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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許惠橙在和許母的通話結束後,情緒就平靜不下來。她急得想立即就回家,迫不及待。


  許七竹見狀,溫和說道,“姐,你別激動。家裏都很好。”


  許惠橙點頭,再點頭。


  即便這麽說,可是她真的好想看看父母。她已經六年沒有和他們見過了。她這麽多年能夠堅持下來的精神支柱,無非就是那個家。


  倏地,許惠橙察覺到旁側的視線,於是轉頭對上鍾定的雙眸。


  他的眼中深邃如黑潭,無波無瀾。


  她猛然意識到了什麽,於是漸漸平靜。鍾定為了她,幾乎拋棄一切。如果她隻顧著自己的團圓,那將置他於何地。


  許惠橙輕輕去捉鍾定的手。


  他撇開了。


  她再去抓。


  他直接把手放進兜裏。


  她又要急了。不過這次是因為他。


  許七竹看著這對男女的動靜,心中閃過各種猜測。在這些猜測中,最大可能性的情況是,他姐姐是忍辱負重的那一方。


  頓時,許七竹護姐的責任感油然而生。


  他的背包裏有雙手套,此時正好派上用場。他把手套遞了過去,“姐,如果冷的話,這手套給你吧。”


  許惠橙愣住,懵懵的。


  鍾定倒是立即明白了,他略帶嘲弄瞥向她。


  許惠橙接收到鍾定的眼神,連忙朝許七竹擺擺手,“我不是冷。”


  然後她去拽鍾定的左手,“鍾先生,我們去四川旅遊好不好?”


  鍾定沒有回答。


  初春的季節,氣溫比較低,她穿得很厚實,可是手指仍然有些涼。那溫度搭在他的掌心處,有些刺。


  他其實料想過這樣的情景。她對家人的執念那麽深,怎麽可能會獨獨將他放在心尖。


  “鍾先生……”她的聲音低低的,“我們去四川旅遊好不好?”


  他用右手去掏煙盒,“隨便。”左手任她拽著。


  許惠橙笑了笑。她心知他此刻沒有完全舒懷,但是當著許七竹的麵,她不好向鍾定剖白心跡,隻能暫緩。


  她轉頭望許七竹。


  許七竹的神色有著明顯的不讚同。


  “七竹。”她繼續笑,“鍾先生也是我的家人。”


  鍾定夾煙的動作有了片刻的遲緩,然後又是熟練的銜上,點燃。


  許七竹怎麽看都覺得,鍾定的表現實在是冷淡至極,哪裏像個男朋友。但見許惠橙維護的態度,許七竹有千言萬語都咽了下去。


  這個午飯,吃了足足一個半小時。


  基本都是許惠橙和許七竹的交談,飯菜也是他倆解決的。


  鍾定不吃辣,在旁邊抽了根煙,就擱筷了。


  今天她和許七竹的相見,是鍾定的安排。但是鍾定沒想到,見著她這麽熱絡激動的模樣,他有種不適感。


  她有父母,弟弟。


  而他隻有她。


  他聽著那兩姐弟的往事,回憶了下自己和喬延。


  他們兩兄弟是試管嬰兒。鍾父和鍾母婚前沒說過話,婚後沒同過床。就算在家族聚會裏,鍾父鍾母的相處都是帶著隔閡的。


  鍾定天性冷漠,在兒童時期已經如此。不過,他也許別的親情沒有,但是對於哥哥這個角色,卻是極為用心的。


  這倒是很像許惠橙對許七竹的愛護。


  鍾定用著這樣類比的心情去想,就覺得她那個弟弟的存在沒那麽礙眼了。


  他望向馬路對麵的菜田,然後感覺自己的衣服被扯了下。他轉過頭來,見到許惠橙漾著盈盈雙眸,微微的笑。


  “鍾先生,七竹下午還要在店裏忙,我們去逛逛吧。”


  “嗯。”依舊不冷不熱的調調。


  許惠橙對此不介意,可是聽在許七竹的耳中,卻覺得自己姐姐委屈了。


  結帳時候,許惠橙表示自己一分錢都沒有。


  許七竹立即道,“姐,我這有錢。”


  她卻阻止了他掏錢的動作,眼巴巴望向鍾定。


  於是,鍾定付賬。


  許惠橙這一明顯的金錢依賴,讓許七竹的疑慮加深。


  在找錢的空檔,許惠橙去了趟洗手間。


  她一走,旁桌的女生們更加往這邊看。


  許七竹長得也不差,隻是還處於青春年紀,而且衣著樸素。


  鍾定則不同了。與生俱來的貴氣,出色的容貌身材,簡直讓幾個女生眼冒紅心。


  許七竹禮貌地給鍾定斟茶,“鍾先生,你和我姐認識多久了啊?”他聽自己姐姐都是這麽稱呼的,便也跟著她的叫法。


  鍾定望了眼茶水的漩渦,微微揚眉,“很久。”


  很久是多久?許七竹沒有再問,而是轉口說,“我希望……她以後都幸福快樂。”


  鍾定執起茶杯,“那是自然。”


  許七竹笑了笑。


  鍾定晃晃茶杯,然後放下。他看向許七竹,“她會幸福。”這句話已經是他所能出口的極限了。別的承諾,他隻說給許惠橙聽。


  許七竹半信半疑,因為鍾定的語氣稀鬆平常,顯得不太誠意。


  許惠橙沒一會兒就出來了。


  走出餐館時,她自然地挽起鍾定的手,笑得很開心。“七竹,你先忙吧。我和鍾先生在這邊走走。”


  許七竹跟著笑,“都聽姐的。”


  鍾定將許七竹送回便利店,然後載著許惠橙四處兜。


  許惠橙的喜悅掩飾不住,“鍾先生,你對我真好。”他簡直是她生命裏的希望之光。


  “這話去和你弟弟說。”


  她轉頭望他,“啊?”


  鍾定直視前方的紅燈,餘光都不甩給她。


  許惠橙懵懵的,“和七竹說什麽?”


  他懶得理她,索性一聲不吭。


  見他那個樣子,她輕輕喚他,“鍾先生。”


  綠燈亮,他啟動車子。


  許惠橙回想了吃飯時候的情景,意識到自己的確冷落了他,便討好道,“我幾年沒見七竹了,和他好多話沒來得及說。”


  鍾定的側臉如故。


  “晚上我給七竹隆重介紹我的鍾先生。”她笑著道,“我的鍾先生是天底下最帥的。”


  他終於瞥了她一眼。


  許惠橙繼續道,“大帥哥!”她了解他,說什麽好聽的都不如稱讚他帥。因為他就是這麽幼稚。


  果然,鍾定哼了聲,以示回應。
——

  許惠橙喜歡逛校園,她以前偶爾會去食街附近的大學散步。隻是因為這個聯想,她想起了喬延在校門口等候的樣子。


  鍾定曾經說過,他的初戀是她。


  那麽,喬延所說的失戀對象會是誰呢。


  鍾定先前給了她一疊的畫稿。由於她最近比較忙,所以都是斷斷續續翻閱。


  中學時期的故事結束後,喬延的畫就隨意起來,風景人文都有。她沒有藝術細胞,既然和鍾定關係不大,她就沒那麽用心看了。


  現在她想一想,也許其中能找到些線索也說不定。


  鍾定把車泊在教學樓的停車區。


  他從下車開始,就引來各方矚目。


  許惠橙不習慣這些視線,於是便挑著比較冷清的道路走。


  她和鍾定手拖手,慢慢的一步一步。


  她曾經想過,未來有一天可以愜意走在校園裏。沒有負擔,沒有壓力。


  當時所幻想的場景中,身旁沒有男人陪伴。


  而今的現實,比描繪的還美好。


  鍾定覺得這樣漫無目亂走,很浪費時間。可是見到她興致勃勃,他閉聲了。


  許惠橙的心情完全放鬆,已然成了話癆,不停講著以前在家鄉的事。


  鍾定偶爾應她一兩句。


  他初初見她時,她總是一副麻木遲鈍的樣子。現在幾個月過去,她原本個性裏的單純傻氣漸漸顯露了出來,襯得她的神情格外生動。


  他側頭看著她笑得和花兒一樣,突然伸手捏了下她的臉蛋,“小茶花。”


  許惠橙抬頭望他,還嘿嘿了兩聲。


  “過陣子有空了,我們去四川看茶花。”


  她的眼睛一亮,笑得更是眉歡顏開。“鍾先生,謝謝你。”說完她激動地抱了他一下。意識到這裏是校道後,她又趕緊放開。


  鍾定重新攬回她,“你會不會留在家裏就不回這兒了?”


  她搖頭,“我還是跟著你。”


  她和他的感情,以及和父母弟弟之間的,是不一樣的。她想回家探望父母,但她也知道,他是她的夫,他許了她一輩子。


  “這話好聽。”鍾定彎起眼睛,“以示獎勵,我請你去大魚大肉。”


  她掙開他的懷抱,重申道,“我在減肥……”


  前天晚上,鍾定不知怎的,在她洗澡時候突然闖進來,把她嚇了一大跳。他拋玩著鑰匙,倚在門邊,笑得跟勾.魂似的。


  他隻有在床上的時候會那樣笑。


  後來,她在鏡中看到兩人糾.纏的身影,欲哭無淚。他寬肩窄臀,她到處是肉。這差距讓她自卑得想鑽地洞。


  “不是已經減了?”鍾定覺得,她抱起來沒那麽肉乎乎了。


  “隻減了一、點、點!”許惠橙摳著食指,示意了大概半厘米的距離。


  “很好。”他捉住她的手,“以示獎勵,我請你大魚大肉。”


  “……”


  她懷疑,他是不是以養豬的思維方式在對待她。
——

  自從知道許七竹的下落後,許惠橙就經常過去大學城。


  許七竹因為打工的緣故,空餘時間不多。一般就是兩姐弟吃頓飯。


  關於過去幾年的事,許惠橙隨便編了個故事。大概是說當年她找到工作後出了意外,撞到腦子失憶了,最近半年才恢複。


  這個說法是她想出來的。她和鍾定談起的時候,還問著,“鍾先生,七竹會相信嗎?”


  “應該不會。”鍾定這麽回答。


  她一聽,緊張了,“那怎麽辦?你給我編一個吧。”


  “沒空想。”他的眼睛盯著電腦顯示屏,“你這麽說給他聽就是了。”


  故事的真假,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之所以隱瞞,是因為辛酸和痛苦。身為她的親人,應該做的事情是埋葬她的過去,而不是屢屢撕裂她的傷疤。


  這一點,鍾定想,如果許七竹真的愛護她,他會懂的。如果許七竹冥頑不靈的話,鍾定不介意給這小舅子上一節課。


  因為,許惠橙的幸福,是鍾定要操一輩子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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