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難以觸動的後台1

  香山南麓,綠樹掩映之下,一條平坦而幽靜的小路,路邊兩行別致的路燈和高大的楓樹,警示標誌和監視器不時在路邊隱現,預示著路的盡頭是非同尋常的地方。


  一輛京牌警車在路上緩緩行駛著,車裏坐著常雨澤和徐安寧兩人。


  常雨澤已經與許娜達成合作,兩人的初步合作意向是這樣:許娜留在歸德,潛伏在鄭衛華身邊,隨時監督他的動向,並即時給常雨澤傳遞信息。她主要監督鄭衛華的黑金動向,鄭衛華既然要出國,肯定要把不動產換成現金和存款,然後再換成外匯轉移出境。


  根據許娜的判斷,鄭衛華的非法財產主要有四類,現金存款股票債券類最少,金銀珠寶古玩字畫其三,在其他公司的投資和幹股其二,最多的則是房產投資。鄭衛華已經聯係古玩買家準備出手他所收藏的古玩,他在一些公司的投資和幹股也開始逐步收回,而他的房產暫時還未動,因為房產變現要麻煩些。鄭衛華的房產不止在歸德,外地還有,包括在北京,甚至大頭就在北京。根據鄭衛華以前的設想,他退休後會到北京發展,所以他把最多的黑金投到了北京房地產上。


  鄭衛華最愛的是金錢和美女,許娜要把他的最愛全部摧毀,讓他辛辛苦苦貪汙的錢一分一分的吐出來,讓他所寵愛的女人一個一個的背叛他,然後再讓他鋃鐺入獄,把牢底坐穿,或者最好讓他吃顆槍子一命嗚呼。


  許娜除了監督鄭衛華的黑金動向外,還會運用她的手段采取其他行動,擾亂他的行動計劃。她準備偷偷在鄭衛華和他的女人之間製造點小矛盾,甚至有可能策反其他女人與她一起暗中舉報鄭衛華。但是她說有兩個女人她不敢碰,不敢有一點小動作,周小燕和徐虹,這兩個女人與鄭衛華的關係非常特殊。


  許娜現在所做的一切都要在暗中偷偷進行,絕對不能暴露,否則不僅僅是暴露身份的問題,還可能會給她帶來殺身之禍。


  許娜在暗中進行,常雨澤則要在明處行動。這個明處不是說讓他真刀實槍的與鄭衛華對著幹,而是要他回到北京,去找鄭衛華的後台--原人行的老領導,直接觸動鄭衛華的大後方。根據許娜多年的了解,鄭衛華與這個老領導的關係並非特別牢固,無非是鄭衛華會巴結上司而已,靠貢獻仙丹和美色才博得老領導的賞識。


  老領導近兩年身體不適,據說是中風後遺症,現在神智已經基本恢複,就是腿腳不便,出行要靠輪椅。據說老領導的家人為了老領導能安心養病,避免外界不良信息的刺激,對老領導的外出和會客進行限製,每天除了讓老領導看看新聞聯播聽聽京戲,其他外界信息一概屏蔽。對於前段時間網上熱傳的日記門事件,老領導根本不可能聽到。


  鄭衛華現在非常害怕老領導看到他的網上日記。網上日記在社會上造成極大影響,銀監會內部對鄭衛華也有看法,隻是礙於老領導的情麵,暫時沒有動鄭衛華。但是,如果讓老領導看到或者聽到日記門醜聞,了解了鄭衛華肮髒囂張無恥的所作所為,並且他的日記醜聞背後甚至還可能產生對他不利的信息,肯定會遷怒這個惹事生非的小人物,進而可能會利用他的餘威讓銀監會劃清與鄭衛華的醜聞。


  如果事情能如此發展,鄭衛華的出國計劃肯定會大大受阻。鄭衛華之所以能有恃無恐的轉移黑金,與他現在的職位有很大便宜,他是歸德市銀監局局長,市內所有金融活動的監管者,所以他在銀行和企業間轉移資金非常方便。但是,如果他離開銀監局,或者能再嚴重些直接被銀監局除名,那麽他轉移黑金將大大不利。


  許娜到現在還死皮懶臉的賴在銀監局,天天照點上下班,並非是單純工作,而是在等待機會,隻要鄭衛華被趕下台,她有把握能立即聯合局裏其他領導,封殺鄭衛華的權限,限製他在銀企之間輕鬆轉移資金,甚至還可能立即查出他的黑金路線。如果鄭衛華不能把他的非法收入全部或者大部分轉移出去,那麽他的出國計劃就是失敗的,而且他的這些非法收入正好是給他定罪的證據。


  常雨澤對於他跟許娜商確過的行動計劃,認為可行性很大,即便他們的計劃得不到有效落實,老領導最終沒有遷怒於鄭衛華,隻要這件事能傳到鄭衛華耳朵裏,自然會極大幹擾他的出國行動,有可能會逼迫他倉皇出逃,會讓他情人和黑錢都來不及帶不走。


  不過,兩人的看法還是有些差別,許娜認為既然常雨澤是在明處行動,並且他以前與鄭衛華發生過了衝突,這次他就應該堂而皇之去找老領導檢舉揭發鄭衛華的醜行。常雨澤認為她的這個想法很幼稚,老領導是誰,鄭衛華是誰,兩人的級別有天地之別,老領導會承認有這麽一個卑微的下屬嗎,更不會承認他跟這個卑鄙小人有關係。老領導早就退休了,他大可不理會鄭衛華的所作所為,那是銀監會個別員工的醜事,跟他八杆子打不著。


  再說,常雨澤已經吃過亂打槍的教訓,這次即便還是要開槍的話,他肯定會選擇打伏擊,暗中開槍。所以,常雨澤來到北京後立即拉上徐安寧,把他跟許娜的合作以及鄭衛華準備潛逃的情況大致講給他,他要尋求徐安寧的幫助,沒有他這個公安部老朋友的幫助,他一個小地方的警察在北京就是平民百姓,影響力可以忽弱不計。但是他對徐安寧隱瞞了個別細節,包括懷疑徐虹懷孕的事情。


  聽完常雨澤的敘述,徐安寧沒有打擊他的積極性,認為直接麵見老領導的方式是可行的。不管哪個領導,他曾經的下屬,或者是他曾經提拔過關照過的人,現在這個人的行為已經激起極大民憤,甚至有可能影響到他的威信和名聲,那麽他對此都要有所表示。當然,老領導的家人為了讓他靜心康複,特意屏蔽外界信息則是意外之事。


  那麽常雨澤他們就要反其道而行之,去主動觸動老領導,看看他的態度。對於一個早已經卸任的省部級老領導,他可能在他曾經管轄的領域還有餘威和人情,但是對徐安寧來說,沒有什麽大不了,他以前在公安部督辦的專案組就處理過違法涉案的省部級官員。


  徐安寧決意幫助常雨澤,既然事情發展到這個程度,修理鄭衛華這個色官應該是水到渠成的事。可惜,因為製度方麵的某些缺陷,對這樣的問題官員還不能直接查辦,隻有走迂回路線。


  徐安寧又幫助常雨澤完善行動計劃,他建議以公安部的名義出現,借口公安部網監人員監控到網上出現了對老領導不利的議論,這些言論有損老領導的聲譽,所以他想當麵給老領導匯報一下,聽聽老領導的指示,以便他們公安部采取相應措施。這是一個非常合情合理的借口。為了保證這次行動萬無一失,他們又準備了相關材料,排練了幾遍說辭。


  常雨澤坐著徐安寧的警車,信心滿滿的來到老領導的住處。


  香山南麓一片戒備森嚴的別墅區。


  在別墅區的大門口,徐安寧的警車被站崗的警衛攔下來。


  徐安寧一看門衛的編製,悄聲對常雨澤說了句:“不好辦,有點麻煩,九局的轄區。”既然這個小區由九局的人負責警衛,裏麵肯定住有更高級的領導。在這樣高規格警備的地方,他這個公安部的小領導可不敢放肆。


  徐安寧跟警室的值班警衛交涉。


  值班警衛嚴肅的問:“請問你們有什麽事!”


  徐安寧掏出他的證件遞給警衛說:“同誌,我是公安部經偵局的,有點事情需要給王老匯報匯報。”


  那個警衛認真審查一遍,把證件還給徐安寧,敬個禮說:“對不起同誌,麻煩你去傳達室登記一下,王老家裏的人同意你們進去我才能放行。”


  “這是應該的,按程序辦事。”


  徐安寧和常雨澤走進傳達室,裏麵的警衛撥通電話。


  很快,電話響了:“什麽事情?”一個年輕的女聲。


  “公安部一位叫徐安寧的同誌想見王老。”


  “等等,我作不了主,我得問問王院長。”接電話的女孩沒有掛斷電話,過了片刻,電話又響起,換成一位中年女聲,她說:“讓公安部的那個客人接電話。”


  他們事先已經對老領導的家庭調查過,老領導的老伴前些年已經過世,他和保姆獨自生活在這裏,他有一兒一女,兒子現在是南方一家銀行的老總,女兒現在是北京某高校經貿學院的副院長。現在接電話的這位中年女性正是老領導的女兒。


  徐安寧在電話裏非常客氣的說:“你好王院長,我是公安部經偵局的副局長,我叫徐安寧,有點事情想給王老匯報匯報。”


  “公安部徐局長?”那個女人似乎在回想這個人物是誰,接著就說,“徐局長,我們是不是沒有見過麵啊。”


  “是的,我這是第一次拜訪王老,我對王老莫名已久了。”


  但是,徐安寧的馬屁沒有打動這位王院長,她毫不給情麵的說:“對不起徐局長,我爸現在身體不適,不方便會客。”


  “王院長,能不能通融一下,這件事情我需要當麵與王老匯報,我部網警在網上監控到有損王老聲譽的言論。”


  “有關我爸哪方麵的言論,他生活方麵還是他工作方麵?”


  “這個事情不好判斷,算是生活方麵也算是工作方麵。”


  “我爸是個老幹部,也是個老革命,一輩子都獻給了國家的金融建設事業,他的工作經得起曆史的考驗。網上的任何傳言都是對我爸的誣陷。”王院長語調平和,傳達出堅定的信念,她稍微遲疑一下,又補充問:“徐局長,是不是你經手的案子牽涉到我爸?”


  “也可以這樣說。具體內容我不方便在電話上說,所以想當麵請教王老。”


  “很抱歉,徐局長,我爸實在是身體不適,現在康複期,受不得任何外界幹擾。如果你的案子涉及我爸以前的工作,請你直接跟人行聯係,如果是他退休之後的,請你跟老幹局聯係,我們走正常程序。如果到時候需要我爸出麵協助的,我自然會給我爸說。”


  見她態度堅決,徐安寧知道再勉強談下去也不會有結果,憑老領導的家庭背景,人家根本不用買他這個副局長的帳,他知難而退,客氣的說:“既然這樣,我就不打擾王老了,等王老身體恢複了我再來拜訪王老。”


  常雨澤心情有些低落,他滿懷希望而來,竟然連老領導的一麵都難以見上,後續的計劃和設想更無從談起。不過,他並沒有氣餒,他已經做好打持久戰和攻堅戰的準備,他一定要鬥倒鄭衛華。徐安寧先行離開,常雨澤留在小區門外,跟傳達室的警衛攀近乎。


  林間清風吹來,清爽宜人。常雨澤知道,他已經與鄭衛華展開你死我活的較量,為了愛,為了正義。但是,他心中並沒有仇恨充斥的焦躁和憤怒,內心一片祥和。


  他不由得回憶那一晚,他與徐虹在大營河邊散步共舞交談,那一晚的回憶溫馨充實,讓他堅定了再來北京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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