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春節是人們期盼的佳節，家家燈火通明，處處禮花朵朵，鞭炮聲聲。
自從那天何梔發脾氣後，李玉梅再也沒有提及找宋平生幫忙。
何家母女來的第二天，張敏敏就帶男朋友季南浩回張家吃頓飯。李玉琳每天都在張羅張家和季家的婚事，張敏敏過幾天就二十歲了，法定年齡到了，婚禮自然不能拖延。
張敏敏一如既往的刁蠻任性，看到何梔後翻了翻白眼，顯然以為何家又跑來求助張家，緊了緊抱著季南浩的手臂，“怎麽何家人這麽不懂事，老跑到張家來要飯。”
語氣顯得格外傲慢，連在旁邊的季南浩都止不住尷尬。
何梔倚在門外牆壁，雙手插著大衣口袋，抬了抬眼，冷笑著，“怎麽？你們張家是攀上大戶人家了？”
季家雖不是富裕人家，但是到底還是有車有房，滿足溫飽。想到這裏，張敏敏抬頭挺胸，顯得底氣十足，“我們張家能攀上大戶人家不是全靠我有本事嗎？”
何梔像看瘋子一樣看著張敏敏，挑挑眉，“那還得指望妹妹多加幫扶了，既然張家攀上好人家，那欠我們何家的那些錢……不如考慮考慮讓他們幫張家還一下？”
季南浩似乎臉麵也掛不住了，看了一眼何梔又轉頭瞪著張敏敏，低聲罵道，“能不能不要這麽任性。”
張敏敏暴躁起來，像受到天大委屈一樣，哭哭啼啼地罵著，“季南浩，你別太過分了，你怎麽能向著外人說話，我可是你老婆！你兒子還在裏麵呢！”
李玉琳在裏麵聽到動靜，抱著外孫就往外跑，看到張敏敏哭哭啼啼的，以為小兩口又吵架了，連忙勸道，“敏敏，嫁到季家可不能這麽任性，兩夫妻要好好相處，好好過日子。南浩啊，敏敏被我們寵壞了，你可要多擔待。”
這頓飯何梔食不下咽，沒吃兩口就出去了，在江城街市閑逛一圈就回來了，剛到張家門口，宋平生就打來了電話。
“小梔？”
何梔輕應一聲。剛剛的壞心情似乎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
“到江城還習慣嗎？”宋平生頓了頓，“住所找到了嗎？”
何梔笑容滿麵，“這裏是我家，當然習慣啦，哎呀平生哥我都說了我不是小孩子了，我都安排好了。”
宋平生低聲笑著，突然咳嗽幾下。
何梔一聽，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平生哥？你生病了嗎？”
“沒有。”宋平生仰著頭，長吸一口煙，慢慢吐出，直到煙草燃盡，才掐滅這截煙蒂，“哥哥沒有生病，身體好著呢。倒是你，要注意身體，照顧好自己。”
何梔聽到男人那邊輕微的聲音，也知道他是在吸煙，“我知道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宋平生輕笑出聲，“嗯，有什麽事情要及時給哥哥打電話，別瞞著哥哥一個人扛著。”
“平生哥。”何梔頓了頓，“以後可以不可以……不要再吸煙了，對身體不好。”
宋平生一愣，許久沒有出聲，就在何梔以為他是掛了電話時，才緩緩開口，“好，小梔讓哥哥不吸煙，那哥哥就不吸。”
還是像以往那般溫柔，如潺潺細水。
就像蜂蜜灌進心田，讓何梔心中一顫。
她似乎看到了男人溫柔的表情，彎著眼睛低笑出聲，牽動著腮上的酒窩。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她仿佛身在雲端。
“平生哥，新年快樂。”看到天空中燃放的禮花，何梔不停地笑著。
“新年快樂，小梔。”
何梔又想起了第一次在宋家過年的時候，宋平生剛跟同學打完球，手裏拿著一大捆仙女棒，袋子裏還裝著好幾個大煙花。
何梔眼巴巴地看著煙花，手癢到不行，跑到宋平生身邊拿起打火機，眼看要點燃了，卻被宋平生阻止。
何梔抿著嘴巴，一臉茫然。
“小梔是小仙女，小仙女隻能玩仙女棒。”宋平生把仙女棒塞進她的懷裏，為了讓她安心，又說了一句，“大煙花很危險，哥哥放給小梔看。”
這一刻何梔就在想，如果宋平生真的擁有一個妹妹，那麽絕對比張敏敏還嬌縱。
閑聊幾句後，雙方才掛斷電話。
“平生哥？”何梔身後響起張敏敏的聲音，“你倒是叫得親熱。”
似乎聽到的還不少……
何梔冷笑，“怎麽？張家人都這幅德行？喜歡在別人後麵偷聽，亂嚼舌根？”
“我跟誰親熱關你什麽事？我是肉麻你老公了不成？”何梔看到張敏敏臉色難看，心裏暗爽，絲毫不留情麵。
她何梔從小就不是容易欺負的主，可張敏敏這麽多年了卻也悟不出這個道理。
“何梔！你這個！成天就隻知道勾引男人！”
“表妹，見笑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都騷到連孩子都蹦出來了，我不得加把勁，趕上你的進度？”
“你！”
何梔見她喪心病狂的模樣，也不再理她，轉身就走。
這個家，晦氣極了。
街上燈火通明，江城的夜景，繁華而熱鬧。何梔沿著堤岸走去，聽著人群喧鬧的聲音，似乎世界就在這一刻，安靜起來。
夜色撩人，何梔沉澱在江城的夜色中。這種愜意的感覺，許久未見。
可這場安靜的宴會就這樣結束了，被一通電話。
接到李玉梅的電話後，何梔對情況也大概有所了解，掛斷電話就攔下一輛車去人民醫院。
何梔剛進病房，就見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的張誌明。債主來到張家，不僅搬走了值錢的家具，還把張誌明打個半死。
見到張誌明這幅狼狽的樣子，何梔也心生同情。
李玉琳哭得撕心裂肺，一旁的張敏敏哭哭啼啼地安慰著自己的母親，李玉梅的眼圈也紅紅的，看到何梔來了，忙拉著她到外麵說話，“你小姨要照顧誌明，你跟媽媽回趟張家，這一日三餐總得有人照料。”
何梔點點頭，扶著李玉梅回到張家。
第二天一早，何梔便打包好李玉梅做好的早飯，連同幾袋換洗的衣服一起拎到醫院。
剛進房門，就見李玉琳和張敏敏閑聊起來。
不知道談到什麽話題，逗得張敏敏咯咯直笑，“媽媽，你之前說得真對，我真不應該那麽要就談戀愛的，你看剛剛過來查房的實習醫生，多帥啊！”
“敏敏，你胡說什麽呢，這話可不能讓南浩聽到，免得你們還沒結婚就有隔閡。”
“你放心吧，他不會聽到的，他還在家照顧淘淘呢。”
淘淘是他們的兒子，這也是何梔從李玉梅口中得知的。
何梔進病房後，兩母女都沉默了，還是李玉琳率先打破沉默，“小梔，這段時間辛苦你和姐姐了。”
張敏敏拿過早飯和換洗的衣服，翻了一下白眼，嘀嘀咕咕地說著：“她有什麽可辛苦的。”
何梔聽著也不發怒，反倒是李玉琳罵了她幾句，又轉頭對何梔說，“小梔，你幫小姨去向醫生了解了解情況好嗎？你是大學生，學問高。我要照顧誌明，走不開身。”
“憑什麽是她去啊？”張敏敏一想到今天早上的實習生，大好機會就讓何梔搶了去，頓時來了脾氣，“她又不是你生的，又不是張誌明的女兒，有什麽資格去啊？”
“你……你怎麽就這麽不懂事。”李玉琳瞪大了眼睛，怒氣衝衝，“你這個傻丫頭，從小幹事情就不靠譜，現在還要拿你爸爸的命開玩笑！”
張敏敏見自己理虧，聲音也弱了幾分，“那……那我跟在她身邊，旁聽不就行了？”
何梔抬了抬眼，伸了伸懶腰。
困了，看了這麽一場大戲。
醫院消毒水和福爾馬林的味道極其刺鼻，充斥在鼻間。
何梔慢慢走向主治醫生辦公室，身後的張敏敏緊跟住她的腳步。何梔禮貌性地敲了敲門。
“進來。”
聲音低沉渾厚，富有磁性，宛如玉石之聲，著實讓人著迷。
隻是這聲音……莫名熟悉。
何梔手撫在門把上，一轉，緩緩開門。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英俊的臉龐，細碎的短發遮不住那雙孤傲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下是淡紅色的薄唇，耳輪分明，讓人賞心悅目。
他似乎正在低頭看著資料，倚在窗邊，陽光灑在男人的臉龐，清晨的微風微微蕩漾，吹著他的白色衣裳和額前細碎的頭發。
何梔一眼認出。
“莫琤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