鬼界獜獸。”
“鬼界的小狗？有意思。”
“我才不是狗呢！你趕緊把手給我鬆開，尾巴的毛都快要被你給拔掉了！”
祿達伸長著爪子想要抓撓鬼五爺，卻奈何四肢太短，根本勾不著，他氣得鼓足了腮幫子，鬼五爺見它氣急敗壞的模樣，更是不打算放手。
“我平生素愛一些稀世之物，人界少有見到鬼界的東西，不如將它贈我抵押這房錢可好？”
“什麽？！我這絕世美貌怎麽可能隻值一間房的價錢？”
“那兩間房如何？”
“起碼五間！”
“好，那就五間。”
交涉了半天，祿達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這個人給套了進去，它更是惱怒，“不對不對！什麽五間不五間的，世上美物隻能與美物相配，我隻會跟著恩人的，你這醜陋之人趕緊放開我！”
愛美是獜獸的天性，祿達本是無心之言怎奈何揭了鬼五爺的傷疤，鬼目麵具下透出一絲淩冽寒光，念卿趕緊將祿達給搶奪過來，將它放在了地上。
“鬼界之物還是不要打主意的好，等欒木回來了，它自然是要被送回去的，到時候五爺你這買賣不久虧本了？”
“有理，差點做了個賠本買賣，多謝公子提醒了。”
三人聊罷便是隨著鬼五爺去了西郊外，那裏是酆都的亂葬墳圈，凡是死了的人皆是將屍首拋擲於此，有點銀兩的，尚可以為親人買上一口棺材，雖然木料不為上等，但好在可以為屍首遮風擋雨，免得被腐蝕的快，但是酆都荒涼，來者多是亡命徒，偷盜了些錢財的幾乎沒有親人，有親人的幾乎沒有錢財，於是西郊多是些隨意埋在土中的屍體，鬼五爺命下人將其一個個墳頭給挖了出來，有些連下葬都未有，直接拋擲於山上，雖然急劇增大了怨靈陰力，但對鬼五爺而言處理起來方便不少。
而此處因為地勢偏僻，山風之勢萎靡，致使薄霧之中濃厚陰氣久聚不散，偶時會有怨氣襲人，於是北雲容將十方圍成劍陣驅邪，念卿則是禦火驅霧，兩人在外鎮守裏麵行動，以免陰力傷及挖墳人。
不待焚燒，僅僅是將屍體刨出，就耗費了近四五個時辰，屍體一個個地堆積在旁側，漸漸堆成了一座小丘落，西郊的全部墳地被挖起時，已是到了亥時，直至滿山土地被翻了個遍，一小廝方才提著鐵鍬朝著鬼五爺跑了過來。
“五爺，隻有一百零一個。”
“全部挖出來了？”
“全部挖出來了。”
“全部都數了？”
“全部都數了。”
“那為何少一個？”
鬼五爺冷言相問，嚇得那本來就唯唯諾諾的小廝更是不敢抬頭。
“五爺，我數了三遍了，確實隻有一百零一個，這弟兄們刨墳都是由您親自監督的，更是不敢有遺漏。”
“阿連上報的名冊上記載今年城內死了百零二人，他常年記這些死屍名，從未有過差池，難道今年出了錯？”
“這個……小的不知，可這兒確實隻有一百一零一具屍體，要不五爺您親自數數？”
這記載冊上的死人數目與屍首對不上，鬼目麵具後麵透出一絲冷意，五爺蔑視那小廝一眼後，隨即負手於身後踱步上前，西郊的屍體有著不同程度的腐爛，屍堆裏散發出來的惡臭刺鼻，鬼五爺也不顧的，這屍體數量著實龐大，數了一遍下來，小半柱香的時間便是沒了。
而鬼五爺這親自一數，來回三遍皆如那小廝所言，隻有一百零一具屍體。
果真少了一具？
鬼五爺眉頭微蹙，圍繞西郊審視了一圈，並未發現有所遺漏，莫不是今年阿連當真出了差錯？
阿連現不在此處，無法當場對證，鬼五爺隻好先下令將這些挖掘出來的腐屍抬到空地搭建好的木台上，給點火焚燒掉。
火苗沿著腐屍生長，焰火越來越熊旺，逐漸遮擋了堆疊起來的屍骨，鬼五爺神情凝重地直視前方，眉目間若有所思著，卻不慎被摸不清路的祿達給在身後一撞給打了岔，被撞的人倒是安然，撞人的卻是哎喲叫了一聲。
因為對此人印象極為不好，祿達惡狠狠地看著鬼五爺，做出凶惡的齜牙之態，“你靜幽幽地站在這兒做什麽？像個鬼一樣礙了我的道！”
“我本就是鬼啊。”
鬼五爺嗤笑之，卻突然之間腦海裏想起了什麽，收了繼續逗弄祿達的心思，徑直往方快走，念卿與北雲容見他此番模樣，隨即跟至而上，快步進了酆都城內，鬼五爺走得急切，這酆都城內迷霧濃厚，再加夜晚黑暗，道路幾乎無光，兩人必須緊隨其後，才能以免失了方向，在城內約莫是走過了兩三條街，見前方人始終不言語，念卿快步上前。
“這是怎麽了？突然走那麽急？”
“去找那漏掉的屍體。”
“你知那屍體在何處？”
“不知道，隻是猜測而已。”
然則話音剛落，三人已是走至了一窮陋之地，周遭全是茅草堆建的小屋，四方安靜，隻聽得三人的腳步聲和屋內傳來的鼾息聲，偶有人家擺了一燭燈出來照明，透過燭光，他們見得前方有一人影佇立，那身影矮小，看樣子應是個孩童，念卿本欲上前，卻被鬼五爺給伸手攔了下來。
經他如此提醒，念卿駐足定睛查看前方情況，那小影子卻是一步不動，僵直地站在前方，似乎在等他們過去。
“一個小鬼而已，你們幹嘛不過去？”
祿達不知何時跟在了他們身後，它跳上北雲容的肩頭，揚了揚尾巴，又朝著前方影子昂昂頭。
“前方是鬼？”
“當然。”
“你怎麽知道不是人？”
“我在鬼界長大，死靈什麽氣味，生靈什麽氣味，當然一下就聞得出來。”
鬼五爺聞言看向北雲容，“既然是鬼，這除祟的事兒就交給你了，我去找這邪祟的屍體。”
北雲容點頭應下，遂將十方從劍匣之中禦出，將那鬼影給包圍住，於是鬼五爺看準時機準備朝茅草屋落走去，不料此舉驚動了那邪祟，鬼影不顧周身的十方，強硬地甩開一劍，那劍氣灼燒了它的手臂，手臂立即生了黑煙殘斷掉，然而那邪祟隻是嘶吼一聲後立即衝向了鬼五爺，其來勢洶洶，不給五爺任何可避之機。
念卿見形勢不妙，立即將手中長劍扔出，正正刺中了那邪祟心口，但長劍不過是普通長劍，不能傷其分毫，隻是趁著邪祟分神之際，念卿遂躍身過去擋護在鬼五爺麵前。
“走。”
既然此人並非常人，應是不將此等怨靈放在眼裏，鬼五爺走得幹脆，頭也不回地跨進後方的茅草屋中找尋，一間挨一間地找，此番動靜異常，自是驚醒了睡夢中的百姓。
此地是酆都最為窮亂之地，這之中多為是些被陷害逼迫的良民，他們逃不過官府陷害捉拿，又無盜賊的狠心本事，逃命至此而身無銀兩，隻得在這漏風草屋中過著饑寒交迫的日子，熬得過一天便活一天，熬不過便被遺棄西郊，他們好多人一生好事做盡，最終卻落了個屍寒骨凍的下場，鬼五爺常常以此戲笑，世人常道酆都是鬼城，而不知酆都之外處皆是地獄，來此地的人不過都是為了偷得最後一絲安寧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