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話劇（十四）
有一束手電的光向他們這邊掃過來，其實他並不擔心被發現，但是他還是微微摒住了呼吸。一方麵是希望排練繼續順利地進行下去，另一方麵——是因為珍惜和身邊這人相處地時光。和這人在一起的時間，格外珍貴。
他輕輕嗅著身邊這人身上淡淡的味道，忽然覺得，即使一直這樣，蹲在黑暗裏，隻要他在自己身邊，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吧。
“……別擔心，不會發現的。”洛雲亭在他耳邊用氣聲輕輕地說。
他覺得心裏有點困，有種很安心，很舒適地感覺，像躺在棉花裏一樣。
他閉上眼睛。
黑暗裏誰也看不清誰，萬籟俱靜，他可以聽見自己地心跳，還有身邊這人的。
巡邏的人走了。明明隻有短短的不到一分鍾，他們卻覺得過了很久很久。
蔣蔚先偷偷從一棵迎春花下出來，確定巡邏的人已經走遠之後，讓大家可以出來了。
賀楓先一步從迎春枝條下的水泥花壇跳下來，然後洛雲亭從他後麵出來。此時很安靜，不知從何處傳來了鴉雀的鳴叫，更顯得寂靜。
於是大家繼續排練起來。
今天總算是把第一幕到第八幕都走了一遍了，雖然細節都沒有摳好，但台詞、動作和走位都已經大致定下來了。
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之後的排練，大家才算是心裏有底了。
下周二是第一次篩選，有五位評委老師，會從高一高二一共三十個班級裏選出二十個班級，淘汰十個。
這周每個班級都在認真地排練，誰都不希望第一輪就被刷下來。
周六下午地排練時間比較早，四點一下課，江瀾就叫大家去操場彎道處排練，他和李亦歡收拾的動作慢了，還被江瀾教訓：“你們知道現在找排練的位置有多難嗎？稍微去晚一點，就被人家占走了！”
王婉晴笑著說：“聽說七班都去學子廣場旁邊的小道排練去了呢。”
李亦歡一聽到七班的事情，裝作漠不關心的樣子，賀楓卻知道他的耳朵早就豎了起來。
他讓李亦歡跟著江瀾他們先去，他要去二班找洛雲亭。因為他周末也不回家，所以他其實沒有什麽需要收拾的，像李亦歡他們周六要回家的，剛剛收拾了書包，要帶到排練的地方去，排練結束之後，就直接回家了。
賀楓落在後麵，要去找洛雲亭，楊景澄本來已經收拾好，和江瀾他們走出去了，又返回了教室。她在教室門口等他。
“賀楓，我和你一起去二班。”
他不解，“你去二班做什麽？”
楊景澄沒有回答他，表情卻有點奇怪——他竟從這個女人的臉上看到了“憂鬱”。
這可不是楊景澄。
楊景澄是什麽樣的人？瀟灑、不拘小節，不和很多女生一樣，唧唧歪歪又矯情，而是爽朗大氣的，男孩子氣的，他知道她內心也是一個細膩敏感的人，但她的堅強，像是一把盾，擋住了外界的傷害，也封閉住了內心。
他有時覺得楊景澄和自己挺像的，但是她表現出來的樣子，更像是一個已經長大的成年人，像是成熟的樣子——她仿佛懂得很多道理，並且知道怎樣實踐這些道理，也知道怎樣不被這些道理支配。
她也是叛逆的，她的外表，她的行事風格，都足以說明她的與眾不同，但她的叛逆，是她一個人的叛逆，她的樣子總是在告訴別人，她的叛逆與旁人無關。
她是這樣一個人，這樣的人是不會把憂鬱寫在臉上的。
“景澄，你最近很奇怪。”
“賀楓，你最近也很奇怪。”
他問：“我哪裏奇怪？”
她倚著門框說：“你是不是喜歡洛雲亭？”
他對楊景澄問出這個問題有些吃驚，但他並不意外她知道。他喜歡洛雲亭這件事，他從來沒有想要主動跟任何一個人說這件事，但也從來沒有想過要瞞著誰，楊景澄很敏感，這段時間，他們這些人又每天都在一起排練話劇，她看出來一點也不奇怪。
她又接著說：“你不用回答我，因為我很確定。排練時，你和他對視時的目光，可不像是演出來的。”
其實，就算楊景澄不說，他也知道自己的表現再明顯不過——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你說出來的每一句話，你的每個微小的動作，你的每一個眼神都彰顯著你喜歡他。
洛雲亭知道吧。他一定知道，像他那麽聰明的人，應該早就看出來了吧。
可是他怎麽想自己呢？賀楓不禁開始審視他自己。他這個人，冷漠輕狂，叛逆，不服管教，和洛雲亭那樣的好學生，簡直是兩個世界的人。
楊景澄看他不說話，又問他：“我哪裏奇怪呢？”
“那天我去二班門口，沈柔說，她喜歡別人了。”楊景澄望著他，他繼續說，“那個‘別人’，是你嗎？”
其實他看得出來的。他和楊景澄在牆角談話的那天，他就覺得她有些反常，後來他也曾注意到她的目光所及之處。
現在，整個教室隻有賀楓和楊景澄兩個人，所以說起話來，也很直接。
“你喜歡她嗎？”賀楓問。
楊景澄微微搖頭：“不，我不喜歡。”
他不知道楊景澄說的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她心裏怎麽想。
他和楊景澄一起去二樓的二班教室。
洛雲亭已經背著書包，在他們班教室門口等著他。見他來了，朝他揮了揮手，算是打了個招呼。
楊景澄跟在他的後麵，但她並沒有找到沈柔。他們打算往操場那邊走了，楊景澄走在他和洛雲亭身後，眉微微皺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排練大概到六點半結束。這時候天色已經微微暗了，天空呈現灰色，太陽已經落了，但餘輝仍照著，有種朦朧的感覺。
江瀾他們在做收尾工作，她和副導演在討論劇本的一些細節問題，沒其他人什麽事了。賀楓坐在綠茵場的邊上，離他們不遠。
這時洛雲亭向他走過來，這人背對著太陽的餘輝，賀楓坐在地上，覺得這人就像從餘輝中走來一樣。天空其他的地方都是灰色的，暮色開始四合，隻有他背後的那塊天空，是太陽落下的地方，餘輝還未落盡，還有一片暖黃色的光。
他有些看不清洛雲亭的臉，但他知道這人此時眉眼彎彎，溫柔可愛。
“賀楓，你待會有事嗎？”洛雲亭問。
他要做什麽呢？賀楓不禁想。“……沒有。”
這人左手輕輕握拳，抵在唇下，輕聲說：“待會要不要一起去喝飲料？”
飲料？
“好啊，在哪裏？”他還沒有想清楚，嘴上就已經答應了。可是，洛雲亭邀請他去喝飲料，他怎麽可能不答應呢？
洛雲亭說的地方在學校外麵，離學校並不遠，但是並不在街邊，而是在一條巷子裏，旁邊就是居民樓，感覺這一片的樓都有些年頭了。
這家店的名字很好聽，叫“一念之間”，是一家很小的飲品店，裝修得很精致。
店門很小，整個店鋪很狹窄，感覺隻有平常店鋪一半的寬度。門是關著的，門上掛著一跨木製的牌子，上麵寫著店的名字。
門前的台階上，趴著一條狗，正懶洋洋地睡覺。聽見人的腳步聲，狗抬起頭來張望，一見是洛雲亭，它又趴回去睡覺了。
看來這人是這裏地常客。他不禁打量著這個地方。
洛雲亭朝狗小幅度擺了擺手，跟它打了招呼，然後便輕輕推門，往裏走。他一推門，門裏地風鈴就叮叮當當地響了。
賀楓走在洛雲亭身後，跟著他走了進去。
這家店真的非常小，小到隻有兩三張桌子，不過每張桌子都被隔成了獨立地小房間，裏麵擺滿了複古地飾品。
洛雲亭找了最裏麵地一張桌子，兩人對麵而坐。
桌子上有電子鈴，按了之後，老板就會過來點單。這個地方太小了，多一個人都占位置，能接待的客人也很有限，因此沒有其他的服務員，隻有老板一個人。老板是個笑容和藹的女人，看不出年紀，長得很美。
洛雲亭點了綠茶，他翻了翻桌上那本冊子，點了杯咖啡。
洛雲亭望著他笑：“快晚上了，喝咖啡會睡不著。”
他抬眼望著這人，不解：“可是你點了綠茶，不一樣會睡不著？”
他搖了搖頭，說：“不會。”
“不會睡不著嗎？”
他說：“不是，我喜歡睡不著的感覺。”
會有人喜歡睡不著的感覺嗎？他不喜歡。睡不著的時候，所有的精神都會被透支掉，會疲憊會虛弱，可是脆弱的身體和精神卻得不到補償，這樣，身體和精神都會日漸衰弱，頭會變得疼痛，身體會變得疲乏，精神會變得緊張兮兮，卻又沒有能力對這種緊張狀態做出防禦反應，久而久之，就會陷入深深的痛苦。
賀楓喜歡睡覺，睡覺的時候，其實是人的精神和靈魂反思的時間，那時候，精神和靈魂自己在滌蕩自己。
可是這人為什麽會喜歡睡不著的感覺呢？
【作者有話說：不好意思發晚了，電腦出了點問題，已經弄好啦。
最近真的是焦頭爛額，租房的事情人家突然毀約，我隻能重新找房子，和人家談判也用了很多時間，每天半夜十二點開始寫文，沒有存稿的日更真的令人吐血和折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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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們~(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