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眼前的男人不為所動，似乎真的打算賴在這裏，自顧自地躺在沙發上，拎著旁邊的大衣蓋在身上。
何梔眼皮跳了跳，“莫琤宇，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合禮數吧？這要是傳到外麵，我還怎麽嫁人？”
“你何梔什麽時候在意過這個了？你跟姓宋那小子天天膩歪在一起，怎麽就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了？”莫琤宇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再說了，你要是名聲壞了，將來我娶你。”
“你想得倒挺美。”何梔打開冰箱，拿出紅彤彤的蘋果，洗幹淨後一口咬下。
皺了皺眉頭。
嘶～冷到牙都酸了。
莫琤宇就這樣躺在沙發上，似乎想到這些年的種種，身體因缺乏睡眠而極度疲乏。他就這樣看著何梔，慢慢地垂下眼皮。
心心念念的人，終究還是回到自己的身邊。
想到這裏，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起來。
何梔吃完蘋果後，抬頭看了看沙發上的人。
清秀的臉上顯示出一臉疲憊，臉上洋溢著淡淡的笑容，緊皺的眉頭緩緩放鬆，呼吸漸漸有了頻率。
睡起來……還蠻帥的嘛。
何梔拿起他身上有些濕漉漉的大衣，放在一旁，轉身回李玉琳的房間取出一條毛毯，蓋在他的身上。
似乎感覺到何梔要離開，沙發上的男人眉頭又皺了起來，緊緊抓住何梔的手臂，嘴裏呢喃著，“別走，別走。”
何梔蹲在沙發前，替他撫平眉頭，輕聲細語，“我沒走，睡吧。”
身體漸漸有了睡意，可沙發上的男人卻沒有放開的意思，她動了動手，男人卻把她抓得更緊。
何梔最終還是不忍心吵醒他，趴在一旁睡下。
寂靜的夜裏，隻有淺淺的呼吸聲。
在這個夜裏，何梔做了一個夢。
夢見第一次見到莫琤宇的時候，是她轉學過來的第一天，自我介紹後接受到他審視的視線，緩緩抬起的眼皮，嘴角噙著一抹不屑的笑容。
再一次看見他，是在高三樓層轉角處等待宋平生的時候。
那時的場景，空氣中凝聚著一股濃重的殺氣，莫琤宇像個不良少年，帶著一幫兄弟在昏暗的轉角處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用窮凶極惡這個詞語形容他再不為過了。
她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寒毛卓豎。
“小梔？”宋平生趕過來後，叫喚幾聲都沒有回應，便隨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他緩緩抬起左手，遮住了她的眼睛，遮住了讓人驚恐萬狀的場麵。
這樣的舉動，讓她安心萬分。
夢裏似乎有人抓住了她的手，又緩緩放下。何梔皺皺眉頭，周圍窸窸窣窣的，讓她漸漸清醒。
“對不起……把你吵醒了。”莫琤宇睡眼朦朧地注視著她。
注意到她發抖的身體，急切地把毛毯蓋在她身上，他開口，語氣有些重，“天氣這麽冷，屋裏又沒有暖氣，你怎麽不回房間睡呢？”
“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抓著我的手，我哪會這麽傻在這趴著睡啊。”說完又打了個噴嚏。
莫琤宇怔怔的看著她，摸了摸她的額頭，“家裏麵有薑和紅糖嗎？我給你燉薑湯紅糖水。”
她看了一眼手機，淩晨四點。
“都這麽晚了，算了吧。”何梔關上手機，“我等一下回房間睡一會兒就好了。”
莫琤宇歎氣，問道：“那你等一下去醫院嗎？”
見何梔點頭，莫琤宇就起身穿上外套，扔了一句注意休息就往外走。何梔追了上去，“莫琤宇，我送送你吧。”
窗外的雪花漸漸停下，何梔踩在軟軟的雪麵上，把莫琤宇送到巷子口。
莫琤宇回頭看了看她，笑了笑，“好了，送到這吧，快回去吧。天寒地凍的，你在這我不放心。”
他就這樣目送何梔回到張家門口，轉身離開巷子。
何梔轉頭一直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
少年初長成，曾經那個凶神惡煞的莫琤宇長成了成熟穩重的模樣。
何梔看他回了頭，馬上轉過身去，回到張家，一副被抓包的表情。
手機傳來短信的提示音。
“傻瓜，外麵天冷，快回去，別讓我擔心。”
何梔心中一顫。
似乎隻有莫琤宇，才能轉身看見她的身影。
她又想起了宋平生送她回家那天，煙霧繚繞，卻終究不曾回頭看她一眼。
宋平生趕來的時候，何梔還在房間補覺，是李玉梅開的門。看到宋平生時，她明顯愣了一愣，“平……平生？你怎麽過來了？”
宋平生笑容可掬，“李姨好。我昨晚在何梔那裏了解了一下情況，就趕過來了。”
旭日東升，不少趕著上班的鄰居經過張家，都帶著好奇心打量著宋平生，也有一些年輕的姑娘暗自傾心。
李姨急忙招呼他進去，收拾好碗筷，“平生，你來回奔波不容易，叫小梔起來幫你收拾收拾東西，休息會兒。”
宋平生搖搖頭，笑著說，“不用了李姨，讓小梔多睡會兒。”
怕李玉梅擔心，又說了一句：“我在沙發上躺會兒就好了。”
李玉梅點頭，交代了幾句就急匆匆地跑出去買菜。
何梔起來的時候，宋平生就在沙發上用電腦畫圖，埋頭苦幹的模樣讓她看呆了，心跳加速。
宋平生聽到動靜後緩緩抬頭，放下電腦，對何梔笑了笑，“醒了？李姨在廚房熱了小米粥，你快去喝點。”
“等你喝完，我再陪你去趟醫院。”他起身跟著何梔走進廚房。
張家廚房的高度接近兩米，宋平生一站進去，幾乎要撞到廚房屋頂。
何梔替他勺了一碗粥，宋平生笑眯了眼，“謝謝小梔。”
“平生哥，你怎麽這麽快趕過來，到機場你應該要給我打電話的，我好去接你。”
宋平生頓了頓，放下勺子，“外麵雪那麽大，哥哥不放心你。再說了，這兒又不偏僻，哥哥查一下地圖，問問鄰居，也就到了。”
“現在——可以跟哥哥說明情況了嗎？”宋平生又說，“關於張家的。”
何梔吞下了粥，熱乎乎的粥讓她的胃暖和起來，“就欠債不還，惹來債主啊，而且屢教不改，臭名昭著。那債主知道他是什麽人，所以連夜帶人過來抄家了。”
“你這口氣，像是陳述鄰居的故事一樣。”宋平生眯了眯眼，“那你等一下帶哥哥去醫院，哥哥替張家把錢還了。”
何梔拍桌而起，“平生哥你瘋了？”
“那張誌明好吃懶做，欠下的錢可不是一萬兩萬的事兒，你跟他素不相識幫他幹嘛？你以為他會記得你的好嗎？我爸爸生前都不知道給他填了多少個無底洞，可兩眼一閉的時候，張誌明還不是不待見我們母女。”
宋平生扶著她坐了下來，淡淡說道：“小梔，聽哥哥的話，哥哥有分寸。”
“你有什麽分寸啊？”何梔轉身，“不行，我不會帶你去醫院的。早知道你來江城是這個打算，我就不應該讓你過來。”
宋平生抓住了她的肩膀，“小梔，你聽哥哥說，哥哥是借錢給張家，不是給。”
“等張誌明身體好了，再賺錢還給哥哥就行了。哥哥不想讓你受到傷害，怕你遭受債主報複。”
“哥哥不是為了張家，是為了小梔跟小梔的媽媽。”
何梔聽完宋平生的一番話，也不知道應該欣喜還是無奈，“你都已經做了決定了，我又怎麽能幹涉你。”
“不過說好了，超過二十萬的，絕對不能幫他們還。”何梔又說。
宋平生點點頭，低頭繼續喝粥。
何梔跟宋平生到人民醫院的時候，張誌明已經醒了，正在跟坐在一旁的李玉琳商量著張家和季家的婚事。
張敏敏和季南浩在旁邊帶小孩，看到何梔進門時，張敏敏表情難看，轉頭看到宋平生時，更是妒火中燒。
李玉琳看見何梔，又看見了身後的陌生人，忙起身問：“這位是……小梔的男朋友吧？”
未等何梔開口，宋平生就已經向李玉琳微微垂了頭，“阿姨你好，我是小梔的哥哥，宋平生。”
“哦，你是宋家的孩子？”李玉琳對宋家的事情，也略有耳聞。
“是，阿姨，你叫我平生就好。”宋平生說完，又側頭看了看張誌明，“叔叔好點了嗎？”
“好多了，謝謝你能來看叔叔。”張誌明開口。
宋平生彎了彎嘴角，“阿姨，能讓我了解一下情況嗎？張家的債務問題，平生會盡綿薄之力，幫助張家。”
張家人喜笑顏開，李玉琳拉了拉宋平生的手，“真的嗎？阿姨太感謝你了，孩子。”隨後又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放下他的手，唉聲歎氣，“平生，阿姨謝謝你的好意，隻是……誌明欠下的債務，恐怕你也……”
“那叔叔欠下多少？”
“五……五十萬。”張誌明緩緩開口，聲音猶如蚊子一般。
何梔一臉震驚，抓過宋平生的手臂，“平生哥，你答應過我的。”
答應過我超過二十萬就不幫忙的。
宋平生微微點頭，輕輕地拍了拍何梔的手，像是在安撫她一樣，“讓哥哥解決，相信哥哥。”
“不行，你剛從英國回來，工作都還不穩定，哪來這麽多錢？”何梔固執地緊緊抓住他的手，不肯放開。
她不希望欠他太多，更何況自己也沒有必要為了張家而欠他。
宋平生淡淡開口，“小梔……你應該相信哥哥的。”
相信他可以解決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