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音樂節（四）
攝像機在人群中掃來掃去，站在賀楓他們前麵不遠處的一對情侶被攝像機特寫了——女孩兒個子嬌小，在人群中被淹沒，沒有辦法看到舞台，甚至看不到電子屏幕，她的男朋友將她高高舉起，讓她坐在自己的肩膀上。女孩兒大約是沒有想到男朋友會這樣做，驚訝地害羞捂臉，這一幕被攝像機拍下，在巨大的電子屏幕上被所有人看見了。人群都在為他們的愛情歡呼，也許隻是起哄。
洛雲亭站在賀楓身邊，兩人雙手緊握，但是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無人可見。他們跟著人群往前麵擠，到了離舞台還有二十幾米位置的時候，實在是無法再向前了。
賀楓微微側頭看著洛雲亭的側臉——這人正專注地望著台上那個發光發亮的歌手。洛雲亭的眼睛很深邃，看人的時候也很專注，當他全心全意望著一個人的時候，你總會覺得他好像忘記了全世界來愛你。
也許他很喜歡台上那個歌手。
賀楓湊近洛雲亭的耳邊，大聲問：“你能看見嗎？”喧囂和嘈雜起碼把他的聲音淹沒了一大半，他不知道洛雲亭能不能聽見他的話。
洛雲亭也側過頭，說：“看不清，離舞台太遠了，人太小了。”這人也提高了音量，可是聽在他的耳朵裏，仍然是模模糊糊的。
他望著洛雲亭溫柔絕美的側臉，感覺狂熱的汗水流進了眼睛裏，喧囂也湧入了耳朵裏，一瞬間好像對這個世界的感覺格外清晰。
忽然，不知道那裏來的勇氣，也不知道為何思緒一瞬間明晰，他用盡全力大聲在洛雲亭的耳邊說：“洛雲亭！”
這人驚訝地看著他，周圍地人也看過來。
“以後我要站在這個舞台上，給你唱歌，給你一個人唱歌。那時候，我在舞台上給你放把椅子，你看著我唱！”
他忽然看見了洛雲亭的淚水——晶瑩的，從眼眶中緩緩流出。
他從不知道眼淚是什麽模樣，眼淚？人傷心的時候眼睛裏流出的一種液體？一滴水。
洛雲亭凝望著他，他也凝望著洛雲亭。
時間仿佛靜止了。
當很多人開始歡呼的時候，他們才知道，兩個人被攝像機特寫了，不是一帶而過，而是長時間地停留在了巨大的電子屏幕上。賀楓不到大家地歡呼為何，也許是因為他們兩個人的容貌，也許是大家窺破了他們的愛情。
《真相是真》這首歌裏這樣寫：……我真的有過思念成疾/真的愛看她的背影/真的為他有盔甲堅硬/真的吻過他的側頸/我們曾在高朋滿座中/將隱晦的愛意說到最盡興/可我隻看向他眼底/而千萬人歡呼什麽我不關心……
賀楓輕聲說，我愛你。
他確信沒有人聽到，但他也確信，洛雲亭聽到了。
——
攝像機在他們兩個人身上停留了很久，然後終於掃到了遠方。所有人都在狂歡，所有人都在躁動，大約在這樣的氛圍下，愛情最容易發跡。
Zhao最後唱了他的成名曲，人群一起合唱，久久不願意散去。
已經中午了，兩人打算去飲食區買點吃的。飲食區裏入場口比較近，有很大一片，支了許多像帳篷一樣的小房子。賀楓問洛雲亭想吃什麽，讓後讓他站在原地，他去買。
賀楓先去買了吃的，然後去排隊買飲料，排隊的時候女孩子們在偷偷看他，還有一個主動把前麵的位置讓出來給他，他拒絕了——大約是他冷著一張臉，整個人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沒有人上來搭訕。
等他提著食物飲料往回走的時候，習慣地往洛雲亭的站著的方向看，卻看到了讓他氣炸的一幕——洛雲亭站在原地沒動，卻被好幾個女孩子圍著，其中一個已經拿出手機，看樣子在要聯係方式。不遠處也有人在偷偷拍照。
這人是我的。
忽然被一種強烈的占有欲包圍，沒有人可以接近這人，親近這人，隻有他可以，隻有他。
賀楓大步向洛雲亭走過去，沒幾步就走到了這人身邊，他微微提高音量：“不是渴了嗎？這個給你。”他毫不費力就站在洛雲亭身邊，讓幾個女生沒有地方站。把手中的紅茶遞給這人，另一隻手拉住他的手，把他往另一片空地帶。
女孩子們迸發出壓抑著的尖叫，幾個人又是跺腳又是蹦蹦跳跳的，不知道在興奮什麽。
微微回頭，忽然看見洛雲亭嘴角無奈的笑意。
“你在生什麽氣？”
他悶聲說：“你難道不知道嗎？”
洛雲亭抬手摸了摸他的頭發，笑著說：“難道是因為我沒有陪你去買吃的？”
他搖搖頭。
“那，難道是女孩子們隻圍著我不圍著你？”
“洛雲亭！”他不滿地低聲叫這人的名字，“你明明知道。”
洛雲亭把喝了一口的紅茶遞到他麵前，輕輕歎了口氣，說：“你不知道嗎？我隻喜歡你一個人。”
他覺得自己的臉應該是忽然紅了。實際上，洛雲亭很少這樣直白地說喜歡他，除了最開始星空走廊下，那之後就幾乎沒有了——洛雲亭的喜歡，總是表現在這人溫柔的一言一行上，表現在這人對自己的特別上。
他將頭擱在洛雲亭的肩膀上，身體緊貼著這人，像撒嬌一樣，輕聲說：“你再說一遍。”
洛雲亭有些無奈，隻好再說了一遍：“我說了，我隻喜歡你一個人。”
刹那間，賀楓覺得他們頭頂綻開了巨大的燦爛的煙花，白日也如黑夜，黑夜也如白日，一時間竟然覺得錯亂了時空。
——
吃完午飯，他們在一個帳篷後麵席地而坐，這是一個並不算偏僻的角落。麵前人來人往，都往他們這裏盯著看。賀楓盤腿而坐，微微馱著背，低頭玩手機，耳朵裏插著耳機聽歌，身體放鬆，稍稍靠在洛雲亭身上。洛雲亭彎曲著雙腿，兩臂抱著，頭上帶著賀楓的棒球帽，微微闔著眼睛，不知道是在聽遠處舞台上的歌聲，還是在想事情。
風吹得有些冷，這個季節，怕冷的人在穿羽絨服了，但也還有人穿著短袖披一件外套。賀楓穿的是單件毛衣，外麵一件厚外套，洛雲亭穿的比較多，身上嚴嚴實實，很暖和。草場的草是常綠的，即使到了這個季節，也沒有枯黃的跡象，江瀾剛過來的時候，就說像假草。
這時候正是中午，空氣是冷的，風是冷的，連帶著整個天氣也看起來有些清寒，但太陽卻還明晃晃地掛在天空上。
他其實是很怕冷的。很多時候他卻並不願意穿很多，因為他覺得臃腫得像個球的樣子特別醜，一點也不瀟灑——即使他們說，身材修長的人即使穿再多也不會像個球，隻是換了一種帥法。
一陣風裹挾著寒意吹來，他下意識往洛雲亭懷裏湊了湊。忽然想起來，好像很久以前也是這樣——那時候在蒼葉山頂上，他不知道哪裏來的衝動和湧起，走到洛雲亭身邊，把這人帶離了人群，然後他們就靜靜地坐在大樹下，吹著山頂的涼風。
那時候他還覺得冷，洛雲亭主動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脫給他，那時候他被這人身上溫暖的味道充盈著，覺得心跳早已不屬於自己，幸福大約也就是如此。現在這個人在自己的身邊，他稍稍抬頭，就能夠親吻到這人溫暖柔軟的唇，能夠毫不費力地呼吸到他的氣息，能夠撫摸他的身體，能夠走進他的內心。
——
有很多人在他們附近拍照，賀楓不喜歡被拍，於是站起身，想拉著洛雲亭去其他的地方，可是好像不管走到哪裏，都有想要上前來搭訕的人。
“離3點Peng的場次還差一個多小時，我們去坡上吧，那裏有一場。”他走在洛雲亭前麵，手在背後牽著洛雲亭的，他轉頭對這人說。
“嗯。”洛雲亭的聲音是軟軟的，並不是撒嬌的語氣，而是很溫柔的，像和煦的風，像溫暖的光，像柔軟的被子，像午後黃昏浮動的空氣。
在LoveStage和主舞台之間的巨大斜坡上，有很多人帶了防潮毯，然後躺在草地上。他們兩個人找了個地方，也沒有管很多，就直接躺下了。他讓洛雲亭側躺在自己的肚子上，當洛雲亭用胳膊支起身體的時候，抬眼正好能夠看見他的眼睛。
“天上好多雲啊。”洛雲亭輕聲說。
明明此時四周舞台傳來的聲音很吵，可是卻不知怎麽的，他就是能夠聽見這人輕飄飄的聲音。
不知不覺，他覺得有些迷迷糊糊，大約是風太柔和，身上的人太溫暖，即使周圍都是吵鬧的樂聲，也好像變得像天上的雲一樣柔軟輕飄，在他的思緒裏漸漸遠去了。
不知何時，他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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