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天台(二)
洛雲亭走在他的前麵,陽光從樓梯轉角處的高窗處照射下來,他逆著光看著這人的背影,竟覺得他修長卻清瘦的背影,有幾分高大。
洛雲亭一直牽著他的手。這人的手是白皙修長的,柔和卻不柔軟,是有力的,男孩子的手。洛雲亭握著他的手,他也握住洛雲亭的。
他們走到樓梯的最頂層,洛雲亭輕輕推開那扇老舊的,綠漆斑駁的的鐵門,牽著他走了進去——陽光一下子晃到了他的眼睛。
然後,他感覺有什麽柔軟的東西覆在他的眼睛上,一下子不刺眼了。
是洛雲亭的唇。這人微微仰頭,吻他的眼睛,替他擋住突如其來的猛烈陽光。
他反客為主,手扶上洛雲亭的肩膀,輕輕把這人推到門邊的牆上,順手把門關上,鎖住。他把洛雲亭壓在牆上,右手壓在這人的肩膀上,左手墊在他的腦後,他擔心粗糙堅硬的牆壁會讓這人覺得痛。
他吻上洛雲亭的下巴,帶著一點強勢的氣息,洛雲亭被他壓住不能動彈,隻能配合著他的動作。他知道洛雲亭睜著眼睛看自己,但是他微微垂下了眼,隻凝望著這人的唇——他剛才被自己推到牆上的時候,下意識咬了嘴唇,現在是濕潤的,殷紅的。
他輕輕吻上去,舔舐著,吮吸著。這次不同於以往,洛雲亭不再是被動地接受著他的吻,也開始主動吻他,這人明明敏感地抖動著身體,扶住他肩膀的手都在輕微顫抖,但唇舌還是不甘示弱,也去吮吸著他的唇。
他試探著進一步深入,輕輕舔舐著洛雲亭的門齒,可是這人緊張得咬緊,他沒有辦法進去。他壓在洛雲亭肩膀上的右手改為輕輕地,一下一下地撫摸這人的脖頸和耳朵,想讓他放鬆,可是洛雲亭這裏敏感,他感受到這人全身繃緊,更加緊張了。
他知道現在還不能逼洛雲亭,隻能退出來,繼續舔舐著這人的唇珠,再到唇角,然後順著他的下頜線吻到他的耳根,當他把洛雲亭的耳垂含進嘴裏的時候,他感覺到這人一下子僵硬了身體,然後開始劇烈的顫抖,本來扶住自己肩膀的手也開始推拒,喘息變得很重。
洛雲亭的頭發也因為這些動作微微動了起來,騷在他的臉上,有點癢。
“賀楓……”洛雲亭低聲喚他的名字,聲音中有些顫抖。他放過洛雲亭,然後把下巴擱在這人的肩膀上,用雙手把這人擁入自己的懷裏。
這一刻太安心了。暖洋洋的陽光照在他身上,明明入秋了,氣溫涼了下來,但被太陽照耀的時候,仍覺得溫暖得炙熱。他和懷裏的人沒有絲毫間隙,懷中人身上的暖意能夠傳到他身上,他能感受到這人胸膛一起一伏的呼吸,能聽見他的心跳,他的鼻息就在自己的耳邊,他身上有淡淡得好聞的味道,這個味道專屬於自己……
他想帶洛雲亭去天台邊緣的圍欄,洛雲亭拉住他說他身上軟,要抱一會兒再過去。他也舍不得與這人分開刹那,於是緊緊地抱住他,不再鬆開手。
天上的雲一片一片地緩緩飄過,卻沒有一片能夠把太陽遮擋住。天台上的風很大,是涼涼的,卻比地麵上要暖和太多了。
他和洛雲亭牽著手走到天台邊緣處,伏在圍欄上,安靜地吹著風,聊著天。
他忽然想起,之前在蒼葉山秋遊的時候,洛雲亭曾跟自己說,他在初三的時候,腿上做了個小手術。他問洛雲亭:“為什麽初三的時候腿上會做手術?”他側過頭,望著這人的側臉。
洛雲亭雙臂擱再圍欄上,把下巴放在臂上,沒有看他,而是看著遠方天空中緩緩飄動的雲。沉默了片刻,輕聲說:“因為右腿被打斷了。”
他的眼睛微微睜大,有些不能相信自己聽到的答案,他低頭看向洛雲亭那雙形狀優美的腿,知道了它們的過往,心中第一次有了抽痛的感覺。
他跟洛雲亭說,他想知道他那段自己沒有介入的往事。洛雲亭定定地望著他,眼眸竟然湧起了悲傷的神色,然後垂下了眼。
然後,在接下來的時間裏,洛雲亭第一次跟他講了從未對別人提起過的往事。
“我曾有一個哥哥。”洛雲亭輕聲說,望著遠方的雲,他第一次在這人溫柔如水的目光中,看到了名為悲傷的神色,他仿佛永遠是微笑的,淡然的,無所牽掛的。
他靜靜地凝望著這人。
洛雲亭轉過頭,望著他的眼睛,“他和我不同,他長相很凶惡,成績也很差,好像在各方麵都沒有天分,性格也暴躁古怪,經常打架——這個人簡直糟透了。沒有人會認為我們是親兄弟,爸爸媽媽也覺得他讓他們很丟臉。”這人明明說著貶低的話,目光卻那麽難過。
“後來呢?”他輕聲問。
洛雲亭又側過頭,望著遠方的那朵雲,聲音很低沉,幾乎微不可聞,“小時候他對我很好的,可是越長大,我們兄弟之間就越疏遠。我不記得從什麽時候開始,他有了自己的圈子,大約是經常一起打架的朋友。”說到這裏,他的語氣略微有些嘲諷,眼神中卻浮現憂鬱的神色。他繼續說,“我不知道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討厭我的,我記得上初中之後,他的房間門就永遠是鎖著的,和我碰麵的時候,不是無視我,就是對我冷嘲熱諷,或者是用嫌棄惡心的目光看我……”
洛雲亭微微仰頭,迎著風的方向,閉上眼睛。他知道這人難過,可是他沒有辦法安慰他——因為那是一段,他不曾介入的過往,那是一段在沒有他的時間與空間裏發生的事情,他沒有資格與立場去安慰這人。
他隻能安靜地聽他講。
“後來他就不怎麽回家了,有一群社會上的朋友,他們一起打架,抽煙喝酒,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爸爸媽媽開始還會打他罵他,可是他不聽,後來幹脆住到外麵去了。再之後,爸爸媽媽也放棄他了,對外麵說,隻有我一個兒子,把所有的希望都傾注在我身上。”洛雲亭的嘴角像在笑,聲音裏卻有化不開的悲哀。
他輕聲問:“後來你們有見麵嗎?”
洛雲亭低頭看著下麵的操場,眼睛裏卻空無一物。“有,其實我們經常見麵,他經常會出現在我麵前。是不是很奇怪?他明明討厭我討厭得要命,卻要經常來看我,看我過得怎麽樣。然後我發現,要是我過得好,他就會生氣,我要是更優秀,他就會越諢,我做得越好,他就做得越出格,非要和我反著來。”
說罷,這人又笑了笑,悲哀地說,“他真奇怪,要是換了我討厭一個人,恨不得一輩子不見麵才好呢。”
他看著洛雲亭的笑容,心裏有種細密的抽痛。要是這人哭著跟自己說這一切,他還會覺得心裏好受一些,可是這人卻是笑著說的,明明難過得睫毛都在抖動。
“後來呢?大概是孽緣吧。他喜歡上一個女孩子,可那個女孩子偏偏喜歡我。”說到這裏,洛雲亭的語氣裏又有了嘲諷的意味,“是啊,誰會喜歡他啊,長得又凶,性格又差,一無是處。”
“然後他到我班上來找我,當著全班人的麵把我拉到走廊上,一拳,重重地打在我心口。”他洛雲亭轉頭望向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上。
他覺得心裏發涼,抬起手,去撫摸這人心口的位置,然後抱住他,把這人緊緊地抱在自己懷裏。他知道洛雲亭身體上的痛已經過去了,但他也知道,這人心裏的傷痛仍未痊愈。
洛雲亭把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然後又伸出雙手,輕輕抱住他的後背,安慰似的拍打著,像在安撫一個孩子,好像他才是那個受傷的人一樣。
洛雲亭繼續說:“後來?很多人都在傳,說那個女孩子和我在一起了,你知道,流言蜚語,三人成虎,明明我連那個女孩子的名字都記不清楚,卻好像所有人都以為我們在一起了。”
然後,這人沉默了很久,就在他以為他不會繼續說下去的時候,又開口了,聲音極低,像在自語。
“他,大概是真的想要殺掉我吧。可是他又為什麽要後悔呢?”
然後他覺得自己的肩膀上有溫熱的液體——洛雲亭哭了。
後麵的事情,洛雲亭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繼續說了,他雖然想知道,但他不會問他。
他以前不知道為什麽,覺得這個人的溫柔裏總是有憂傷。
洛雲亭明明是個淡漠的人,卻總是循規蹈矩地勉強著自己做很多世人眼裏“應該做”的事情。他成績優異,性格溫柔,好像有讓所有人喜歡的能力,若是說這人是一個完美的人,一點也不過分。
可是他心裏總是有個聲音告訴自己——“他骨子裏是和你一樣的人。”是不願意接受世俗的安排的,是倔強的,是叛逆的,是站在世俗的對麵的。
可是這人表現出來的樣子,太過於乖巧順遂了。
為什麽這樣呢?
他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一點頭緒,卻仍什麽都不明白。他想,要是洛雲亭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自己,那他的疑問也許能夠得到解答。
可是如果他問洛雲亭,就相當於撕開這人心上還未痊愈的疤。
冥冥中,他覺得自己總會知道的。
但是,即使他不知道,又有什麽關係呢?他愛洛雲亭,願意用生命去保護這個人,不就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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