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飛沙關外,萬裏飛沙。
找人破解了信中文字的楚留香,牽著駱駝在大沙漠裏緩步走著。
茫茫的沙漠目之所及,一共三隻駱駝。楚留香的走得稍前些,一點紅跟南宮羽的跟在後邊。
跟在後邊的兩人在說悄悄話。
一點紅傳授經驗:“身為楚留香的朋友,你要能看出他什麽時候不高興。”
南宮羽看楚留香邊走邊喝酒,偶爾哼幾首小曲,沒有不高興的樣子。
一點紅說:“錯了,他越高興,內心越愁苦。”
“他為什麽愁苦?以及,我們為什麽要到大沙漠來?”
三人到了飛沙關後就分頭找翻譯。楚留香找得最快,翻譯完信上的內容便一言不發買了匹駱駝往大沙漠跑,本來就沒打算讓南宮羽兩人跟著。
一點紅說:“楚留香隻會為他的朋友難過。”
南宮羽有些明白:“你是說,盜走天一神水,殺害夏椿,屠滅村落,以及送白玉美人給皇上的,是楚留香認識的人?”
一點紅點頭:“不錯。”
看一點紅的模樣,他好像也認識這個人。
一點紅隻道:“跟楚留香要好的人不多,死掉的南宮靈算一個,還有一個叫他這般難過。”
南宮羽老被吊著胃口,催他快點說。
一點紅不願提起那人的名字,隻說:“當今天下,誰的琴彈得最好?誰的畫畫得最好?誰的詩作得令人銷魂?誰的菜燒得妙絕天下?就是這人。”
南宮羽指著自己:“原來你說的是我,我才不是什麽幕後黑手。”
一點紅愣住,翻個白眼:“無花和尚!”
南宮羽不服。無花彈琴能比他的好?
沙漠裏響起悠長的琴音。聲音低啞,應是胡琴。隻聞琴音,不見來人。
琴中肅殺之氣不絕。
楚留香拉住駱駝:“哪一路的朋友?”
七八個身穿同樣製服的人從高高的戈壁上露出頭來,看一眼,當中一個對楚留香道:“不關你事,你走你的路。”
戈壁上傳來幾聲慘叫,有男有女,嗚呼哀嚎,隱約還有打鬥之聲。
楚留香偏生就是個愛管閑事的,不然他也不會從海裏撈起具屍首,就追蹤到大沙漠中。
香帥足尖一點,人已至戈壁之上。
他來晚了。
眼前一隊送親的隊伍已給那兩旁的刀斧手屠殺殆盡。刀斧手中擺一把藤椅,椅子上坐著個手持二胡的盲公。他滿頭發已花白,從溝壑縱橫的皺紋來看應是歲數極大。
刀斧手跟探出頭來看楚留香的七八人是一夥的,一行人叫道:“好小子,讓你離去還非到頂上來,隻怕你沒命下去。”
南宮羽跟一點紅也上了來。
“我的命不由你們做主。”一點紅用沙子洗滌著手中的劍,補充句:“你們的命也不由你們做主。”
楚留香不忙著打鬥,問他們:“你們為何殺人?”
坐在藤椅上的老者答:“殺人即救人。”
“救的可是轎中新娘?”
迎親隊伍裏頭吹嗩呐的、打鼓的、抬轎的、舉牌的一應齊全,全倒在血泊裏,獨獨沒有新娘。
老者答道:“楚香帥果然見識不凡。”
“你怎知我是楚留香?”
老者不作回應,指著一點紅道:“旁邊那位是天下第一快劍一點紅,還有你身後那位,應是近日打得丐幫幫主毫無招架之力的武林新秀南宮羽了。”
南宮羽聽見有人誇他,心裏高興,拱拱手:“好說好說。能得無名前輩讚賞,晚輩倍感榮焉。”
南宮羽隻道麵板的意思是那個人沒有名字,沒想到他真叫無名。中原一點紅聽得此名肅然起敬:“二胡入手,萬劍歸宗。前輩就是劍聖無名?”
無名已老,感慨萬分:“我就是個沙漠裏吹吹風的老頭。”
楚留香抱拳:“到底何人要勞駕劍聖出手?”
無名悠悠念出句跟一點紅同樣的描述:“當今天下,誰的琴彈得最好……”
楚留香臉色驟變:“他果然來過此處。”
無名道:“香帥果然為尋他而來。”
楚留香忙問:“他在何處?”
無名搖頭:“他在何處不重要,重要的是香帥不該出現在此處。”
聽他的口氣,是要同幾人動手了。
遠方的地平線上,又來了一隊迎親隊伍。
無名道:“你若不來,他們本不必死。”
楚留香不知道這些人的死同他有什麽關聯?
隻聽得有個刀斧手衝過來的轎子喊:“你們不用過來,我們已經等到楚留香。”
那些迎親的頓時丟下轎子跑得飛快,消失在沙漠裏。
無名說:“你現在懂了。為了引你至此,他們每見下頭有人過來,就放一隊迎親的過來殺掉。跳上來管閑事的,必定隻有楚留香。”
連南宮羽都覺得想出這等計策的人未免太狠了些。單單為著把楚留香引到此處,得賠上多少人的性命!
楚留香已嗅到危險,危險從無名身上發出。他的手中無劍,劍意卻已緊緊籠罩在一行人的上空。
楚留香的好奇心有時比他的命還重要。
他不忘問劍聖:“前輩出手前,可否告訴我救的新娘是誰?”
“正是你楚留香。”
話音落地,劍氣已至。無名的劍就在他的二胡聲裏。
戈壁上出現九道劍痕。
九道劍痕所掠過的地方,不論粗幹白楊還是頑石砂礫,通通一分為二。
二胡聲不止,劍氣勢不盡。
在關內赫赫有名的一點紅迄今也隻能發出一道劍氣,還必須用劍來發。
恐怕要九個一點紅才抵得上一個無名。
比起無名,南宮羽更叫一點紅佩服得五體投地。他的的琴音一出,無名的九道劍勢就被活生生掐止。就像疾步飛馳的鳥兒撞上大樹,活生生落將下來。
沙吹著,二胡與琴音交織。
無名收了二胡:“南宮羽,你很厲害,可惜未必能護住楚留香往前走。”
南宮羽下意識問:“前麵有什麽可怕的東西?”
無名答道:“香帥若非在此停留,此刻當遇上大漠歇息的石觀音。”
南宮羽沒聽過這個名頭:“石觀音又是何人?”
無名別的不說:“老夫的這一對眼睛便是石觀音弄瞎的。”
楚留香跟一點紅俱大吃一驚。
方才無名這劍雖被南宮羽擋住,楚留香跟一點紅都心裏有數。若他兩人單獨對戰無名,應該沒有勝算。
可石觀音的武功還在無名之上,那究竟是怎樣的境界?
楚留香心中牽掛的是另一個問題:“無花要攔我,大可請前輩在下邊的路上候著。為何要殺這麽多人?”
無名道:“亦正亦邪,亦敵亦友。我想這是他要告訴你的意思。”
楚留香低頭沉默。
一點紅不痛快地說:“當斷即斷,是敵非友。”
楚留香不聽他的,仍要堅持往前找無花。
無名說:“香帥當想想你的朋友,你若去,他們定要跟著。”
一點紅點頭:“不錯,我定會跟著。朋友不能退縮。”
楚留香既想見到無花,又不願一點紅陪他身犯險地。
南宮羽可算逮著個刷好感的機會。
他問無名:“石觀音打敗前輩,用了幾招?”
一點紅皺起眉頭。這麽問名震天下的劍聖如何拜下陣來,未免有些失禮。
無名坦然:“隻用一招。”
眾人都奇那究竟是怎樣的一招。
無名說:“我與她對陣之際竟未看到這一招,後來我便再也看不到了。”
楚留香和一點紅倒吸口涼氣。
南宮羽也出一招。
千招萬招,都不過一聲duang音。
這一招就叫無名重獲光明。
無名感到有些不適應,抬手擋了擋頭頂太陽,再仔細看看手背上已然遍是皺紋的手,歎道:“江湖代有新秀,無名合該無名。”
他仔細打量著那個讓他重新看到世界的少年的臉。
他仍不覺得南宮羽能比石觀音強,再提醒說:“我與那魔女對戰已是二十年來,二十年過後她的功力應更精進了。”
楚留香好奇地追問:“聽前輩的意思,石觀音還當壯年?”
劍聖答:“不錯。二十年前她不過二十來歲的黃毛丫頭,誰能想到武功已在我之上。我真是枉自頂了萬劍歸宗的虛名。”
那石觀音如今便四十餘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
南宮羽不憂不懼:“前輩當年輸給她,是因為她對前輩下了毒。”
無名驚愕的嘴巴能吞下一隻雞蛋。
就算有什麽毒,二十年前下的現在還能驗出?
南宮羽當然不能憑肉眼看出二十年前的毒,隻不過在插件麵板上看到個毒debuff,驅散掉無名就能看見東西。可見當年石觀音的那一招是下毒。
“其實她最厲害的武器是美色,我說得可對?”
無名額角冒汗,南宮羽說得絲毫不差。當初他若不是因為貪看幾眼,也不至於給石觀音打敗了去。
“二十年過,年華已去。更何況我們未必覺得她美到哪裏去。”
無名仍想勸說幾人回頭:“不是如此。她有長生不老容顏常駐之術,無花與我說,她如今仍是極美。”
楚留香聽罷興致更濃:“既然是連大師都覺得美的人,楚某更要瞧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