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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40

  晚上送走周北望后,  江山色便在家裡打磨著上節目要用的脫口秀稿子。

  她改了好幾稿,改到髮際線都岌岌可危,只覺人生艱難。

  腦力活動過度,  導致江山色失眠,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實在憋得難受,  她便起身從卧室走出,下樓去陽台賞月。

  誰知剛走到陽台門口,卻嗅到了一股若有似無的煙味。

  那煙草味很熟悉,  是秦年時喜歡的牌子。

  江山色放輕了腳步,  伸出頭看去,發現隔壁803的陽台上,秦年時正在那抽煙。

  清月掛於天際,  銀輝灑落,映在秦年時身上,襯得他的影子,長而清冷。

  秦年時雙手撐在陽台圍欄上,左手夾著煙,青灰的煙於指尖繚繞,他看著前方星空,  以及靜謐深夜的人間煙火,安靜而寂寥。

  他明明是被銀白的月光給籠著,  可整個人卻有種晦澀感。

  清風吹拂,青白的煙灰飄散,  像是和他體內的某種東西般,  被風撕裂扯碎。

  他就站在那,不知已經站了多久,也不知還會站多久。

  江山色制止了自己去猜測秦年時為什麼要借煙消愁的念頭。

  不管如何,  都與她徹底無關了。

  她轉回身,重新返回卧室,閉眼入睡。

  落地窗外,月色消融,晨曦升起。

  早上醒來時,江山色來到陽台,發現秦年時已經不在。

  但那煙味還在,而陽台小桌上的煙灰缸里,放滿了煙蒂。

  當即,江山色心裡只有一個想法。

  秦年時這貨,肺活量真好。

  /////////////////

  在陽台抽了整宿的煙之後,秦年時帶著「短腿」暫時消失了。

  江山色一連幾天都沒看見他們父子倆的蹤跡。

  如此一來,她獲得了少有的寧靜時光。

  江山色下了決心,要把秦年時拋在腦後,一心拼自己的事業。

  於是,那幾天里,她把全部的身心都撲在了修改稿子上。

  江山色每天都抓著頭髮絞盡腦汁想段子,恨不得夜晚出現一個田螺弟弟,能幫她把稿子寫完。

  真是,誰想要男朋友啊,她只想要寫好的稿子!

  江山色雖然也在線下講過了很多次脫口秀,可畢竟沒有在電視上講過。

  兩者尺度有差異,江山色並不確定自己的段子能否會讓電視上的觀眾有共鳴。

  本來江山色的壓力就已經夠大了,可是到了第一期的錄製現場,當得知觀眾會在每位選手表演完後進行現場投票評分,每一場最低分那位會被淘汰后,江山色感覺自己要爆發了。

  所有演員都在休息室內進行候場,江山色得知這個規則后,壓根坐不住,起身在休息室內走來走去,喃喃自語著。

  「製作人沒告訴我這茬啊,不是說不讓我有太大壓力嗎?這樣欺騙我,余姐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好好的一個喜劇節目,為什麼要這麼殘忍打分?這樣不就成悲劇了嗎!」

  「我不想比賽,我人設向來都是與世無爭的小仙女啊,我粉絲會脫粉的。」

  秋秋被江山色給晃得腦袋疼,忙把她拉住,按在了座位上,道:「如果早幾天告訴你,你得緊張好幾天,現在告訴你,你最多就緊張一小時。你自己算算,是不是白撿了好幾天的幸福時光,你等會得給人家製作人哐哐磕幾個大響頭。」

  江山色一聽,覺得這話好有道理,她竟無法反駁。

  秋秋繼續勸道:「沒事,你怕什麼啊,觀眾還能吃了你不成?」

  被秋秋這麼一勸,江山色逐漸也開始冷靜下來,開始專心看著台上的那些演員們的表演。

  陳茂源是第一個上場。

  陳茂源也是資深的脫口秀演員,別人是憑藉段子搞笑,他是憑藉長相搞笑。

  陳茂源長得就是一副天生吃喜劇這碗飯的人,樣貌丑到非常平易近人,具有喜感,剛一上台,觀眾便開始忍不住笑。

  陳茂源充分發揮了自己的特長,以自己的外貌開啟了段子。

  【說實話,線下脫口秀演員也掙不到什麼錢,我外出都是靠騎自行車。】

  【每次我騎自行車載著我女朋友出去約會時,路人眼裡都會閃爍著同一句話——這個女的對這個男的,絕對是真愛。】

  【這就是道簡單選擇題,題目就是女生會因為什麼選擇男朋友。a是優越的物質條件,b是優秀的外貌條件,c是真愛。我已經成功而完美地避開了a和b,剩下的也就只有c了。】

  【但我沒想到我女朋友還有第四個答案。】

  【她說她信佛,相信這輩子行善積德,下輩子會投個好胎。】

  【然後她用一種憐憫而平和的眼神,認真地看了看我的臉,補充了一句,她覺得她下輩子至少也可以投到歐洲王室那邊去競爭個皇位。】

  脫口秀的精髓就是自嘲,陳茂源對自己外貌的嘲諷讓觀眾忍俊不禁,紛紛笑出聲來。

  在陳茂源講完后,主持人開始計票環節的解釋:「我們現場觀眾一共有100位,每位觀眾右手邊都有按鈕,好的,十秒之內,請為陳茂源打分。」

  身後計票屏幕開始上上下下閃爍,陣勢演繹得非常大,亮得簡直要刺瞎觀眾們的狗眼。

  最後,票數停止在了80票上。

  江山色從陳茂源上台後,便被他整個人散發的喜劇氣質逗得笑個不停。笑完后,當看見票數時,又開始哭喪臉,低聲自語。

  「就我們幾個遊走在電視圈底層的脫口秀演員,怎麼搞得跟女團男團出道似地?陣勢也太大了吧?」

  「那計票器怎麼像是得了癲癇似地,也難怪,別的計票器都是記的xx少女,xx少年,就它記的是我們這些逗比,計票器估計也覺得抬不起頭來。」

  「我就說我不要比賽,你們非要逼著我比。」

  秋秋淡定地喝著咖啡,淡定地說了一句話:「給我閉嘴。」

  接下來上場的是陳陳,是位年輕人,長得還算眉清目秀,只是看著比較文弱,一上來也是調侃著自己的身材和外貌。

  【我高中時讀的是文科班,身邊基本都是女生,所以我過的是非常和平的校園生活,從不會和人動手。】

  【原因很簡單,像我們這種精緻男孩,也打不過班裡的那些可以獨自扛桌子的女生。】

  【唯一一次打架,是我有天晚自習后,去隔壁學校找朋友。】

  【結果在後門小圍牆那誤入了兩組校霸的鬥毆現場,我好死不死地站在了他們中間,結果兩組人都以為我是對方領頭的。】

  【雖然我外表穩重,但在鐵棒揮來的那刻,內里褲子已經全嚇濕了。】

  【別人在校園裡都是認了哥哥,那一天,我是認了十多個爸爸。】

  陳陳同樣也是講的自己的糗事,引得觀眾哄堂大笑。

  在主持人的引導下,現場觀眾又開始進行了投票。

  計票器再一次經歷了癲癇般的上上下下起伏,最終,停在了78票上。

  江山色覺得這賽制簡直是太殘忍了,根本沒眼再看。

  演員上台的順序是抽籤決定的,江山色好死不死地抽到了最後一個。只能等待所有演員陸續上台,進行了表演和被觀眾投票。

  在休息室等待的過程如同是被鈍刀子割肉,在歷經了慘烈的心理折磨之後,終於輪到了江山色上台。

  那一刻,江山色大腦一片空白,手腳冰涼,心跳如雷,感覺冷汗直冒。

  簡單地說,就是她慫了。

  江山色是第一次站在這種舞台上,整個攝影棚內,燈光大亮,能清楚地看見底下觀眾席上眾人的表情。

  是清晰的,對她進行審視的表情。

  在「低等動物」酒吧的舞台上,她被聚光燈照著,是主角,所有的人都是虛影。

  而在這裡,她並不是主角,只是個被觀察者。

  太殘忍了。

  而就在她處於慌亂狀態時,江山色忽然瞥見等候台上的秋秋,秋秋給她做了個安撫的動作。

  江山色深吸口氣,迅速冷靜下來,拿起了話筒,開啟了自己這天的脫口秀。

  【大家好,我是江山色。可能大家不太認得我,不過沒事,我也不太認得你們。】

  江山色詼諧的開場白讓觀眾發出了小弧度的笑聲,而聽見了笑聲,江山色逐漸放鬆下來。

  【我今天想講講我前男友,我和前男友之所以分手,都是他的原因。】

  【畢竟我是成年人,成年人肯定是要從別人身上找原因的。】

  【真正讓我們分手的那次,是因為他說了句金句。】

  【他說,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這簡直是直男壓死女朋友的最後一根稻草。】

  【不過成年人分手是很稀疏平常的事,所以這事過了就算了。只是沒想到在我這是過了,可在他那還沒過,沒幾天,他又跑來纏著我。】

  【其實當他纏了我一兩天時,不可否認,我心理是有點竊喜的。可是纏久了,我就有點慌。】

  【自己也在對著鏡子懷疑,是不是我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優點能讓他如此戀戀不忘?】

  【然後鏡子告訴我說,你想多了。】

  【之後我又開始懷疑,他是不是貪戀我的錢?】

  【然後銀行卡餘額告訴我說,你又想多了。】

  【所以我被搞得情緒非常混亂,很想真誠地問我前男友,你到底是看中我什麼了?】

  【因為我覺得自己渾身上下最值錢的也只有兩顆腎,一旦接受了這個設定,感覺一部愛情片能瞬間變成刑偵片。】

  【我真的覺得一個好的前任,應該是要學會默默死去,這樣我念著死者為大,也會好好懷念他。】

  【但如果時不時出來詐屍,那是件非常不道德的事。】

  【在分手幾個月後,我最近又交了新男朋友。】

  【我前男友彷彿遭受了欺騙,質問我說,你和他,難道不是普通朋友嗎?】

  【我能怎麼辦呢?】

  【我只能拍拍他的肩膀,告訴他——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江山色將話筒放置回話筒架上,感覺一顆心這才是落回了原處。

  主持人上台,開始進行最後一項環節:「非常感謝山色的精彩演出,好的,請各位觀眾拿起你們的計票器,十秒之內,請為江山色打分。」

  那一刻,江山色大腦混沌,手足無措,心跳加速,渾身冷汗直淌。

  簡單地說,就是她又慫了。

  江山色站在原地,不敢回頭去看,只默默祈禱著不要是最後一名就好。

  終於,計票器又在癲癇般的上上下下起伏之後,畫面停在了一個數字上。

  是85票!

  江山色成為了全場最高票。

  在場的有一半以上觀眾都是年輕女生,對直男金句是深惡痛絕。

  江山色的段子,戳動了她們的心。

  一句話總結就是,感覺有被爽到。

  江山色的稿子或許不是最精彩的,但稿子加表演的整體效果卻是最佳的,並且她似乎天生就有觀眾緣,能讓人心生好感。

  江山色回到了演播廳,激動地開始低聲自語。

  【這個賽制,真的太好玩了,誰想出來的,余製作嗎?她簡直是天才啊。】

  【以後我們得多搞搞這種比賽,感覺我們的氣質也不輸給男團女團啊。】

  【我可太喜歡比賽了,這才是喜劇的最佳形式啊。】

  秋秋繼續淡定地喝著咖啡,繼續淡定地說了一句話:「給我閉嘴。」

  這一期節目很快便播放了出來。

  因為脫口秀比較小眾,說穿了,連給頂流明星們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因此,電視台給《脫口秀house》排的時間段並不好,是晚上11點,轉而把黃金時間段給了一檔明星歌唱選秀節目。

  誰知明星歌唱選秀節目雖然有不少大腕,可畢竟沒有什麼新奇之處,收視率並不高。

  反倒是《脫口秀house》因為詼諧,短小,逗趣,引起了不少觀眾的關注。

  其中最受歡迎以及受關注的,則是江山色。

  受歡迎以及受關注的原因並不是她的段子,而是她的「真香」表演。

  江山色到底是不熟悉套路,沒料到節目組居然在演員休息室內也裝有攝像機,拍攝到了她的全部吐槽畫面並且進行了剪輯。

  先是比賽前的江山色哭喪著臉低聲道——

  【好好一個喜劇節目,為什麼要這麼殘忍打分?】

  【我不想比賽,我人設向來都是與世無爭的小仙女啊。】

  【我就說我不要比賽,你們非要逼著我比。】

  緊接著,比賽獲勝后的江山色眉飛色舞,低聲道——

  【這個賽制,真的太好玩了。】

  【以後我們得多搞搞這種比賽。】

  【我可太喜歡比賽了。】

  「真香」畫面因為對比鮮明,被節目組拿來反覆播放。

  網友們對江山色組團進行著調侃。

  想吃喜洋洋:【哈哈哈哈哈哈,不瞞大家,我有次比賽也這樣過。小姐姐,你真是世另我!】

  何以解憂唯有暴富:【江山色你想太多了,你的人設並不是與世無爭的小仙女,你是懟天懟地的女流.氓,請對自己要有清醒的認識啊。】

  騎著小蝸牛:【我被你的段子笑死,剛搶救回來又被你的「真香」笑死了。】

  除此之外,還有網友觀察到了江山色與秋秋之間的互動,開始有奇怪的cp粉出現。

  姑娘很能打:【感覺秋秋很有大佬的氣勢,能罩著江山色,這是大佬和小嬌.妻的設定嗎?】

  仙女不下凡:【秋色cp這對可以磕,我到底是入了什麼教?】

  多喝雪碧:【為什麼我看個脫口秀,居然還粉起了cp,不行,我要反思我自己。】

  因為這則剪輯,江山色和節目組還霸佔了一次熱搜,知名度再次大幅度提升。

  面對著熱搜,江山色的心情很平靜,此時此刻,她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廣告費,得漲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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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新夢自然也是從電視上看見了江山色的脫口秀。

  雖然知道段子的事,不應該論真假,但江山色的段子向來都是從自己生活中提取的。

  四捨五入,就是說秦年時真的被綠了?

  謝新夢頓時也感覺,有被爽到。

  正當他打算去找秦年時問個究竟時,這天秦年時卻是主動來了他的診所里,直接往放鬆椅上一躺。

  雖然照舊是西裝革履,清貴的大少爺范,但看著卻有些疲倦,臉也清瘦不少,顯然這幾天里秦年時心情並不太好。

  「山色真的找了新男朋友?」謝新夢試探問道。

  秦年時卻不說話,他躺在放鬆椅上,面容寡淡,線條卻銳利。

  答案顯而易見。

  謝新夢彷彿聽見《綠光》的bgm在房間內響起。

  可憐見的。

  「現在的江山色,已經不再需要你物質上的照顧,而她身邊,也有了新的男朋友。」謝新夢發出了靈魂質問:「你該怎麼辦?」

  秦年時仍舊不說話,只是嘴角抿緊,下顎緊繃。

  謝新夢嘆口氣:「其實你已經幫山色做了很多,關於她身世的消息,都是你壓下來的。可是你不說,她什麼也不知道。」

  謝新夢清楚,之前那些關於江山色身世的通稿,一夕之間全被撤下,都是秦年時的手筆。

  雖然那些通稿並沒有提及江山色的名字,但如果有心人要去查,自然也能發現線索。

  另外,秦年時也在圈子裡以江家的名義放出了話來,明令禁止有人泄露江山色的身世,否則就是與江家與秦家作對。因此,江香.紗,嚴笑煙等人顧忌著,也沒敢在網上爆料。

  否則以江山色的熱度,她的身世應該很快便被圈子裡的人爆出來。

  「女人是聽覺動物,有些事,你得要說出口。」謝新夢好奇:「你對山色說過,你愛她嗎?」

  謝新夢已經習慣了秦年時的沉默,並沒有指望他會回答這個問題。

  然而只隔了片刻,他卻聽見了秦年時略為低啞的聲音:「怎麼才算愛?」

  謝新夢微垂下眼,心裡有些酸澀。

  對於一個沒有得到過愛的人,要怎麼告訴他,什麼才算愛?

  即使作為心理醫生,謝新夢也感到有些無力。

  秦年時仍舊閉著眼,柔和的燈光落在他面頰上,將他乾淨而清晰的輪廓映出了落寞的寂寥感。

  他回憶著那晚在陽台抽了一整夜的煙,當時整個人只有一種感覺。

  心裡很空,很想要努力地抓住什麼。

  謝新夢淡聲問道:「你打算放棄山色嗎?」

  這一次,秦年時卻沒有做回答。

  他只是再度回憶起了江山色那段脫口秀里的話。

  【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當時,當她聽見自己說出這句話時,是什麼樣的感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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