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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憶君心似江西水

  雖說安洛暘表麵上看起來是雲淡風輕了,但那晚的事情也確實讓她心裏起了疙瘩,她開始不露聲色的故意躲避柳少涼了,就連偶然遇到,也都是清冽的笑笑,然後胡亂找個事情就先行離開,她會排斥,雖然因為藥物的作用實在記不清那晚的過程,但隻要一想起她曾與柳少涼發生過男女之事,她胃裏就會翻江倒海的難受,從心底裏排斥,所以連帶著安北平,她也一律能不見就都不見了。


  自從幽冥這個神秘人露麵過一次後,摸不清頭緒不敢輕舉妄動的桑家也縮小了行動範圍,連續幾日江湖裏都是風平浪靜的模樣。


  平日裏安洛暘都把時間奉獻給了練武場,並傳令下去不許任何人打擾她,想想這段期間,能與她接觸最多的,竟然也就隻有桑諾曦了。


  近幾日她身上染的風寒也有所好轉,安洛暘竟也難得沒再趕她走,不過倒也是趕過一次,讓她去地上睡,但那一夜沒了身旁的人,徹夜難眠的倒成了安洛暘,閉上眼睛又是頻頻噩夢來襲,迷迷糊糊中有一雙溫暖的手與她十指相扣,很安定的力量,一下一下輕輕拍著她,後來她的夢境才漸漸安穩。


  清晨醒來,正看到那人已極不舒服的姿勢趴在她床邊熟睡,她們的十指在晨光中緊緊相扣著,竟是一種讓人心跳漏了半拍的儀式。


  結果因為前一天奇怪的睡姿,桑諾曦脖子整整酸了一天,疼得她哼哼唧唧,但好在,從那以後,安洛暘再也沒有趕過她了,她也如願以償的能夜夜與心上人同床,這機會來的太難得,她生怕是場夢,所以本本分分的睡覺,不敢有一絲越軌的舉動。


  安洛暘大部分時間都用來練功,桑諾曦也不能自暴自棄,從安洛暘書櫃裏搜刮了幾本崆峒的劍法,也開始勤學苦練開來。


  但她每日都是算好了時辰,在落日前半個鍾頭回來,做好了飯菜,等安洛暘回來便可開飯,每一餐她都是花盡了心思的,捉摸著她的洛暘愛吃什麽,哪一種食材既不油膩又補身子,即使這些瑣碎,她做起來也是幸福極了的,這樣讓她感覺自己就好似尋常人家的妻子,每日溫好粥,等她深愛的丈夫歸來。


  不過安洛暘可不是什麽丈夫,她的洛暘是全世界最有氣質心地最善良最有學問的大美女。


  她愛她的完美無缺,也愛她每一個不完美。


  桑諾曦給她準備飯菜,安洛暘竟也沒拒絕什麽,畢竟她現在是不願出去用餐的,不願碰到柳少涼和父親,那會讓她心裏頻頻發堵,就像壓了塊石頭一般順不過氣來,她心裏被種下了結,終是要花些時日才能撫平的,所以相比之下,她倒更願意與桑諾曦兩個人安安靜靜的在這屋內用餐,雖然那人總是沒完沒了往她碗裏夾菜,但她好像也並不排斥,而且那人做的飯菜都很合自己胃口,但她從來沒當著桑諾曦麵誇讚過,否則那女人一定又會不知天高地厚沒完沒了的沾沾自喜了。


  每次想到這裏,安洛暘的心情都會莫名愉悅不少。


  她們每日這樣在一起,似乎也漸漸習慣了生活中出現對方的影子,這些影子延伸著,充斥滿整個房間,等到突然要離開,那就是痛徹心扉的了。


  隻不過沉浸在平凡世界中的人,是不會察覺到這些的。


  這日桑諾曦做好了飯菜,卻也遲遲不見那人回來,眼看桌上的熱菜都要涼了,便也坐不住,決定出門去尋她。


  遠遠地,就在假山旁看到了她的身影,和與她並肩同行的柳少涼。


  兩人似乎在交談著什麽,安洛暘的表情還是一如往日那樣淡淡的,反倒是柳少涼誇誇其談,看起來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樣。


  最後兩人相對而立,在安洛暘正欲轉身時,柳少涼上前拉住她的手,將她抱在了懷裏。


  那一瞬間,桑諾曦覺得自己呼吸都要凝固了,她深色的瞳孔裏冰冷到了極致,她一動不動,她看不清安洛暘的表情,但她隻看到,安洛暘並沒有拒絕這個擁抱,至少連推開都沒有。


  她很悲傷,她靜靜的看著,甚至連跑上去分開兩人的資格都沒有。


  她忽然不清楚了,這些天她都在安洛暘的生命中扮演著什麽的角色,一個可以傾聽她的人?還是一個隻是給她做飯的人?可是這些都不重要,她隻是想陪著她,陪她愈合心裏的傷疤,可是又不禁開始想笑了,這一切真的都隻是她以為而已,她一直忽略著,那個人告訴她,她會成親,告訴她,她其實不在乎這一切,她還傻傻的不相信,然後一個人悲催的將這些放大。


  她本以為她是傷心的難過的,其實到頭來,才發現那個最該悲傷的隻有自己而已。


  那兩人分開後,是安洛暘先別過了身,但就是這一個轉身的動作,才讓她注意到了站在花壇對麵許是已久的桑諾曦。


  第一縷風吹過來,寒氣逼人,安洛暘知道,那是冬天的風。


  見她看到了自己,桑諾曦急忙轉過身慌張離去,但那眼眶中的淚水還是不可避免被安洛暘捕捉到,看她淚盈於睫匆忙掩飾的模樣,安洛暘心裏就猶如被打了一記悶棍,痛不出喉。


  桑諾曦走的匆忙而卑微,但那背影,安洛暘看起來卻是決絕與殘酷的。


  她忽然覺得,也許這個人某一天真的就會離開,離開她,再也不會回來。


  她忽然想起了那個人好多張麵孔,衝她笑的,撒嬌的,不可一世的,脆弱的,原來不知不覺得中這個人已經裝滿了她整個回憶。


  但更多的,還是她流淚的,淒離的,破碎的容顏。


  她忽然害怕起來,她不是殘忍的人,卻是對桑諾曦最殘忍的人。


  房間的桌上,都擺滿了飯菜,熱氣騰騰,還沒有涼。


  她何嚐又是不曾發覺,那人每天都費盡心思幫她準備著飯菜,即使看起來是很微不足道的一件事情,但那人還是會認真記住她所有的喜好,簡單的飯菜,也能做出自己的心思來。


  她不發一語,坐下身安靜地吃著,細嚼慢咽,甚至把每道菜都嚐了一遍。


  她吃好了,那人也沒有回來,夕陽的餘暉灑落在窗角,沉默的美。


  她試圖不想讓自己安靜下來,拿起書翻了翻,最後還是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酒過中旬,她聽到門口有淅淅瀝瀝的腳步,再抬頭,醉眼朦朧裏印滿了那人顛倒眾生的麵容,她身上帶著一些外麵的寒風,在屋裏散開後,化作了春風故裏。


  “我是不想讓你與柳少涼成親的。”


  那人的身影在燭光下,斑駁了一大片,思前想後,她還是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並不是因為我的私心才不想讓你們成親,隻是我覺得他是不能夠與你相伴一生的人。”


  安洛暘低頭淺淺的笑著,在她一低頭一抬眸的罅隙,總是美極了的。


  “你愛柳少涼嗎?你與他成親難道就僅僅隻是因為……?”最後幾個字哽咽在喉嚨裏,沒有說出口,她要控製自己,她才不要做撕開愛人傷疤的人。


  安洛暘沒有回答,隻是看著她,她平靜的眼神就像一汪毫無漣漪的湖水,輕盈些許,還有點調皮。


  她輕輕歪了歪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你怎麽不說了。”


  “不想說了。”桑諾曦搖頭,看起來又像是歎氣,她慢慢走過來,拿開她的酒杯,用低若塵埃的語氣對她說“別再喝了,傷身。”


  “我方才見到你哭了。”安洛暘語氣裏摻雜了一些觸手可及的溫柔,模模糊糊,讓人聽出了心疼的意味。


  她眸子裏的光澤灰暗暗,朦朦朧朧覆蓋上一層回憶的氤氳,她伸出手鬼使神差地婆娑著她的臉頰“那天晚上也是,我看見你靠近我了,我看你哭的好傷心。”


  她記得那天她看到了桑諾曦的臉,她記得自己在望向她的時候體內有多渴望,渴望到讓人會忘記那強大的欲望實際是來源於藥物的。


  也記得她每次傷心的時候,流淚的時候,都會像個孩子一般,惹人心疼。


  “如果那晚,與你同床的是我,你也會願意與我成親嗎?”桑諾曦感受著她的手指在自己臉上緩緩滑動,眉毛、眼睛、鼻子,都留下了她的痕跡,她知道自己這麽問有多可笑,但她就是想做個假設,想知道一個答案。


  因為此刻她是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了安洛暘對她的疼惜,對她的眷戀,酒是這人世間可以讓人變真誠的良藥,她不甘心錯過這個機會,無論結局如何。


  “我們?”她的手指停頓,抬頭借著燭光看她,眼眶裏淚光閃爍,唯有愛與惶恐無法掩飾,她眼角升騰起薄雲,好看地笑著“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永遠都不可能.……”


  “是嗎?”桑諾曦也陪她笑,笑的張揚燦爛,日夜失色。


  那你為什麽說著不可能,自己卻流淚了呢。


  這一刻,往事的朝朝暮暮浮現於眼前,她笑自己愚蠢,她一直苦苦尋找著答案,卻忘了,這克製而美好的人,其實早就給過她答案了。


  那答案就藏在她每一個轉身,每一次絕情,每一次相望,與每一次的歎息裏。


  她不該讓她為難的,桑諾曦早就這樣告訴過自己了。


  所以她擦去安洛暘眼角的淚,看她沉睡,笑著歎息“你啊。”


  你啊你,為何就不敢麵對自己的心呢?你啊你,總是在乎著別人,卻為何不想想自己呢?你啊你,一定很害怕吧,畢竟這是如此荒誕而不倫的愛情,你啊你,真恨極了你這副什麽都不說的樣子。


  可是你啊,卻讓我如此著了迷。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評論 我就有點不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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