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嘶啞的聲音從凶靈殘破的口中溢出，欒木定了定手中斷世，忽然間周遭人群湧入，一別剛才死寂模樣，樓上樓下擠滿了小倌和來尋樂的男人，刺耳的歡笑聲回蕩在樓裏，欒木回頭不見那凶靈影子，他想要撥開擋在自己麵前的人去尋，然而手指卻是穿過了對方身體。
“李公子，您怎麽今兒才來呀，以往隔三差五的就往我們醉客軒跑，這都好幾天不見您了。”
欒木被聲音引去了注意力，老板娘搖著手裏蒲扇諂媚地朝著剛入門的貴客走去，那客人頗為嫌棄地看了一眼，“哼，蘭苓不在了，你說說你們醉客軒現在還有什麽？”
“李公子話不能這麽說啊，我這兒偌大的青樓，難道還找不出一個能過你眼的？”
“能過眼的基本都不讓碰，那些個小倌甚是清高，來你們醉客軒就是作樂的，不是看臉色的。”
“您也是知道的，我們這小倌也是分了賣藝和賣身的，要不您瞅瞅其他的？”
“我可是客，還是你這兒的老主顧，老板娘你現在這話似乎想要我將就？”
“不是，李公子，您看這……”
“哼，你們醉客軒少了蘭苓，連個屁都不是！老子以後不來了！”
“李公子，您別生氣啊，哎！李公子！李公子！”
男客負氣離開了醉客軒，老板娘追出去了兩三裏地，卻仍是喚不回人，她悻悻地回來，卻在踏進門時，聽見樓上一陣響動，一男人從廂房裏紅著臉衝了出來，手裏抱著酒壇，喝了一口將其怒砸而下，驚得旁側的小倌尖叫出聲後退，老板娘趕緊小跑上樓扶著那醉漢順了順他的背。
“邵將軍，您怎麽喝得那麽醉呀？”
“滾開！”
老板娘被推了個趔趄，恰好倒在了剛才碎掉的酒壇上，瓷片將她的腿和手劃破了個口子，她疼得皺眉，小倌連連上前去扶起。
“我要見蘭苓！”
“邵將軍，您這是喝多了，要不今兒個就先回府上去吧。”
縱使傷口還流著血，老板娘仍是忍著痛起身，繼續賠笑道，但那男人絲毫不聽勸，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而他是習武之人，力大無窮，似乎要將這女人的骨頭給捏碎了一般。
“我說我要見蘭苓，你難道沒聽見嗎？！”
“將軍，您先鬆鬆手，這蘭苓現在人在何處，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難不成還要去把土給您刨開，讓您見嗎？”
“少騙我！我知道蘭苓在醉客軒，你這女人是不是嫌我給的錢不夠？這些都給你，讓我見蘭苓！”
男人將腰間錢袋砸向了老板娘，老板娘此刻卻是沒有心思顧及這些，隻見那男人瘋了似的見人就問蘭苓在何處，沒人答得上，他便狠揍那人一頓，樓裏的其他客人見此情況，紛紛嚇得跑了出去，錢也沒來得及收，老板娘攔不下跑走的客人，也阻止不了發酒瘋的邵將軍，樓裏被鬧得一片狼藉，她心力交瘁地癱坐在地上。
忽然間一陣狂風吹散了這些人的殘影，欒木聽見樓上傳來一陣陣慘叫，他連忙上樓查看情況，卻見一滿身傷痕的小倌被捆綁在木椅上，老板娘手裏拿著長鞭，旁側還跪坐著一眾人，他們不敢吭聲，生怕下一個被打的就是自己。
“你這沒用的東西，老娘辛辛苦苦的拿錢養你，你就如此回報我？！”
說罷，她一鞭子揮下，將那小倌的白皙肌膚上打出了血痕。
“那李家公子看得起你，是你的福分，你居然給我把人氣走了！”
又是一鞭下去，小倌臉色慘白，疼得連喊叫的力氣都已用盡，老板娘見他似乎快不行了，這才收回鞭子，對著旁側的一眾人指畫。
“現在樓裏生意不好了，你們通通去給我賣身攬客！誰要是敢自恃清高，老娘打斷他的腿！”
盡管那些賣藝的也不得已出賣身體攬客，可是生意依舊沒有太多好轉，賺來的那點兒錢越來越不夠養活這一個樓，老板娘心心念念著之前蘭苓在時的鼎盛模樣，日子久了似是著了魔，她開始拚命降低價錢來攬客光臨，到後來，價錢低到了幾文錢就能與男妓歡愉，而醉歡樓確實也因此如她所願的再次熱鬧了起來，可是這般好景並沒有持續多久。
因為不顧小館身體，老板娘逼迫他們過度接客，樓裏突然有許多小倌得了花柳病，老板娘盡力瞞住此事，將那些因病而死的小倌隨意埋到了山上，小倌大多數都是無依無靠或是被人賣到了此處，反正死了也沒人找尋，本以為此事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覺中瞞下去，可是花柳病傳到了客人身上，最終還是東窗事發。
後來醉客軒被人告發到了官府那裏，官府接案後，徹查了整個醉客軒，他們處理手段極為殘忍，不管有沒有得病，凡是醉客軒的小倌皆是將其活活燒死。
風過又景變，紅亮的火光熊熊燃燒起來，大火卷起了一丈高，將人給吞噬進腹，那些小倌拚命地哀求著，祈禱著誰人能夠救他們一命，他們想要活下去，哪怕是繼續做一個被人唾棄的小倌也好，隻是想要活下去。
那一聲哀嚎痛哭，仿若是尖銳利器，刺進了欒木心髒，他想要抓住他們伸出來的手，卻是一穿而過，他看見不知誰人的眼淚掉落，落在大火裏毫無蹤跡。
就在那一瞬間，一團火焰從欒木身下燃了起來，見他給包裹住，卻是沒有溫度，他知道不過是幻象而已。
“抱歉，我救不了你。”
“為……什麽……不救……我……”
“你已經死了，我現在唯一能做的，隻是將你送回鬼界。”
“不要，我不要！！！！！”
伴隨著凶靈嘶吼，一陣狂風席卷而來，欒木身上的火焰盡數退去，醉客軒回到了之前的破爛不堪，凶靈被火燒至血肉模糊的麵容在他眼前放大，卻是在下一刻慢慢變成了一個清秀少年郎。
那少年坐在欒木畫下的符文圈裏掩麵而泣，發現正是剛才看見的那個被抽打的小倌，想來他自幼被賣進青樓，被逼迫著接客，日子本就辛酸，可最後還落個被活活燒死的下場，也是生的可憐。
“我還不想死……嗚嗚……我不想死啊……”
“可是你已經死了。”
被這麽回答後，少年哭得更加厲害，欒木還是第一次對凶靈這般手足無措，一時生了惻隱之心，他將手裏拿出的生死簿放下。
“這樣吧，我幫你實現一個生前願望，就當是了結你平生夙願了。”
“當真？”
“當真。”
得到承諾之後，那少年抬頭笑了起來……
而北雲容自剛才與欒木走散之後，便在醉客軒上下到處尋他，然而這樓裏怨靈頗多，一路上已是被好幾個糾纏住，於是他費了些力氣將他們用縛魂收回，但怨氣仍是不散，而且反複在醉客軒裏巡查仍是不見欒木身影。
就在他第三次回到他們走散的位置時，隻見不同剛才，有人正舉著台燭站在扶梯上。
“欒木？你去哪兒了？”
“剛才不見你身影，便去尋你了。”
欒木下樓朝著他的方向走過來，臉上噙著微笑，“今日天色已晚，反正客棧我們是回不去了，不如在這裏休息一晚如何？”
“也好。”
“我剛才在找你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地方，景致特別美，你隨我一起去看看，可好？”
也不容北離拒絕，欒木牽著他的手，朝著樓上而去，那是剛才進來時的閣樓，從天窗望出去，正正能看見天上明月，但旁側雲霧遮擋了一些，月不分明，北雲容看了一會兒後移開視線，沒有再繼續看下去。
“怎麽了，不好看嗎？”
“不，隻是想起了月清塵。”
聽他所言，欒木低下頭，“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讓你沒辦法回去了。”
“不是，不要多想。”
北雲容摸了摸他耷拉著的腦袋，隨後瞥見了他身後的簡易木床，上麵沾惹著些許灰塵，於是他走進過去將其撣去，收整了一下。
“你睡這兒吧。”
“那你呢？”
北雲容沒來得及回頭答話，腰突然被人從身後環抱住，他感覺得到欒木朝自己背上靠來，北雲容身體僵硬了一刻，欒木趁機將人給撲倒在床上，看見壓在自己身上的人眉黛春山，秋水剪瞳映著窗外月色，忽得有幾分讓人心悸。
“你怎麽了？”
“和我一起睡不好嗎？”
欒木撫摸著北雲容的臉頰輪廓，眼神裏帶著一絲媚氣，撫上他朱丹唇瓣時，欒木輕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離。”
隨即他附身朝著那唇瓣逐漸靠近而去，然而就在觸碰的瞬間，北雲容一把按住了欒木的雙肩不讓他再繼續往下，淩厲地看著他。
“你不是他。”
說罷，一道劍氣被激出，刺穿了欒木的身體，黑色凶靈被打離出來，因為被劍氣所傷而悶哼了一聲嶼，怕北雲容揮劍，它連忙起身逃走。
“你沒事吧？”
北雲容沒有追去，而是詢問壓在自己身上的欒木，想他剛才被附身，不知有無大礙，但抬眼查看他情況時，卻見欒木一臉緋紅。
剛才被附身的時候，他亦是在身體裏觀看著情況，想自己的身體差一點就可以觸碰到北雲容，卻在最後被打斷頗為覺得遺憾，他怕心思被看穿，想要趕緊從北雲容身上離開，然而不待他動作，隻感覺有一蠻力拉扯著自己，欒木不穩朝著北雲容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