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南宮羽的武功叫人驚愕。驚到蘇夢枕硬生生把掛在嘴邊說要結拜的話咽回肚子裏去。


  江湖中人談結拜, 要麽找武功比自己弱的,要麽找差不多的,斷沒有腆著臉找比自己強的人做兄弟。蘇夢枕隻好謝過南宮羽的退敵之恩,萬不敢高攀於他。


  南宮羽不明白這麽個規矩, 躺在帳篷裏有些不爽。


  蘇夢枕逮著王小石就結拜, 跟他話都不說。說他對王小石沒有非分之想騙鬼呢。


  南宮羽懶得起床當電燈泡, 繼續睡他的覺。


  外邊的人就不叫人好好補覺。六分半堂的人馬嘈雜方才遠去,西邊的山上又下來一隊人馬。是金風細雨樓的援兵, 人數比起六分半堂隻多不少。領頭那位正是金風細雨樓赫赫有名的二當家,白愁飛。


  白愁飛看來與王小石差不多年紀, 比起蘇夢枕自然顯得年輕。他並無蘇夢枕病懨懨的藥罐子氣, 也沒有王小石陰沉沉的刺客味,他是個極為豪爽開朗的人,嗓門大得能把南宮羽從帳篷裏鬧醒。


  白愁飛向蘇夢枕請罪:“我在山上遇著狄飛驚的伏兵遲來許久, 請大哥恕罪。”


  白愁飛也是蘇夢枕的結義兄弟。蘇夢枕待自家兄弟極好, 把他扶起來, 介紹王小石給他認識。又指著南宮羽的帳篷, 曆數南宮羽如何退敵的事跡。


  白愁飛大喜:“咱們幫中正缺一位文武雙全的軍師,我看宮大俠可當此任。”


  蘇夢枕笑道:“你若能說服宮兄入我樓,晚上我定與你喝上一壺。”


  白愁飛說著就要去帳篷遊說南宮羽。


  王小石卻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不用遊說, 也不必入幫,他總是跟著我的。”


  白愁飛從王小石的話裏聞到股野獸圈定獵物的味道,這時候他要是敢闖進南宮羽的帳篷, 王小石手中的劍是不答應的。


  王小石這頭野獸隻是說說而已。王小石也沒有把握南宮羽會不會跟著他。他倒想南宮羽不跟著他,這樣他就不必再胡思亂想,專心幹刺客的行當了。


  南宮羽還是收起帳篷出來。


  作為一名職業的摸寵達人,他總是以攻略對象為先的。


  不過這隻限於好感到達五星之前。王小石的自大都記在南宮羽的小本本上。等刷滿好感, 非要虐他一把不可。


  王小石的好感漲到二星,南宮羽很高興。


  他跟上金風細雨樓的車隊,回到他們的幫派本營。


  金風細雨樓在外城南邊有方大宅子,宅子裏佇立著四座高樓,各自以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為名。四座樓看著一樣高,叫人看不出那一座才是“金風細雨樓”。


  白愁飛有意跟南宮羽套近乎:“蘇大哥就是金風細雨樓,他在,金風細雨樓便不會倒。”


  南宮羽同他打趣:“你把這秘密告訴我,不怕我倒了你們的樓?”


  白愁飛指著王小石:“你跟小石相好,小石是我們的兄弟,你也是我們的兄弟。”


  南宮羽對白愁飛印象不錯,總算有人來認他當兄弟了。


  白愁飛親自為南宮羽和王小石二人安排房間。被褥蚊帳,茶具茶葉,就連地上少了夜壺都關心,可謂無微不至。


  王小石過意不去:“小弟可有什麽能幫上白二哥的?”


  “你吃好住好,就算幫我的忙。”白愁飛應他:“咱們都是把頭係在褲腰帶上的人,同仇敵愾是應該的。”


  王小石想到自己來到金風細雨樓是專門對付大哥二哥,心裏不免又浮起陣陣愧疚。他的愧疚無人可說,也隻有同來臥底的南宮羽能聽他說幾句。


  王小石再三確認四周無人,才把話匣子打開:“你說,什麽才是真正的大義?”


  南宮羽坐在窗邊的欄杆邊,抬頭對著月亮,影子長長地拖到王小石的腳邊。


  他沒有回答。


  王小石不期待什麽回答,他隻是想找個人訴說。


  “殺一人可救天下,可為殺此人需先殺成千上百之人。換你怎麽選?”


  南宮羽依舊沒有回答。沉默的背影更叫王小石覺得他深不可測。


  南宮羽早就不在那裏了,他的靈魂穿出身體,在偌大的金風細雨樓裏刺探情報。


  他先到蘇夢枕的書房。


  伺候蘇夢枕的是個又聾又盲的老仆人。耳不能聽,目不能視,這樣的仆人最為可靠。


  於是蘇夢枕同人商議事情從不在意老仆在場。


  站在蘇夢枕書桌前的是金風細雨樓樞密庫的掌事楊無邪。簡單來說,就是幫裏的情報頭子。


  早在神侯府辦差時,南宮羽就聽說金風細雨樓的情報網堪稱江湖一絕。江湖上極少有他們不知道的事情。


  蘇夢枕問楊無邪:“王小石是個什麽樣的人?”


  楊無邪手裏有王小石的卷宗:“他是天衣居士的徒弟,也就是諸葛神侯的師侄。前些日子刺殺神侯未遂,轉投相府,又被相府遣返……”


  蘇夢枕平靜地說:“這些我知道。”


  在旁替蘇夢枕倒茶的南宮羽一驚,他竟然知道。他知道還認王小石當兄弟。


  楊無邪也有同樣的疑惑:“公子既知道為何還要與他結拜。”


  蘇夢枕隻說:“我看得出他不是個壞人。”


  楊無邪便不再說下去。又報告起另一件事:“卷宗裏並無叫宮南羽的,隻有南宮羽。”


  蘇夢枕幾乎倒背如流:“禦前第一神捕,為救王小石叛出神侯府的南宮羽。”


  南宮羽和王小石都混進金風細雨樓,叫楊無邪無比擔憂。


  蘇夢枕卻道:“你回去罷,我都了解了。”


  楊無邪方下樓,蘇夢枕就對他的盲啞仆人說:“我找楊無邪來,是專程說與你聽的。”


  南宮羽又暴露了。這是除了李壞之外,第二個能識破他魂穿偽裝的人。


  南宮羽也不必再掩飾:“你怎麽知道是我?”


  “第一,你若不來,便不是我們卷宗裏的那個南宮羽。第二,劉老伯可沒你那麽輕盈的腿腳。”


  南宮羽武功太好,想裝得步履蹣跚反而是個大挑戰。


  南宮羽道:“我們過來對你沒有惡意。”


  “此刻沒有惡意也有兩種可能。一是真的沒有惡意,二是你們想要金風細雨樓。”


  南宮羽第一次感到蘇夢枕不好對付。他太聰明,想得太細,把所有的可能都盤算在內。要真從他手裏拿下金風細雨樓,不是件容易的事。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反正蘇夢枕打他不過,南宮羽索性把話說開:“你打算怎麽對付我們?”


  蘇夢枕道:“小石是我三弟,我自不會對付。你是他的人,我自也不會對付。”


  “你不怕我們是第二種情形?”南宮羽說的是奪去金風細雨樓的情形。


  蘇夢枕麵不改色:“你們當樓主,與我當樓主並無兩異。”


  “我們若是投靠了傅相呢?”


  蘇夢枕說得很肯定:“你們永遠不可能投靠傅宗書,傅宗書也永遠不可能用你們。”


  南宮羽看著眼前這個身子單薄的人,他穿一身白衣愈發顯得單薄,他還時不時對著拳心咳嗽幾聲,仿佛大限已到。可就這麽一個人,比南宮羽見過的所有人都要通透。


  可惜名俠錄上沒有他的位置,否則南宮羽定要把他收了不可。


  如今南宮羽隻能跟他說:“事成之後,我定治好你的病。”


  桌上的燈映著蘇夢枕蒼白的臉:“但願事能成。”


  南宮羽並不知道王小石要成什麽事,蘇夢枕卻知道。要知道神侯府不單有相府的細作,也有金風細雨樓的細作。


  探完蘇夢枕的底兒,南宮羽又去探白愁飛的底。


  說來湊巧,白愁飛也把楊無邪叫來問話。


  打聽的事跟蘇夢枕也一模一樣。無非就是王小石是什麽人,宮南羽又是什麽人。


  楊無邪把回答蘇夢枕的那些話照著念一遍,隻多嘴一句:“也不知公子怎麽想的,竟讓他二人留下來。”


  白愁飛的眼睛裏閃爍些鋒芒:“果然……”


  “果然如何?”


  白愁飛斂起鋒芒:“果然大哥是個重情義之人。楊掌事你切記莫要外傳他二人的來曆,免得幫裏人心不穩。”


  楊無邪拍胸脯保證:“我的嘴最嚴。”


  白愁飛送走楊無邪,自個兒在屋裏尋得幾壇好酒,打算同新來的王小石還有南宮羽交心暢談。


  南宮羽覺著白愁飛也同蘇夢枕一樣是個好人,早做好酒席間與他挑明的準備。


  白愁飛的酒可不好喝。酒未入杯,已有飛鏢將酒壇子打破。十來名黑衣人從四個方向灑下鐵索,將飲酒三人的逃跑路徑徹底鎖住。


  白愁飛仿佛知道那群人專來找他麻煩,道句:“既是我們的私事,不該打擾三弟。”


  領頭的黑衣人說:“正是。請吧。”


  白愁飛縱身一躍,將十來名殺手引到另外的屋簷上。


  王小石急忙拔劍想給他二哥助拳。


  南宮羽按住他的手:“這些人不為對付你我而來,他們的目標隻有白愁飛。堂堂金風細雨樓的地界有行刺之事,還要殺的二樓主,用腳趾頭都能想到誰的默許。”


  王小石聽罷南宮羽的判斷脫口而出:“你說的莫非是蘇大哥?”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蚊香不防蚊”的營養液*1!


  今天依舊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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