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章

  清晨五點,陸嘉的手機也響了。他調的是振動模式。陸嘉有些迷糊,掀起被子露出還印著吻痕和抓痕的精壯上身,拿起手機一看來電號碼,是公司秘書部的座機。這個點兒的電話,是什麽急事麽,陸嘉頓時覺得自己清醒了幾分。


  陸嘉走出臥室關上門才接起電話,不想把周和怡驚醒。昨晚戰況激烈,把周和怡累壞了,剛才手機震動和他起身,都沒有讓周和怡有反應。


  陸嘉接起電話,聽到的第一句話就讓他眉頭緊皺,一邊接聽電話一邊穿衣服,掛了電話後匆匆洗漱,留了張紙條給周和怡,就驅車前往公司。


  陸嘉到了公司時,公關部的緊急突發輿情小組全體成員和當事人李家俊都已經在在會議室候著了,他們已經聯係了刊登相關新聞的報刊,要求他們撤銷新聞,除了《海城商業周刊》在本地素有名氣,在聽到陸離公司說要遞交律師函而同意撤銷文章外,其他幾家小報都抵死賴賬,一個字,拖,說什麽已經刊發送出,無法也無力撤銷之類的話虛話。


  而網絡上相關新聞也出來了,這會還不到六點,夜貓子也睡了,偶有時差黨和熬夜黨看到,也還沒醞釀到爆發的程度。


  緊急突發輿情小組的成員是不關心事情真相是如何的,此刻看到一臉怒容的李家俊也沒有八卦之心,他們隻在乎這突發爆發的新聞事件,這明顯是針對陸離公司的新聞會給自家公司帶來什麽樣的影響。他們擁有緊急行動權,在通知陸嘉和當事人李家俊的時候,就已經進行公關和刪除行動了。


  陸嘉進一步要求不計代價,一定要把這事壓下去後,緊急突發輿情小組的成員更是賣力工作。陸離公司早就是龐然大物,掌握的媒體資源也十分多,等到早上八點,上班族踏出家門時,海城大大小小的雜誌報刊售點,刊登了扭曲黑白的報刊就已經撤了下來。


  隻是網絡上的擴散才是麻煩。陸離公司這邊在一個個網站的申請撤銷。能被周萌萌那方買通的門戶網站都不正規,能收那錢來登,這會刪也好商量,隻是有些野雞網站就不肯了,聯係都聯係不到對方,而且周萌萌那方也有買水軍繼續擴散,看水軍的手段是業內臭名昭著的來公公關公司,最擅長的是轉移視線,答非所問,胡攪蠻纏。微博這種即時性強,傳播廣的開放性社交平台,更是遭到了水軍的重點關注。


  此時在擠地鐵的上班族刷微博時,也注意到了突然躥到熱搜上的長微博。


  曹微今天運氣好,一上地鐵就無縫銜接擠上了座,坐穩之後就習慣性地刷起了微博,熱搜更是重點關注。熱搜第三的話題是“陸離特助拋夫離家”,咦,這個看起來好勁爆啊,趕緊戳進去看看。


  接著曹微就看到了一場狗血大戲,說的是曾經有個出身大山裏的貧困女孩叫李家俊,家裏含辛茹苦把她供到大學,結果李家俊說不想上學了,非要留家裏打工,在家裏還認識了一個年紀足以當她爸的男人,又死活要和他結婚,後來生了個孩子,偶然間大家才知道,原來她是個女同性戀,之所以要結婚就是為了騙婚生個孩子。李家俊被揭穿之後,更是直接帶著孩子跑了,留下了無辜失去妻子女兒的男人,和一對失去女兒的傷心老夫妻。


  在文末,是撰稿人對李家俊父母的采訪,那對衰老的老人深情又無奈地懇求:“女兒啊,回來吧,我們原諒你。”


  整個故事像模像樣,撰稿人文筆老練,極度煽情,文風像極了知音體,把坐在地鐵上的曹微氣憤的眼圈都紅了。世上竟然還有如此之人,簡直丟了女性同胞的臉!

  曹微很心疼李家俊的父母。她不知道李家俊是誰,隻知道陸離公司是很大的公司,他們家的好多電影、電視劇她都看過,也不去深究,順手轉到首頁:“希望陸離公司開除這個女人,別給貴公司丟臉。”


  類似於這樣的轉發有很多,很快就刷遍了許多微博用戶的首頁。其實細細推敲,這篇文章的漏洞還是很多的,光考上大學不去上這一點,就十分讓人難解了,但是大部分隻是隨手一刷微博的,隻會一時的義憤填庸,不管過去多少類似的事情後來證明又有了反轉,而網絡暴力又給被汙蔑的當事人帶來多大的傷害,他們都不在乎。了不起今天轉,明天再轉個反轉帖,加上一句“想不到”就好。


  因為微博擴散最快,造成的影響很惡劣,連“陸離公司開除李家俊”這樣的話題都在陸離官方微博上排排刷了,於是緊急小組抽出一半的成員,專門處理微博上的擴散內容。


  這時候,網絡上主要糾纏兩個點,一個是李家俊同性戀且騙婚,一個是她拋棄父母。兩個點都和現在社會上的主流道德觀念相駁,都是招人噴的。通常來說應對方式就是官方出官方通稿,然後用證據反駁回去。


  緊急小組的成員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李家俊的臉色,放棄了先向李家俊追究真相的想法。不管事情是真是假,兩方隻會有一方是對的,勢必牽扯到一樁醜聞,得好好謀劃才是。


  此時,公司明星資源多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了,和幾個在微博上影響力大的明星一溝通,他們立刻就轉發了話題並且進行評論。


  穆思安:和特助接觸過,她是一位很堅強的女人,不管是否如我眼中所見,希望大家耐心等待真相,不要偏聽一方之言。


  如穆思安這般客觀公正發言,主要先控場穩定情緒的明星有一些。緊急小組的人沒聯係太多明星,免得反過來被不明白的人說成以勢壓人。陸嘉的微博也發聲了,他微博粉絲還是很多的,往常也轉發過吉嘉餐飲的活動照片,他的粉絲很多都認識在陸嘉嘴中“任勞任怨”的美豔秘書,此時也紛紛擁到陸嘉微博下麵發問,從他們的粉絲立場上來看,他們是最希望看反轉的了。


  而陸嘉的發言,就帶著緊急小組故意摻雜的個人意見了。


  我是陸先生:生恩黨不要覺得自己被聖光籠罩,就覺得天下父母都是愛孩子的。真相說出來,隻會讓你們覺得更加不可思議。公司律師部已蠢蠢欲動,大把律師函即將派送,請造謠生事者記得查收。


  馬德裏不可思議:抱緊男神,抱走我美豔的小姐姐。報道根本邏輯不通,就算是騙婚也不會找年紀足以當爸的男人騙吧,那個地方又是大山裏,說不定是李家俊的父母知道女兒是同性戀後,強怕她嫁人的。


  發條梨子:等等這個地方好熟啊,你們還記不記得幾年前的一個新聞,就是支教老師險些被幾個男人□□的新聞,說的就是這個地方啊!


  今天也被自己醜哭:樓上說的西斯空寂啊,民風真的很重要,我記得我同事就是那個城市的,我去問問她。


  棒棒棒我不俗:今天也被自己醜哭,不用問了,我老家就這的,這邊的習俗是極度的重男輕女,你們看李家俊的名字也能看出來。那裏女性很少有接受高等教育的,都會早早輟學打工供家裏男性讀書。我看那大學不是不想上,是家裏不讓上吧。


  今天也被自己醜哭:呃我已經問回來了,而且我拿著這個新聞問同事的時候,她說她和李家俊是高中同學,李家俊是家裏老大,她底下是兩個妹妹一個弟弟,弟弟是老幺,聽到這裏我仿佛就明白了什麽。而且我同事說,李家俊在他們那縣城也是個名人,學習特別好,就是家裏不讓念書,都鬧到教育局去才能繼續讀的,大學還考上了京城大學,結果謝師宴的時候我們班主任特別遺憾地說,李家俊不能去上學了,也沒告訴我們怎麽回事,原來是被家裏逼著嫁人了,還是個老男人,也不知道賣了多少彩禮錢,她弟弟拿著心虛不虛?

  今天也被自己醜哭的評論一出,下麵刷了一堆臥槽,都說這就開始反轉了,打臉也太快了吧。


  網絡的神奇之處就這裏,分分鍾扒皮,陸離這邊立刻鬆了口氣,立刻跟著帶節奏。那個偏遠小村子雖然不被人知,但是從那塊地域出來的網友可不少,不一會兒,大家就知道了那邊的種種奇葩習俗,李家俊昔日的同學也冒出來幾個,都是講李家俊在家庭的壓迫下如何勤學苦讀的。有了這些言辭,周萌萌那邊的水軍再想控場就不容易了。


  緊接著,緊急小組就聯係到了李家俊的母校。李家俊可是那所縣城建校以來到現在考得最好的,這可是京城大學啊!當初還掛了“祝賀我校李家俊同學考上京城大學”的橫幅整整三個月,而現在校長還沒換,對當初李家俊的自強不息和最後的結局記憶深刻,也願意來背書,聯合李家俊當時的班主任,把李家俊在學校的表現和她家庭的情況從頭到尾順了一遍後,整個輿論風向也就變了。


  不過一上午的時間,此事就迅速扭轉,讓不少吃瓜群眾目瞪口呆,也生出來對那個地方的畏懼和憤慨之情。這個時候都不需要什麽明麵上的證據了,那地民風和校方的背書就是最好的證據。


  水軍節節敗退,在收到陸離公司律師部雷厲風行趕出來的律師函後更是直接撤退,陸離公司得以掌控全場,就在公關部寫出來官方通稿準備發到官微上時,李家俊接到了李賢的電話。


  “大姐,我剛知道爸媽去了海城要找你的麻煩,我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知道你在海城的,你現在怎麽樣了,他們找到你了嗎?”


  李家俊:“你沒看微博嗎?”


  李賢:“什麽微博,我不刷微博的。”


  李家俊:“哦,隨便提提,沒事,我也沒事,你放心吧。”


  李賢將信將疑地掛了電話。他是剛接到三姐電話才知道父母跑到了海城想要問大姐借錢,怕大姐被欺負了,結果大姐卻說什麽微博。他為了省錢包的很便宜的套餐,每個月的流量用一下就沒了,更別提刷微博了。想了想借了同學的手機用他的號看看,又搜了下大姐的名字,結果一下子出了那麽多搜索頁麵!

  細細看完後李賢手都在發抖,也情不自禁對父母的所作所為升出來怨恨。作為利益所得者,他這樣想似乎有些矯情,可是錯了就是錯了,沒法找借口。他立刻給張紅紅打電話,說:“媽,你們是在幹什麽!”


  張紅紅:“那兩個死丫頭告訴你啦?真是欠打。我就來找你大姐算賬,你不用多想。”


  李賢氣急敗壞:“你讓我怎麽能不多想,你們都接了電視台的采訪,還說了假話,你們知不知道,現在網上都傳遍了!”


  張紅紅:“哈哈,那個電視台的果然沒騙我。這樣不挺好的,那丫頭不聽話還不給錢,人家記者說的好,這是不贍養父母,是犯法!就得電視台曝光!”


  李賢突然無法可說了,因為這樣的法盲,因為這樣的無知,因為這樣的一錯再錯。他說:“可是現在網上都向著大姐,知道是你們做錯了,他們什麽都能查出來!媽,要是再有人你問你,你千萬別說什麽了,你把大姐賣給那個人這種行為就是犯法,是人口拐賣,你這樣,我也沒臉活下去了,丟人!”


  張紅紅不以為意,以為李賢的話是騙人的,直接把電話掛了,心裏納悶著兒子怎麽那麽迂腐。


  她嘀咕著:“我得問問記者,我什麽時候才能收到錢啊?”


  她撥過去號碼,卻聽到“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這種話,再聯想下兒子先前說的話,不由得慌了起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