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二天依然在下雨,連給人喘息一口的時間都沒有。
會議在上午半天就正式結束,吃完午飯,白崇叫宋文然收拾好東西,他們立即開車返回崇豐市。
上車之後,白崇還在惋惜,“可惜外麵的雨下太大,不然可以去市區逛逛,這裏還是挺不錯的。”
宋文然隻能應道:“以後還有機會。”
白崇說:“是啊,年輕人,機會還很多。”
宋文然從後視鏡裏看向白崇,白崇正在朝車窗外麵看,不過雨勢太大,一切都被籠罩在雨幕之中,城市的景色一點也看不真切。
汽車駛出市區不遠便直接上了高速。
白崇閉著眼睛不知道睡著了還是在養神。
宋文然小心開著車,後來察覺前麵的車越來越多,速度也受到了不小的影響。直到車子在高速路上排成兩列,緩緩前行。
“堵車了?”白崇突然開口說道。
宋文然說:“是啊,不知道怎麽回事,這時候按理說不該這麽堵。”
今天不是節假日,甚至都不是周末,高速路上的車因為下雨被影響車速,最多不過是開得慢一點,可是堵得這麽厲害卻是沒道理的。
宋文然看一眼時間,已經下午兩點了。現在就算突然暢通無阻,他們也需要將近四個半小時才能到,那時候也已經六點半了,何況現在這種擁堵的狀況,看來一時半會並不會緩解。
白崇說:“沒關係,耐心一點。”
宋文然點了點頭。
這種緩慢排隊前行的狀態一直持續了兩個小時,在下一個高速路出口前麵站了許多交警。這時宋文然才知道是前麵的路被封了,所有的車子都在排隊從這個出口下高速。
車子經過一個穿著雨衣站在大雨中的交警身邊時,白崇按下車窗,問道:“警官,可以問問前麵是出了什麽事嗎?”
交警說:“前麵大河漲水,把橋淹了,高速路暫時封閉。”
宋文然連忙問道:“什麽時候恢複?”
交警抹一把臉上的水,“不知道,看雨勢,啟動了防洪應急係統了,去繞路走吧。”
白崇說:“走吧,先出高速。”
沒有別的選擇,宋文然隻能夠開車離開高速,從收費站出來,他將車停在了路邊,問白崇:“我們現在走省道回去?”
白崇微微一揚頭,“你看看導航。”
宋文然開了手機導航,路線提示走省道回去,還需要八個小時左右,現在已經是下午四點了。
“白先生?”宋文然等待著白崇的意見。
白崇微微蹙眉,他想了想說道:“先走吧,等會兒太晚了不方便,就隨便找個地方住一晚,明天再繼續出發。”
宋文然應了一聲好,發動了汽車。
那天晚上七點多,他們在省道旁邊的一個小縣城停下來吃了頓晚飯,然後把車子開到了縣城裏最好的一間酒店。小縣城麵積不大,但是附近有名氣不小的旅遊景點,也算是個旅遊城市。
宋文然去停車,白崇拿著他的身份證去開房。
結果前台小姐告訴他酒店隻剩下最後一間大床房了。
“最後一間大床房?”白崇有些詫異。
前台說:“本來就有旅行團包房,然後好像是高速被封路了,臨時又突然增加了很多散客,現在隻有這麽一間了。”
“附近有別的酒店嗎?”白崇一邊問,一邊回頭朝外麵望去。雨還下得很大,長時間在大雨中行駛,讓他也添了幾分焦躁感。
前台對他說:“還有,不過我估計情況也跟我們差不多。”
白崇注意到好像又有客人從大堂拖著行李箱進來,於是對前台說:“那我定下來吧。”
酒店停車場是在地麵上,宋文然停好車冒著雨跑進了大廳,短短一段距離幾乎全身濕了個透。
白崇看他冒雨跑進來,說:“怎麽不打傘?”
宋文然抹一把臉上的水,“就那麽一點距離。”
“可是你濕透了,”白崇看著他。
宋文然拉扯一下貼在身上的衣服,“我等會兒去房間裏脫下來,掛一晚上也許能幹。”
白崇兩隻手指夾著門卡遞到他麵前,宋文然以為是自己的房間門卡,伸手想要接時,白崇卻突然縮回了手,他說:“隻有這一間,委屈你今晚跟我擠一擠了。”
宋文然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而白崇已經朝電梯方向走去,“來吧。”
進了酒店房間,宋文然才發現這一間竟然還不是標間,而是一張大床房。
他有些無措地站在電視櫃前麵,說:“大床房?”
白崇倒是不怎麽在乎的模樣,他走到窗邊將窗簾拉上,同時回答宋文然的疑問,“是啊,大床房,沒有多的選擇。”
拉上了窗簾之後,白崇開始脫外套,同時看一眼宋文然,“別傻站著,把你的濕衣服脫掉掛起來,然後先去洗澡。”
宋文然有些遲疑地抬手解開胸前的扣子。
白崇打開櫃子給他取了一套浴袍出來放在床上,催促他道:“快去,聽話。”
宋文然抓起浴袍去了衛生間。
直到在熱水的衝刷下,宋文然才感覺到了今天的疲憊,一個下午都在大雨中開著車,而且經曆了漫長的擁堵,到了現在就隻想躺下來好好睡一覺。
沒有多餘的換洗衣物,他洗完澡隻能夠裹上浴袍,把換下來的濕衣服都掛起來。
房間的空調已經打開了,衛生間的排氣扇也開著,可他還是有點擔心明天早上衣服也沒辦法完全晾幹。
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宋文然看到白崇正坐在一邊床頭,開著筆記本電腦在寫什麽東西。
白崇見他出來,把電腦放在一邊,說:“我剛才叫了客房服務,等會兒有人來取你的衣服,送去洗了烘幹,明天早上送過來。”
宋文然點點頭。
白崇站起身,“那我去洗澡了。”他站在床邊脫衣服,隻是脫了上衣,露出結實的身體。
宋文然走到另一側床邊坐下來,低下頭突然意識到浴袍下麵什麽都沒穿,有些別扭地拉扯了一下浴袍下擺。
在白崇洗澡的時候,宋文然把濕衣服交給了酒店的客房服務,之後打開電視回到床邊坐著。
白崇出來之後,什麽都沒說,穿著浴袍也回到床邊坐下來,繼續在電腦上寫東西。
宋文然害怕吵到他,將電視聲音開得小了點。
白崇注意到了,轉過頭來看他,說:“沒關係,你看你的。”
盡管開著電視,房間裏還是顯得很安靜,宋文然能夠清楚聽到白崇手指按鍵盤的聲音,氣氛說不上自然也沒有讓人很不自在,宋文然在部隊上待了那麽些年,這種與不熟悉的男人單獨相處的時間並不算少。如果對方不是白崇的話,他甚至樂意與人交談幾句,可是因為是白崇,他反而不好開口了。
白崇在專心看著電腦,也沒有交談的意思,直到他合上電腦放在一邊,手裏換成了那個牛皮封麵的記事本,才對宋文然說:“累了嗎?累了就先睡吧。”
宋文然搖搖頭,“還好。”
這時,原本端正坐著的白崇突然朝宋文然的方向傾過身子。
宋文然看著他,一動不動。
白崇靠近宋文然身邊,然後繼續朝那個方向探身,同時朝前麵伸出一隻手去。
距離挺近,宋文然都能感覺到白崇身體的溫度,他看白崇在伸手夠一支筆,那支筆放在宋文然那一側的床頭櫃上。
宋文然在白崇抓到那支筆之前,伸手先拿到了筆,白崇的手指碰到了他的手背,隨後便縮了回去。
“給,”宋文然把筆遞給白崇。
白崇接住了,笑笑對他說:“謝謝。”
宋文然感覺到白崇的手指很粗糙,不像是一個常年拿筆用電腦的醫生,更像是做了不少體力活的工人或農民。
他沒有開口問白崇,隻是關了電視機和自己這一側的燈,然後躺下去蓋好被子。
白崇低著頭在筆記本上麵寫東西,頭也沒有抬地問他:“睡了?”
宋文然“嗯”一聲。
白崇便伸手將頭頂的閱讀燈光線調暗了一些。
這種條件下宋文然其實很難睡著,他翻了個身背對著白崇,過了一會兒又翻了回來。
安靜的環境下,他翻身的動靜顯得格外明顯,白崇聽到他沒有睡著,突然開口問道:“你和溫文耀是兄弟?”
宋文然睜開眼睛,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想起來溫文耀喝醉了留宿在門衛室那天晚上,白崇當時也出現在了那裏。
他稍微遲疑,心裏想的是溫文耀想不想要別人知道這件事情,後來又覺得溫文耀大概是不在乎這些的,便說道:“是啊。”
白崇合上了筆記本,“我記得文耀有個弟弟,不過年紀不太對得上。”
“那個應該不是我,我們還有一對弟妹。”
白崇點了點頭,“那應該是。”隨後轉過頭來看宋文然,“讀過大學嗎?”
宋文然搖頭,“高中沒畢業就去當兵了。”
白崇問他:“想繼續讀書嗎?”
宋文然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他很認真地想了想,說:“我沒想過,我已經二十七歲了。”
白崇把筆記本放到一邊,慢慢躺了下來,“讀書這種事情,多大年紀都不算晚。”
宋文然顯得有些茫然,“回去讀書?我該學什麽呢?”除了該學什麽,他也沒有足夠的時間和金錢來支撐他回到學校讀書,當然這些情況他不想和白崇說得太仔細。
白崇笑了笑,“沒關係,你可以慢慢考慮這些問題,時間還很多。”
說完這句話,他伸出手把房間裏最後一盞還亮著的閱讀燈給關了。整個房間陷入了一片黑暗。
在這種黑暗而安靜的環境下,宋文然很快感覺到睡意來襲,閉上眼睛思維也陷入了停滯。
第二天早上,接連下了幾天的雨突然停了。
宋文然是被一陣刺目的光線給喚醒的,他睜開眼睛,看到白崇站在窗邊掀開了一半的窗簾,窗戶外麵的天空是明晃晃的顏色。
“出太陽了,”白崇說道。
宋文然兩手撐著床坐起來。“出太陽了?”他還沒完全清醒,有些無意識地重複白崇的那句話。
“是啊,”白崇一隻手撐在窗框上盯著窗外,“今天我們應該能順利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