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相看兩歡
“快走!”
容鈺詫異地抬眼看向邵北城。
邵北城的馬就在旁邊,可他為什麽坐進了容家的馬車裏?
今晚又究竟發生了什麽?
容鈺心裏雖然疑竇重重,可出於對邵北城的信賴,她並沒有立即開口追問,而是吩咐車夫啟程。
容鈺沒有吩咐去何處,車夫便習慣性地朝著容府駕車而歸。
容鈺反應過來,正打算吩咐車夫先去邵府,就聽得邵北城低聲道“我今夜不回府。”
不回府?
容鈺看向邵北城,愈發不解。
邵北城手握成拳,眉頭輕蹙,神色異樣,似乎在忍耐著什麽。
他避開容鈺的目光,垂眸解釋道“那杯酒有問題……所幸我事先服下護胃藥,壓住了藥性。”
“算計之人未能得逞,難免惱羞成怒,若我徑直回府,或會禍及家人。累你隨意擇家旅舍放我下來。”
容鈺震驚地看著邵北城。
馬車裏懸的燈光微弱,直到此時,她才看清邵北城的臉色紅得異樣,額頭上也沁出細密的汗珠……
再結合邵北城說的話……
她終於想明白了今晚昭懷公主設了一個怎樣的局!
昭懷公主在敬邵北城的酒裏下了藥,皇後召她問話,昭懷公主再用她要挾邵北城赴約……
至於酒裏的藥是什麽……
試想昭懷公主要的是什麽……
想來大概是,孤男寡女,百口莫辯……
酒裏下的是情藥!
所以,她自潑茶水後,皇後才會允她告退。
因為,按照計劃,彼時昭懷公主和邵北城已然共處一室,木已成舟……
這樣的謀劃……
很簡單,卻很有效。
代價也很大。
即便此計得逞,無媒苟合的醜名,也會終身伴隨昭懷公主和邵北城。
容鈺震驚於昭懷公主對邵北城的執念。
即便用這般不堪的手段,冒著被世人鄙夷唾棄的風險,昭懷公主也要嫁給邵北城……
她也震驚於皇後那般古板教條的人,竟會幫昭懷公主做這樣一件不合禮法之事……
所以,皇後這麽快就選了宸王下注?
皇後幫宸王奪嫡……
容鈺下意識地覺得不對勁。
盡管宸王在一眾皇子裏格外顯貴,但在皇後眼裏,宸王不過是個背叛了她的宮女生下的賤子……
太子已逝,容鈺不知道皇後究竟屬意哪位皇子繼位,但她知道,皇後最不願意的,就是宸王繼位……
厭惡貴妃的皇後,為什麽會幫昭懷公主?
饒是容鈺活了兩輩子,也難以看清後宮裏的人心謀算……
而眼下更重要的,是如何安置好邵北城。
容鈺收回思緒,看向邵北城。
須臾而已,他額上又多了好些汗珠,臉色也愈發地紅。
他不發一言,她也知道,他這會兒定然很不好受……
接下來,還會更不好受……
除非……
情藥,顧名思義,情事方能解。
若不是情藥這獨特而猛烈的藥性,上輩子,對她深惡痛絕的寧王便不會與她圓房,她也不會有孕……
孩子……
容鈺心中一動。
再也沒有比今晚更好的時機……
她隻需要選一個清白的良家女……
便既能讓邵北城抒解不適,也能順理成章地讓他把那名女子帶去桐城。
若非這般……
依邵北城的性子,她想讓他收下她送去的女子、留個子嗣,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此說來,倒是湊巧了……
容鈺認真地看著邵北城,柔聲寬慰他道“北城,你再忍一忍……”
邵北城聞言,強自笑道“無妨!”
容鈺便似信了他一般,也揚唇笑了笑,然後道“現下藥性尚未徹底發出,你便已如此,倘若徹底發出,還不知是如何情形……”
“貿貿然留你一人在旅店,總是不妥當……”
“若你不介意,不若在容府將就一宿,明日天明後再做打算!”
容府的確比旅店更妥當,容家後院有公子,規規矩矩地客居一晚,想來不至於生出流言。
邵北城想了想,應了下來。
一路無話,馬車在容府二門前悠悠停下。
一路上,容鈺都在想該怎麽安排今晚的事……
馬車停下時,她心裏已有了譜兒……
容鈺扶著寶珠下了馬車,站定後吩咐二門處的小廝道“邵公子身子不適,在容府借宿一晚,你送他去二公子院裏,當心些,莫要擾了旁的人!”
那小廝得了令,恭恭敬敬地引著邵北城往容曄的小院去了。
目送邵北城走遠後,容鈺沒有回東側院,而是徑直去了東正院,借著不放心邵北城獨去桐城、須得給邵北城身邊塞人的由頭,向小沈氏討了一個模樣周正、性情和順、年紀適宜的丫鬟,又問清了那丫鬟並未定婚、亦無意中人,便帶著那丫鬟,端了碗宵夜去了東後院。
容鈺在廂房門口等了一會兒,邵北城才開門。
她抬眼看去,邵北城的發梢尤在滴水,想來原是在沐浴。
水汽氤氳,淡化了幾分他的肅殺之氣,烏發星眸,是人間難見的極盛容光……
容鈺心裏便暗讚了一句原來,不僅美人出浴動人,美少年亦然……
她不動聲色地看了眼身後的丫鬟,那丫鬟的臉羞得通紅,端著食盤的手也微微發抖……
如此,想來這丫鬟是瞧得上邵北城的,她也不算強人所難……
容鈺收回視線,忍著心中的酸澀,吩咐那丫鬟道“你把粥端進去。”
丫鬟依言而行。
容鈺繼續吩咐著,眼睛卻看著邵北城“邵公子身子不適,二哥院子裏沒有丫鬟,我問過母親,母親命你今晚在此處伺候……”
丫鬟放下食盤,詫異地看向容鈺。
邵北城也滿麵詫異“不必……”
容鈺搖了搖頭,意有所指地看著邵北城,道“北城,你先不要推拒……”
“這丫鬟是我母親身邊的人,家世清白……”
家世清白……
直到這時,邵北城才明白容鈺的用意。
尚未過門,就給未過門的夫婿送通房丫鬟……
天底下,大概隻有這個小姑娘才做得出這樣的事……
邵北城忍俊不禁“今晚的……酒……算什麽,小時候,祖父訓練我和哥哥們忍饑挨餓,斷了我們七天米糧,母親命人暗中送了粥來,我一口都沒有喝……”
那時候,他忍得住。
他要的不是一口水、一口糧,而是打勝仗。
而此刻……
邵北城伸手撫了撫容鈺的發。
他不要的不是一夜縱情歡愉,而是和他心裏的小姑娘一生相看兩歡。
如此,自然忍得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