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自從回到基地,沈知予一直靠藥物入睡,隻有Clare在的時候,他才能因為身體的疲憊睡一個很長卻糟糕的覺。
這天清晨五點,他剛入睡半小時,他體內的生物能收信器突然收到了一條來自未知位置的信息。
"AWAKE."
沈知予的眼睛倏然睜大,他查看了時間,訊息是兩個多月前發出的,經過他設置的層層傳輸,又因為基地的屏蔽設置,沈知予直到現在才收到。
將沈知予帶回基地時,Clare頭一件事就是檢查了沈知予的全身,好在沈知予的收信器是十多年前找黑市上一個有名的仿生學專家植入在喉部的,無論用什麽檢測,都隻會測到一個極小的腺體瘤。後來沈知予從基地出逃後,又找他在背部植入了些東西,以備不時之需。
這信號的含義隻有沈知予明白,它發自TL8遊戲艙,代表紀卯從他的溫房裏走了出來。
沈知予直勾勾盯著房頂,心跳變得很快,過了幾秒,他覺得有些喘不過氣,就坐了起來。沈知予的背上有一層薄汗,好像剛剛做完一場噩夢。
睡夢中的Clare感受到了沈知予的動作,他皺著眉,半睜開眼,抓著沈知予布滿淤痕的肩,把他拉下來,按在身旁,又湊過去含了含沈知予小巧的耳垂,問他:“精力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了?”
Clare的手在沈知予的胸口和小腹遊走,逗弄著沈知予精致的性器。
沈知予打的體感隔離素時效快過去了,被Clare弄了一會兒,就有些抬起頭來,半硬地翹著。
Clare來了興致,他半坐起來,讓沈知予跨坐在他身上。
沈知予還沒有清理自己,他後穴口的潤滑劑已經幹了,但被Clare用手指撐開了甬道,Clare灌在裏麵的精液就流了出來。
感受到Clare硬邦邦的東西擠壓著自己的臀部,沈知予沒等Clare擴張幾下就坐了上去,讓粗硬的性器進入自己,麻木地上下動了起來。
“這不是很乖嗎,”Clare扶著沈知予的腰,幫他動得快些,“等你把程序寫出來,或者我找到了它,就再對你好點。”
沈知予發出細碎的呻吟,看上去迷迷糊糊的,好像沒有在聽Clare的話。
“沈知予,”Clare靠近他的耳朵,逼著他回答,“它在哪裏?”
沈知予的眼神看上去沒什麽焦距,他發出一聲輕軟的鼻音,又說:“好。”
然後便垂著頭吻住了Clare,發覺Clare的身體僵直了一下,沈知予用雙臂繞著Clare的背,看上去又柔順又沉溺於欲望。
果然,Clare就不再逼問他了。
回家路上,賀知眼皮一直在跳,仿佛有什麽未知的災禍在等著他,他看了一眼安安靜靜握著朵花發呆的紀卯,什麽也沒說。
他們到家時近兩點,進了門,賀知房裏已經燈火通明,賀永臣和傅好音坐在客廳,氣氛沉重至極。
賀知的心跳險些漏一拍,他拉著紀卯,走過去,隨意問:“爸,媽,你們這麽晚來幹嘛?”
賀永臣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站了起來,道:“跟我上來。”
紀卯先鬆開了賀知的手,他推了賀知一下。賀知原本與賀永臣對視著,被紀卯一推,就捏著他手腕把他拉到身前,當著父母的麵吻了他一下,宣誓了主權,才跟著賀永臣上樓。
紀卯走到沙發前,見傅好音看著眼中隱隱有些擔憂,便開口道:“阿姨喝點什麽?”
他走到飲料櫃邊,轉頭繼續詢問:“牛奶、橙汁還是純水?”
“有咖啡嗎?”傅好音道,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想要一杯拿鐵。”
紀卯走到咖啡櫃按了拿鐵鍵,等咖啡做好了,給傅好音端了過去,放在她麵前。
“卯卯,你不喝嗎?”傅好音問。
紀卯搖搖頭,道:“我不渴。”
傅好音直勾勾盯著他,用極輕的聲音道:“是不渴,還是不能喝?”
“是不能喝,”紀卯抿了抿嘴,“也不能吃餅幹和蛋糕。”
他發現自己並沒有想象中平靜,還是會悔恨自己曾經騙過傅好音的話,會懊惱緊張。
傅好音點了點頭,她還看著紀卯,眼裏泛起了些水光,眼看要落下來。
紀卯手足無措了起來,他拿了一張紙巾,遞給傅好音,傅好音接了下來,疊起來擦了擦眼角,問紀卯:“那你……有感覺嗎?”
她把手伸出來,覆在紀卯的手背上。
紀卯誠實地搖了搖頭,他不敢再看傅好音,紀卯為自己的自私而感到羞恥。
傅好音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卯卯……你愛賀知嗎?”
紀卯終於敢於直視傅好音的眼睛,而他在傅好音的眼裏讀到的問題,卻是“你會愛嗎”。
數字1和0非黑即白,規規整整,人類努力了上百年,也沒法攪亂一板一眼的二進製世界。人工智能難以突破現狀,仿佛已經成為全球共識。
紀卯理應是科技革新,受萬眾矚目,在被認可前,卻要接受質疑,被無數個諸如“你會愛嗎”、“你會痛嗎”、“你曾經因外物而感到悲傷或喜悅嗎”一類的問題纏繞,脫身不能。
他會愛、會痛、悲傷喜悅都曾經曆,但他難以自我證明,也難以獲取他人的信任,因為這些都是心裏的事情,和人類一模一樣。
不同的隻是人類有血有肉,所以說謊也能被當真。
“雖然可能您不相信,”紀卯艱難地說,“我會愛人的。”
傅好音的眼淚還是流了出來。
她弓著腰又扯了幾張紙巾擦眼淚,又看著紀卯,停了半晌,才握了握他的手,說:“他也很愛你。”
二樓的書房不如樓下溫情脈脈,賀永臣坐在賀知的椅子上,讓賀知跪下。
賀知看了他爸一眼,聽話地跪在了地上。
“紀卯,基因綜合測試得分76,畢業於A市華人文理學院半智能設備管理係,”賀永臣慢慢地說,“沒有整容記錄。”
賀知低著頭,沒有反駁。
賀永臣一字一句道:“賀知,你可真能耐。”
“您過獎了。”賀知抬頭道。
賀永臣氣得抓起賀知的簽名筆扔過去,被賀知一側身避開了。
“人工智能,你藏著掖著?”賀永臣站起來,走到賀知前麵,低頭怒視他,“由他在複古造型室打工?賀知,你也該長大了吧?”
見賀知不吭聲,賀永臣低聲道:“紀卯我帶回去了。”
賀知一口拒絕:“不行。”
賀永臣不耐煩道:“沒得商量。”
“我也沒得商量。”賀知說,他麵色沉穩,和他爸交鋒。
賀永臣看了他幾秒,問他:“你認真的?和個人工智能?”
賀知跪得膝蓋發麻,扶著手邊的椅子站了起來,和他爸探討:“我認不認真您看不出來?”
“……”賀永臣看著賀知毫無悔意的臉,“你真是被你媽寵壞了。”
賀知聳聳肩,道:“那得怪我媽。”
賀永臣又不敢怪他太太,隻好強壓怒氣道:“我和那個人工智能談談,讓他上來。”
見賀知還磨磨蹭蹭,賀永臣不耐煩地問:“你這什麽寶貝,我說句話都不行?”
他走出去,望著樓下兩個人,客氣地對紀卯說:“可以和你單獨談談嗎?”
紀卯聞言走上去,剛要進房,被賀知攔住了。
賀知對賀永臣道:“我和他一起。”
他不太想讓紀卯和他爸單獨待著,他爸麵對家人沒原則,麵對別人就是另一套了,保不齊和紀卯說出什麽話。
賀永臣看了他一眼,斬釘截鐵地說:“不行。”
紀卯便沒讓他跟著進書房,隻是讓他放心。
沈知予在走之前,和紀卯短暫地聊過他在D國的經曆。
他告訴紀卯,一旦被發現,最佳的選擇還是羅根集團,因為A國與D國不同,在經曆一起轟動全國的總統女兒自殺案後,A國政界對下層人的觀點有了些許的轉變。
羅根集團和軍方、政界皆關係密切,對階級的認定也相當微妙,不易判別。
不同於X集團徹底與下層劃清界限,羅根集團一直以來都有慈善合作項目,在部分地區雇傭下層人替代簡單的機械勞動,並且支付不算低廉的酬勞。
紀卯這樣的高級人工智能被創造出來,如果沒有被錯誤使用,理應是件值得普天同慶的事,但X集團的目的過於極端,紀卯不能留在那裏。
而一旦紀卯進入羅根集團,賀永臣和他背後的勢力必然會保護紀卯的信息不至外流,哪怕要對紀卯進行研究,也比在X集團好。這也是沈知予選擇在前瞻科技隱姓埋名的原因之一。
現在事態到了這種地步,紀卯再逃避,怎麽都說不過去了。
沈知予愛著他的創造物,所以給紀卯逃避的選擇,這並不是正確的。
賀永臣請紀卯坐在他對麵,第一個問題就直指中心:“沈舜是不是你的創造人?”
“是。”紀卯承認。
“你的假身份確實做得完美無缺。”賀永臣道。
紀卯問他:“您是從哪裏看出來的?”
“我太太給我看了你的照片,跟賀知十二歲時畫的一張畫一模一樣,而你沒有整容記錄,”賀永臣說,“我不相信巧合,所以讓秘書幫我查了查賀知最近所有的動向,他前後向實驗室定製了三台充氣娃娃,用你的臉。”
“TL8遊戲艙的事,我也略有了解,”賀永臣說了下去,“沈舜就是隼計劃在三年前叛逃的一個負責人,我說的對嗎?”
“他和我提的不多。”紀卯沒有否認。
賀永臣點點頭,道:“這是對的,你人性太多,又不夠成熟。”
紀卯看著賀永臣,不說話。
“你覺得賀知不錯?”賀永臣繼續道,“那小子現在是很喜歡你,但是賀知比你更不成熟,你們在一起,變數很大。”
紀卯不反對賀永臣的話,真誠地求教:“那怎麽辦呢?”
賀永臣愣了愣,他又不是來充當感情顧問的。
“有什麽辦法解決嗎?”紀卯又問。
“這樣吧,”賀永臣想了片刻,道,“你來羅根,我可以讓你過和人類一樣的生活,給你提供最好的技術,在你同意的範圍內獲取你的數據和構成。我不要求你和賀知分開,不過……”
紀卯耐心地等著他說下去。
賀永臣頓了頓,才道:“你必須從賀知家搬出去,這裏不夠安全,也不方便。”
賀永臣闡述了他和軍方準備為紀卯提供的東西和要獲取的信息,建議他和賀知一個月見一次麵,可以用通訊工具聯係,但最好不要太過頻繁。
“我永遠不能和賀知住在一起了嗎?”紀卯詢問。
賀永臣考慮了一會兒,道:“兩年。”
紀卯同意了。
賀永臣點了點頭,又道:“賀知那個脾氣……”
“我跟他說吧。”紀卯體貼地接話。
“我明天派人接你,”賀永臣結束了談話,叮囑紀卯,“等我們走了再說。”
紀卯笑笑,和賀永臣一起走出門。
與賀永臣想得不同,在紀卯麵前,賀知沒有那麽不好說話。
紀卯對賀知說了很多,說了沈知予創造他的過程,和沈知予最後留下的話,又複述了他與賀永臣的談話。
他們彼此都知道紀卯不可能永遠留在賀知家裏,做一些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
賀知沉默了很久,說是尊重紀卯的決定,雖然看上去有點不大高興。
“一個月太久了,”賀知討價還價,“一星期一次。”
紀卯不說話,賀知就把他按倒了,低頭貼著他說:“剛跟我表白完就不見人影,這他媽是談戀愛的樣子嗎?”
紀卯別開了臉,道:“我又不是人,沒有不見人影。”
他現在已經很好地接受了事實,甚至會拿這些事開玩笑,當然,並沒能成功逗樂賀知。
賀知決定不再跟紀卯計較,他捏了捏紀卯的臉,告訴紀卯:“我媽很喜歡你,她問我有沒有技術能讓你有體感。”
紀卯想起傅好音的淚水,心中便有些沉重,還有沈知予的音訊,他與賀知的未來,都像掛在他頭頂的一把鈍劍,搖搖欲墜,懸而未決。
“別擺這種表情,”賀知察覺紀卯的憂慮,扳正了他的臉,看著他,“沒什麽好擔心的,不如我們——”
紀卯抬頭啄吻了賀知一下,迅速地說:“快過載了,我休眠了,晚安。”
然後就真的休眠過去。
賀知瞪著紀卯安詳的睡臉,憋了一肚子火,等第二天早上紀卯醒過來,才撒出去。
2090月6月17日,下午3點時,賀永臣和國防部部長一起來接紀卯。
D國有隼計劃,A國自然也有自己不能聲張的項目。他們帶著紀卯來到了恒灣,經過一個隱秘的入口,進入了湖下的一個實驗基地。
基地建造在恒灣底部,是一個圓形的寬闊空曠的平麵建築,紀卯的新身體,和剛剛組建的以他為中心的研究小組,正等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