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楊無邪怎麽也沒想到最後竟是李壞當上金風細雨樓的樓主。昨天才初到樓裏, 今天就當上樓主的李壞。
雖然李壞有著打敗關七的傲人戰績,樓裏的弟兄們是不服他的。
一時之間樓裏流言四起,俱說著李壞的不是。
“憑什麽讓外人來當樓主?白二哥,再不濟還有王三哥。”
“我聽說王三哥給姓李的軟禁起來, 白二哥才不得不讓出幫主之位。”
“還有迷天七聖, 聽說就是他引來的殺手。”
“就是他害死的公子, 咱們得替公子報仇。”
喝了二兩酒的人什麽話都敢說,也不怕給新幫主聽著。
楊無邪路過長舌酒鬼們的身邊時什麽也不敢說, 什麽也不敢問。他就是個管情報的,不負責教訓人。
楊無邪如何不知道這些謠言是白愁飛散布出去。金風細雨樓勢必要爆發一場內戰, 誰勝誰負猶未可知。
楊無邪是個聰明人, 不管是誰,笑臉對人,直言利弊, 誰都賣他幾分薄麵。
楊無邪勸李壞:“李公子仗義出頭, 楊某與幫中弟兄不甚感激。可此刻金風細雨樓正在傾覆之際, 公子何必趟這渾水?”
李壞坐在蘇夢枕的書房裏, 一點沒有蘇夢枕沉穩有度的氣質。他的屁股從來在椅子上就不能呆滿半刻鍾,時不時起來伸個懶腰踢個腿。即便同楊無邪議事也是這副德行。
李壞不囉嗦:“請楊掌事過來就是想知道接下來有何危機。”
楊無邪有些猶疑。
李壞道:“你但說外頭的。裏頭一片和氣沒什麽危機。”
楊無邪這才說:“幫外總共有三股勢力。一股是六分半堂和相府,他們早想吞並本幫。再一股是有橋集團, 近些年來他們若即若離,想留著我們對付相府,又想一口吃下。最後一股……”
李壞不打哈哈:“最後一股是神侯府。”
楊無邪默然無語。他知道李壞是神侯府的人。神侯府對金風細雨樓是什麽態度, 李壞自個兒最清楚。
李壞得出結論:“如此說來問題倒不大嘛。防著六分半堂和相府就成。”
楊無邪依舊沒多說。他感到李壞的判斷並不準確。
六分半堂與相府隻是表麵威風,他們喊打喊殺這麽多年也沒能把金風細雨樓吞掉。其中的原因不單單因為蘇夢枕在世,而是京城的權力結構不讓相府把金風細雨樓吞掉。
真正的敵人永遠隱藏在暗處,隱藏在所謂“一團和氣”的樓裏。李壞如果不能看透這一點, 他的幫主是當不久的。
李壞還是一個勁兒把眼光往外看:“須提醒弟兄們小心。明日幫裏許外人來吊唁蘇大哥,六分半堂隻怕不安分。”
此事不必李壞提醒楊無邪也是知道的。楊無邪倒想提醒李壞,明日來搗亂的人恐不是與死去的蘇公子有仇。他們的目的是把新任幫主拉下馬。
楊無邪欲言又止。萬一說了,他就站在白愁飛的對立麵。萬一日後白愁飛掌樓,他的日子絕不好過。
楊無邪決定當一個沉默的聰明人。
南宮羽來找李壞的時候,正遇著聰明人疾步離去。
李壞嘲笑:“他總以為他聰明我笨,我一點都不笨。”
南宮羽不客氣地揭穿他:“你還不是拿著無情的錦囊妙計才聰明。”
李壞不服:“我也並非事事都照著無情的做。”
南宮羽瞪他一眼:“你別搞亂別人的計劃。萬一無情還有後招被你一搞亂,害人害己!”
李壞滿懷期待:“要我不搗亂也成,你得配合我演好這場大戲。”
所謂大戲就是李壞在教訓前來靈堂搗亂的外幫人時掛了彩。
李壞那麽高的武功當然不容輕易掛彩,人們在幫主用的早膳裏發現了毒藥。
此毒名為“七步成癲”。顧名思義,運功之後七步之內肝腸寸斷。好在李壞六步半就把對手拿下,餘下的半步立馬封住自己穴道。
他是真的服毒,他也是真的受傷。要不是南宮羽的治療效果在他身上加持著,這會兒的李壞真的成了活死人。
起初南宮羽不同意這個冒險的做法,李壞義正辭嚴:“蘇夢枕為著此事都肯在棺材躺幾天,我喝點毒藥算什麽。”
南宮羽頭次覺得李壞也有懂事顧大局的豪俠氣概。
誰知道李壞早有預謀。
“中毒奄奄一息”的李壞:“從今往後隻許南宮羽來服侍我,你們都有嫌疑害我。”
南宮羽就這麽變成李壞的貼身小仆人。
李壞張嘴:“阿羽我餓。”
“餓了你就吃飯。”
“我中了劇毒手抬不起來。”
南宮羽想給李壞解毒。
李壞又說:“不能解。萬一給別的大夫瞧出沒中毒可不好。”
說來說去,李壞終於騙到南宮羽給他喂粥。一口粥下毒,中毒什麽的全是小事。
“擦嘴。”李壞得寸進尺。
盡職盡責的老演員南宮羽照做不誤。特別是現在麵板顯示,白愁飛正在房簷的東北角窺伺屋裏的狀況。
毒不是白愁飛下的。白愁飛要下毒定是想之又想,謹慎又謹慎。等白愁飛出手,那得過去好多天。蘇夢枕和王小石可不能在棺材裏躺上那麽多天。
所以李壞自個兒給自己下毒。反正幫裏敵視他的弟兄那麽多,他遭人下毒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接下來就要看別有所謀的白愁飛會不會抓住李壞虛弱的時候,露出他的馬腳。
南宮羽看李壞一臉享受的樣子完全不像真中毒,隻恐給白愁飛看出端倪。暗暗地往李壞柔軟的肚子上運起一掌。
李壞整個人都不好了。胃裏翻江倒海,渾身冷熱交替,發顫的同時止不住劇烈咳嗽。
南宮羽聲淚俱下:“壞哥兒你要挺住啊,咱們說好的一起回神侯府去呢。”
李壞跟著哭,他是給南宮羽弄得疼哭的。
白愁飛就看他們哭,也不敢動手。
南宮羽轉頭就吐槽:“就這膽量還想當樓主,愁人。”
李壞隻顧著哭,哭得好像南宮羽做了什麽對不住他的事情。
南宮羽直接點住李壞的穴道,叫他話不能說,聲不能出。
李壞有點犯傻,劇本可不是這樣的啊。
南宮羽湊近他耳邊偷偷說:“你沒發現無情的計劃裏沒算準一件事?”
李壞不能說話,隻能默默聽著。
“無情他根本不知道我的真正實力。”
說起來南宮羽的確沒用真身再無情麵前秀過武功,無情所知道的南宮羽,也就是那個能打贏冷血的南宮羽。
這樣一個南宮羽,在無情的計劃裏,是不會被白愁飛放在眼裏的。
可如今的情況下,白愁飛不僅忌憚李壞,還畏懼南宮羽,所以即便李壞倒下,白愁飛還是不敢輕易造反。
南宮羽得想辦法讓自己也出點事才行。
夜黑風高,容易出事的時分。
一襲黑衣的南宮羽潛入白愁飛的房間。他的手伸向白愁飛屋角的衣櫃。
幫中有些小道消息,白愁飛是毒害李壞的人,他的毒藥就藏在衣櫃裏。
南宮羽把白愁飛的衣褲拉開。
一張大網衝天而落,緊接著四麵牆裏各自推出一麵鐵架。四道鐵架合為一處,就是一個巨大的鐵籠子。鐵籠子將南宮羽關在裏邊,立馬又加上八道金剛鎖鏈。這等架勢就是天下第一高手也不能逃脫!
屋裏燈火驟然亮起。白愁飛,楊無邪,還有幫裏的長老壇主都聚到現場。
執法掌事看著籠裏的南宮羽厲聲道:“好個小人,沒想到你害了幫主又來害白二哥。”
南宮羽道:“誰說我害他?我不過看他衣櫃有沒有藏著害人的毒藥。”
執法掌事早站到白愁飛那邊,吩咐左右:“你到底來下毒還是來尋毒,搜身便知。”
南宮羽大方地讓他搜身,一搜準能搜出副毒藥來。
南宮羽衝白愁飛喊道:“是你,你下午在後苑遇著我時塞我身上的!”
白愁飛倒不急著咬死南宮羽,他要做的隻是讓南宮羽和李壞分開,好方便他下手幹掉李壞。
白愁飛假意當和事佬:“各位兄弟,南兄的人品我敢保證,他若想害我機會多的是,他若想殺我動手就成,何必要下毒呢?”
來的人裏多半是白愁飛的手下,白愁飛說什麽,他們都點頭稱是。
楊無邪照舊保持沉默。
白愁飛唱他的獨角戲:“此事不宜擅下定論。先委屈南兄在這待上一夜,我保證明日定還南兄一個清白。”
南宮羽抱拳:“如此有勞白二哥。”
白愁飛也抱拳:“都是兄弟,客氣。”
白愁飛一點不客氣。這頭困住南宮羽,那頭聯絡好江湖上的殺手,直奔李壞的臥室而去。
白愁飛動的是真真切切殺人的心,請來的是實實在在的一流殺手。
四大凶徒降落在青龍樓的頂簷。
他們的腳下就是李壞療傷祛毒的臥室。
鐵桶一片的金風細雨樓不可能任殺手撒野,除非上頭的人下了指示。
其實下指示對殺手們不加防範的正是白愁飛。這招當初他找人來殺他自己,用來博取王小石的同情時已經用過了。
放風的弟子早受了白二哥的密令,見著四人來臨悄悄放下弓箭,假裝打個盹兒。
堂堂一幫之主的臥室,就這麽成了無人防守的空城。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老朋友“蚊香不防蚊”的營養液*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