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五殿內,欒木無力地趴在床上,背上滿是血口傷痕,一綰色華衣者走進給他傷口上塗抹了些藥膏。


  “疼啊!陰天子,求您輕一點兒。”


  閻羅王曾居於第一殿,被尊稱為陰天子,而後因為心慈放走了幾個小鬼,再加之對欒木寬容,被從第一殿貶到了第五殿,盡管如此,欒木依舊習慣稱他為天子,陰天子不同於秦廣王,秦廣王一眼看去,給人幹淨高貴之相,相比較之下,陰天子倒更為隨和粗陋一些。


  “你呀每次都是知錯犯錯,這次隻是罰你去了第三地獄,已是秦廣王對你的寬容了。”


  “我知道,可是這次犯錯也是事出有因嘛。”


  “事出有因?”


  “天子你可知道馭靈術?”


  “你知道我對人界之事向來所知甚少,那是什麽?人界新創的派係?”


  “不,我也對此不是知曉得太清楚,天子你可還記得我之前讓夜巡給你匯報過柴桑的怪相一事?”


  “記得,可我如今還未查出個結果來,難道與你所說的馭靈術有關?”


  “我隻是這樣猜想的,有人言,百年之前出現過馭靈者,隻是後來被修真士們給合力除掉了,而那馭靈者生前殺人無數,想來定是罪惡滔天,所以我才想著來鬼界尋那人。”


  “你懷疑他還在地獄?”


  “是。”


  陰天子將手中的膏藥放下後,沉思了片刻,“如此,我便是幫你查查百年前的罪人吧。”


  “多謝天子。”


  “但是你帶那人來鬼界,並不是為了一同徹查此事吧?”


  沒想到陰天子竟是全然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欒木尷尬地笑了笑,“果然什麽都瞞不過天子,其實,我是想帶他去一趟溯水,還望天子允許。”


  “唉……此事莫要讓秦廣王知道了。”


  “是!”


  “那你什麽時候回你的縹緲殿?總不能一直在我這裏待著吧?”


  “有何關係呢?反正這房間大,容得下我。”


  “我這裏倒是能容得下你小小一人,隻是這鬼界浩大,於生靈而言處處都是危險,你就不怕你帶來的那人在鬼界隨意走動,碰見個惡鬼猛靈將他給一口呑了去?”


  欒木聽所言,細想之,覺得北雲容絕不是那種會乖乖待在房間裏的人,心有所怕,於是立即起身將衣服穿好,推開門迅速走出了第五殿。


  然而之後的好幾日,他仍是沒有回到自己的寢殿中,而是日日去依軲山尋獜獸,其獸相貌如人界的犬隻,但卻有老虎般的鋒利爪子,背上生有鱗甲,故而其名曰獜,獜的個體小巧,其皮肉能入藥,食之可去除陰瘴之氣。


  獜獸溫順膽小,於人無害,在鬼界向來都是和平共處,欒木下不得手去殺生,便是抓住它們割掉其尾巴用來熬成湯藥讓日巡喂給北雲容,反正它們的尾巴在五十年之後又都會再長回來,無甚影響,隻是對它們而言尾巴是它們俊美的象征,少了尾巴的獜獸,會被同類給嘲笑好一陣子。


  除此之外,割掉身體一部分仍是件疼痛的事兒,依軲山的獜獸這幾日下來已是怕了欒木,但凡是遠遠瞧見了他,皆是紛紛四散逃走,然而欒木身手更為敏捷,它們終究都是逃不過的,獜獸在欒木手裏撲騰了兩下,根本掙脫不開,於是那隻倒黴的獜嚎啕大哭起來,獜可如人言語,它帶著哭腔向欒木求著情。


  “大人,求求你了,放過我的尾巴吧……嗚嗚……”


  “我也不想傷你們,隻是需要你們的皮肉一用。”


  “我知道大人你是為了你的那個相好來砍我們的尾巴。”


  “什麽相好?!”


  “孟婆早已將此事傳開了,鬼界幾乎無人不知,大人你把自己的相好帶到鬼界來了。而我們也知道你那個相好被夫諸所傷,所以你來砍我們的尾巴,就是為了驅除他體內的的陰瘴氣,可是大人你有沒有為我們想過呀,嗚嗚……尾巴是我們的命呢!砍了尾巴,你讓我以後還怎麽在獜獸中抬起頭來呀!”


  那個獜獸死死抱住自己的尾巴,如嬰孩啼哭般嚎叫起來。


  而欒木毫無鬆手的意思,隻是在心底怨罵起孟婆來,雖然知道她是故意為之,好讓其他惡鬼明白北雲容這人碰不得,以此來避免北雲容涉足危險之中,但欒木心底仍是一陣咆哮,恨不得馬上衝到奈何橋去找這四處宣揚的女人理論理論。


  不管手裏的獜獸如何含冤求饒,他都置若罔聞,用匕首將其尾巴給幹脆利落地割了下來,沒了尾巴的獜獸坐在原地一陣大哭,嘴裏不斷罵著欒木,但心裏又有些害怕,罵著罵著還不忘瞥一眼他的臉色。


  “哇……尾巴沒了……嗚嗚……我的尾巴……我最漂亮的尾巴……哇……大人你真是惡毒心腸……”


  它哭得淒慘,欒木心裏真有些為其動容,他伸手撫摸它的鱗甲安慰,觸感光滑堅硬。


  “好了,反正還會再長的,不用那麽傷心啦,況且砍下的尾巴不得複生,你也節哀吧。”


  “哇……判官大人太欺負人了……為了自己的相好欺負我們呢……哇……”


  這頭獜獸如此一陣哭鬧惹得周圍的獜獸同樣過來抱團指責,它們皆是護住了自己的尾巴,集聚起來表達對欒木“。山。與。氵。夕。更……多……連……城……無……錯……文……本……盡……在……YU……XI……”此般行為的不滿,念在他們失去了尾巴份上,欒木沒有與其計較太多,提著手裏剛奪來的獜尾便是下了山。


  縹緲殿內,北雲容於案幾前翻閱書卷,此書卷是屋內書架上擱置的,不過是些無趣的古書,隻是用來打發打發時間而已,自他醒來後,日巡便是不要他下床走動,好不容易真氣有所恢複,卻是不讓他踏出門半步,門被人給封鎖了去,從內打不開,隻得等日巡每日將湯藥給自己送來喝下,順便換換屋內燃盡的香。


  不過,此湯藥下去,北雲容身體果真輕鬆了許多,加之香爐裏的香有清魄效用,所以不過幾日他便是恢複了大半。


  “他今日也不來?”


  “……是。”


  北雲容醒來之後就沒有見到過欒木,看來之前擅自的舉措讓他相當生氣,而得幾日獨處,北雲容在屋裏靜坐之時也想了很多,之前因為在氣頭上,一時失了理智,偏執地認為欒木不過是將自己作為一個替身而已,但是轉念一想,倘若他就是離尤,事情便又是另一番意味了。


  但是與否不是他們二人所能定論的,倘若自己僅僅隻是北離,與他訣別之後又真能再清心寡欲的繼續自己的修仙道嗎?

  思及此,嘴角扯出一絲苦笑,北雲容回過神時,不想案幾的宣紙之上已是無意識地寫下了好幾個欒木二字,此番看來自己早已是深陷情網,回月清塵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鬼界無日月更替,從來都是血月高懸,一派黑夜光景,手裏的書卷看得乏了,北雲容朝門的方向望了望,便躺在床榻之上小憩。


  而屋裏的一切,近乎都被屋外的欒木所知曉,這幾日來,他怕外有孤魂野鬼來騷擾,於是日日夜夜地都守在外麵,讓日巡將門給封鎖住,一來是不願北雲容踏出房門到處走動,二來是自己還不想與他見麵。


  他還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雖然著實還在為夫諸的事而生著悶氣,但更多的是對北離感情的糾結,自己反反複複想來想去好幾日,卻依舊是沒有個結果,什麽都想不通,想不明白,他坐在地上,背靠著縹緲殿,對月長歎。


  “為何歎氣?”


  忽然身後傳來的聲音讓欒木嚇得身體一震,他回頭看去,隻見北雲容將門打開,踏了出來。


  “你、你怎麽打得開門?!”


  “日巡並未封門。”


  日巡?!他做事向來細致,此次定是他故意為之的,怎麽覺得來了鬼界之後,這一個二個的都做些多餘之事?

  看著北雲容氣色紅潤,想他身體應是恢複的不錯,心裏倒是安心不少,可兩人相顧無言,氣氛略微有些尷尬,欒木隻得移開視線,看著別處。


  “我知道你每天都在門外。”


  沉默之中,北雲容先開了口,欒木驚訝地抬頭看過去,他本以為自己隱瞞地很好,卻不想早就被人所發現,忽感更加地窘迫,他撓了撓腦袋,將身子背對過。


  “對啊,我就是來專門守著不讓你出來的,趕緊進去。”


  然而欒木絲毫沒有預料到,自己故作怒態不僅沒有將人給嗬斥回去,反倒是落入身後人的懷抱之中,他太過驚訝,甚至有些不知所措,慌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忘川之事是我的錯,我不該一意孤行。”


  “你不僅是一意孤行,你還是狂妄自大,妄想犧牲自己救下眾生,可若是你沒能阻止夫諸,不僅救不了鬼界,還會喪生於它口中,如此一來豈不是得不償失?”


  “嗯。”


  身後人僅僅是將腦袋靠在欒木的肩上,沒有爭辯,安靜地聽著他訓斥,如此乖巧的樣,讓欒木心下一軟,這幾日在心裏罵得好多話,到嘴邊便是全部消散了去,他一時無言,兩人隻是默默相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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