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關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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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良賣-娼,他不是沒見過。隻是他沒料到,就她這水平,還會被綁著上架。她這麽懦弱,他隨便嚇嚇,她就什麽都妥協。在他看來,她的個性就是即使被迫,也不會多反抗的那類型。更別說,要使用到暴力這個手段。
這個女人的日子,艱辛的程度讓他意外。
許惠橙整理好皺巴巴的衣服,仍是背向他。這種鞭打類的,她不好和他詳談。她沒有忘記喬淩曾經的行為,她覺得鍾定也有些什麽另類的癖好。
鍾定輕輕撫著她背上的傷痕,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還來不及考慮,就已經脫口而出,“小茶花,你有什麽願望嗎?”
“嗯。”要沒有願望,她哪來的勇氣繼續撐著。
“說來聽聽。”
“鍾先生……”她的聲音隱藏某種暗澀的情緒,在這個寂靜的小山洞裏,更顯沮喪。“它們……隻是願望……”
那是一種美好的期待。而實現的途徑,布滿荊棘。
“我要聽。”鍾定攬上她的腰,把她整個身子翻過來。
許惠橙覺得,他其實知道她最大的願望是什麽。她被他箍得緊,有些喘不過氣,深深呼吸了一口,回頭望著他,“我想離開那裏。”
是他預料中的答案。“欠了多少?”
“六百萬……”那張清單的詳細數目她不記得,但那個合計總數觸目驚心。
“還了多少?”
“……想還三十萬。”她頓了頓,“可是他沒要……他讓我一次付清……”
他?鍾定拭過她盈盈漾漾的眼睛,“你是借了高利貸麽?”
她猛然搖頭,淚水再也沒忍住,“我沒借他錢。是他說要還的……”什麽都是朱吉武說的,她不答應,他就折磨她。她沒辦法,隻能順著。
“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別把能量浪費在眼淚上。”鍾定鬆開她,和她拉開些距離,“六百萬是麽,我幫你還。”
許惠橙驚得眼睛大大的,瞳孔中映著他的倒影,水光在其中搖搖曳曳。
“當然。”他又勾起笑,“前提是,我們可以安全出去。”
“鍾先生……我……”她變得很激動,有一種正在做夢的不真實感,“我說真的……”
“我也沒說假。”
她心裏湧現出巨大的狂喜,眼裏閃著希冀的亮光,禁不住握起他的手,“鍾先生,我……”她一下子居然連感謝兩個字都哽住。她呼吸,再呼吸,才穩住語氣,“謝謝。我先還他的錢,欠你的,我以後還。”
“隨便。”鍾定此時晃過一個念頭,也許今天是雷鋒日。不然,解釋不通。
許惠橙頓時覺得天地都寬廣了。她原本餓得乏力頭暈,可是現下立即灌注了元氣一樣。
鍾定見狀,漫不經心的,“可別是回光返照。”
她不反駁,心裏燦爛爛的。
等她還清債務,她就自由了。她想著想著,眼眶微微濕潤,幻想的前景,美好地讓她想大哭一場。
鍾定察覺到她情緒的異常,他懶得搭理。
他什麽都沒有,就是有錢。而她困於金錢,所以這真的僅是他的舉手之勞。
隻是,看著她驟然展現的笑容,他心情挺不錯。
大概這就叫助人為樂。
他一直以為自己的良心早就被野狗叼走了,遇險之後,他覺得應該還殘留那麽一丁點兒。
——
山洞上午曬不到太陽,兩人喝過水,小憩了片刻。
許惠橙覺得自己可能餓過饑了,胃部已經沒有反應。但是她心情前所未有的歡樂,這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身體機能的萎靡。
鍾定在洞裏仔細察看一番後,沒有找到出口。
午後陽光慢慢灑了進來。
許惠橙把兩人的外套拿去晾曬,正把鍾定的風衣攤到窟窿處時,卻突然聽見外麵傳來談話聲……
☆、29
許惠橙欣喜不已,朝鍾定招招手,“鍾先生,外麵有人。”
鍾定那時正在池邊舀水,聽到她的話,他抿了一口水,走了過來。
許惠橙扶住窟窿,耳朵貼著去聽外麵的話。外麵傳來的聲音時大時小,似乎離這裏還有一段距離。待他走近後,她說道,“鍾先生,我聽不懂。”
他看她,“要你何用。”
那對男女說的是Z市本地話,有著濃重的口音。
鍾定大約能聽懂七八成。
等外麵的對話轉到了情-愛方麵,他就讓許惠橙對外求救,看看對方能不能聽見。
許惠橙依言行事。她沒去深究為什麽他自己不喊。
結果,那對男女嚇了一跳,他們大呼有鬼,落荒而逃。
許惠橙滯住了幾秒,懊惱道,“鍾先生,這下怎麽辦?”
鍾定倚在旁邊,事不關己似的,“早知道就我出馬了。”
她疑惑看著他。
他嗤著,“你那嗓子有氣無力,的確像女鬼。”
許惠橙咬唇不語。
鍾定瞧她那想生氣卻又憋忍著的模樣,笑出了聲,“好了,我們自己出去。”
“怎麽出去?”她急問他,“這裏不是沒有路嗎?”
“剛剛他們兩個說有路。”
“真的?”許惠橙又驚又喜。“鍾先生,你能聽懂他們的話呀。”
“你以為我是你。”
那一對男女,是私奔的情侶。據他們剛剛所述,這個山洞有什麽姻緣相牽的古老傳說。他倆因為家裏反對,特來此地求一世相守。
當然,這些毫無根據的封建迷信,鍾定聽了就算。他記住的是這個山洞的出口。
山洞沒有路。
由於神話的夢幻,許多的情侶們都想進來祈緣。於是,才鑿出了一條姻緣路。但是在此之後,姻緣的祈福就沒有再靈驗過。
漸漸的,山洞又荒蕪了。
漫長的歲月中,由於地殼的裂動,本是平坦的路,已然凹凸不平。如今傳承下來的故事則是,攜手走過姻緣路的情侶,一生都會幸福美滿。
幸福不幸福,美滿不美滿,不是鍾定關心的。他隻在乎能不能出去。
但是,私奔男女隻曉得山洞的位置,卻不知姻緣路究竟在何處。所以他們在山洞旁尋覓了半天。然後,被許惠橙嚇跑。
鍾定在上午就已經把石壁四周都檢查了,沒有異常。泡澡時,他也在水下摸索過了,見不著出口。
私奔男女的話不一定就是準確的,但是有線索,鍾定就得再去試試。“我去找找出路,你就在那待著,如果他倆回來了,記得叫我。”
許惠橙點頭,“鍾先生,你小心點。”
他再次脫衣下水,他潛至池底,仔細查看各處池壁。他隔一段時間就浮上來,然後再下去。
她在原地看著池水的波紋,心裏滿懷期待。
這麽持續了二十來分鍾,鍾定撐著池壁上來,坐在岸邊想著什麽。
許惠橙沒再等到私奔男女的再次出現,她喚了一聲,“鍾先生?”
鍾定沉沉應道,“小茶花,過來。”
她立刻奔過來,按照他的示意,和他並坐於岸邊。“找到了嗎?”
“沒。”他赤身晾著,“不在四周的話,還有地下、頂上。”
許惠橙回頭張望地上。這裏泥土灰地,某些區域有些坑窪。“會不會有地道?”
“誰曉得。”他撿起衣服套上,橫她一眼,“別光是問東問西,分頭找找。”
她默默點頭。
雖然他態度的囂張一如既往,可是他答應了幫她,所以她把他的這份好放得格外重。
許惠橙真的找到了地道的蓋板。她激動地回頭喊,“鍾先生,在這裏!”
鍾定過來見到那塊木板,足足被泥土掩了三十公分。而此時,泥土被撥開了大半。不止這裏,前麵一路下來的,都是泥土翻挖的軌跡。
他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欣喜,隻是瞄著她灰不溜秋的手指,“受傷了?”
許惠橙忍著疼痛,搖搖頭,“就是髒了,洗洗就好。”
鍾定扣住她的手腕,“讓我看看。”
“很髒……”她記得他之前很嫌棄她的髒。
他不放手,目不轉睛盯著她的手指。她的指甲縫全是黑漆漆的泥巴,他懷疑血跡都和泥巴混在了一起。
他拉起她走到池子那邊,半蹲著拽她的手往溫水裏泡,見到她表情有些扭曲,他才彎起笑,“疼?”
她低頭,知道騙不過。當泥土隨池水浮動散開後,傷痕清晰可見。
“沒見過這麽蠢的。”鍾定輕輕幫她搓著泥巴,奚落道,“行動前也不問問我有沒有工具。”
許惠橙被他搓得疼,隻能解釋著,“木板那裏的泥土很鬆,容易挖。”前麵那些堅硬的,她挖不動,所以嚐試了幾下,就放棄。但是手指還是傷了。後來發現了鬆動的部分,她直覺有什麽東西在下麵,於是不管不顧去掘。
“隨便。”他故意兩指夾了下她的傷口,“反正疼的是你。”說完他放開了她,徑自走到出口處,去拉木把手。
木板深嵌得深,鍾定拉了幾下,才翻開。
底下黑沉沉的。
他笑了笑,“小茶花,如果這裏下去是更深的洞,那可太好玩了。”
許惠橙驚得看著他,“鍾先生,你在開玩笑吧?”
“也許。”鍾定轉身去拿自己的外套,吩咐著,“小茶花,收拾好東西,我們走了。”
她應了聲,趕緊把所有衣服都重新穿好。
鍾定開了火機,隱約有台階的顯現,他踏下了第一步,視線依然望著底下,手卻往後伸去,“來。”
許惠橙輕輕把手放在他的掌心,任他握住。
她現在突然覺得,無論前方是明是暗,她都不會被拋下。
這是鍾定給予她的安全感。
——
這條通道,誠如私奔男女所言一樣,凹凹凸凸,時寬時窄。地麵還有尖銳的石刺。
打火機的光,實在有限。
鍾定和許惠橙走得極為小心翼翼。每一步邁腳前,他都將打火機貼近地麵去判斷情況。一路都是他先行兩步,然後停下等她。
她就謹慎地踩在他前麵的腳印上。
通道最窄的地方,隻能側身險過。而通道另一端,有亮光。光線透過窄口折進來,這邊終於也有了昏影。
許惠橙綻放出笑容,“鍾先生,我們要出去了。”
“別亂動。”他語氣不好,“出去了你要跳舞都行。”
她立即噤聲。
鍾定試著側身去探窄道,因為他不能低頭,所以無法判斷底下尖石的具體位置。
幸好有亮光。
許惠橙半低身子,盯著那尖簇的石頭,輕聲指揮他的落腳點。
在他安全通過後,她微微舒口氣。
鍾定望了眼前方的出口,注意力重新回到後麵女人的身上。“把外套脫了過來。”
她脫掉羽絨服,扔在地上,正要抬腿側進去,他卻喝道,“停下。”
許惠橙僵住,不敢動。
“收腹。”他的視線定在某個點,眯了眯眼,“別挺-胸。”
“我沒挺……”
他撇嘴,把諷刺的話止住,改口道,“那就往後仰一點。”
許惠橙照著他的話,深呼一口氣,往旁側挪著身子,很慢很慢。當看到了滿眼的亮光,她的笑容再也掩飾不住。
接下來的幾米,是平坦的順道。她小跑著出去,跨出了山洞後,她回頭,“鍾先生,我們出來了!”到現在,她的心才算是完全放下來。
鍾定還是不鹹不淡的,“你認識路回去?”
許惠橙的笑容變得僵硬,“……你……知道路嗎?”
“不知道。”
她噎住。
他欺負完她,又彎起眼睛,用下巴努了努不遠處。“我們可以問路。”
許惠橙這才看到,那裏走來了一個大叔。
顯然,大叔見到他們倆也很驚訝,操-著一口鄉音普通話,“你們小兩口是來走陰陽窟的吧?”
鍾定對於“小兩口”這個詞語很不屑,態度有些冷淡。
許惠橙擺了擺手,為那三個字尷尬,“我們不是……”
她話還未說完,大叔又拉開了嗓子,“哎喲喂,現在傳來傳去,都不準啦。你們在這裏進的話,隻能去陽窟洞。陰窟洞在山崖那邊,已經走不通啦——”
鍾定打斷了大叔的話,“我們要去山上的度假山莊。”
大叔奇怪地看著麵前的俊男美女。他想起村裏的二狗說過,最近有一對想私奔的男女來問陰陽窟的路。
可是二狗那個人呢,信口開河,顛三倒四,描述完驚天地泣鬼神的神話故事後,就忘了提醒關鍵的部分。後來想起的時候,私奔的男女已經上路了。
大叔雖然心有疑惑,不過還是指了度假山莊的路。臨走時,他善心地彌補二狗的疏漏,說道,“陰陽窟要按順序走的啦。”
鍾定懶得再聽這些不知所雲的陰陰陽陽,他直接往大路的方向走。
許惠橙向大叔道了謝,急急跟上去。
大叔望著兩人的背影,再轉頭看陽窟洞的出口。他搖搖頭,繼續走自己的路,嘴裏哼唱著,“走過陰和陽,幸福久久長……”
☆、30
鍾定邁著大步,走在前麵。出了山洞,他就感覺到了饑餓。之前隻想著怎麽出洞,忽略了身體上的不適。現在隨之而來的,還有各處傷口的疼痛。
右肩的腫脹越烈。
他走了一段路,才想起後麵還有個女人跟著,於是回了頭,卻見她遙遙落在後方。
許惠橙的羽絨服扔在了姻緣路,山林的氣溫很低,她抖抖索索,雙手環臂,追著鍾定的背影。她一受寒,雙腿就會又麻又僵,走也走不快,所以和他的距離越來越遠。
鍾定瞥了她一眼,就繼續自己的路。腳步稍微放慢了些。
但是她一直沒有趕上來。
這裏到山頂,步行的話,大約還要一兩個小時。半山附近有幾間飯店,但是鍾定和許惠橙身無分文。
在饑餓疲乏的狀態下,要走那麽一大段路,估計得累死在途中。
鍾定停在第一家飯店。
許惠橙遠遠見到飯店的招牌,更是餓得慌。她小跑著奔過去。
他見她速度加快了,便進去店裏。裏麵牆上掛著大幅的菜牌,價格還算公道。他直接坐下,開始看菜單。
許惠橙在此刻也沒有去思考他究竟有沒有錢,她坐到他對麵,盯著他手裏的菜單,隻覺口腔不停地分泌出唾液,她咽了好幾下。
鍾定本是低頭看菜單,也許是感覺到她滾熱的視線,他抬起了眼,“麻煩擦擦口水。”
她尷尬地一頓,用手背擦了下嘴唇,什麽都沒有抹到。
店裏的老板又遞過來一本菜單,許惠橙接過後,肚子咕咕叫。她翻閱了前麵幾頁,大盤大盤的肉,十分誘人。
他似是聽見了她肚皮傳來的不雅聲響,“你想吃什麽就點。”
她連連點頭,指著封頁的招牌三杯豬蹄,詢問道,“鍾先生,我可以點這個嗎?”她太餓了,皮色油亮的豬蹄引得她垂涎不已。
“隨便。”他向老板娘報了幾個菜,合上菜單後,他轉向許惠橙,“你還要什麽?”
她聽他已經點了五六個,不想太浪費,就搖了搖頭。然後想起什麽,又道,“我……還要米飯。”
“嗯,有什麽涼拌菜就先上。”鍾定還想來根煙,他目光掠過服務台,見擺放的都不是高級貨,遂作罷。
老板殷勤地答應著,然後趕緊去廚房端了拍黃瓜上桌。他都還沒回到服務台的位置,那碟小菜已經空了。
鍾定隻嚐了半根,就扔了。太辣。
許惠橙顯然是食欲大於形象,見他不再動筷,她呼呼地掃光了整個碟子。這是她吃過最好吃的黃瓜。或者說,她根本連味道都沒品出來,就已經咽了下去。
農家小館,這個時間段客人不算多,所以上菜還挺快。
在饑腸轆轆的麵前,菜的色香味都不是重點。隻要能填胃,即可。
席上的兩人,沒有交談。鍾定即便在這種時刻,仍維持著良好的吃相。許惠橙埋頭和碗中的大魚大肉奮鬥,沒有抬頭望過一眼對座的他。
服務台的老板,吃驚地望著這一桌。他們才兩個人,就點了七菜兩湯,而且,居然還沒剩多少。這是餓壞的吧……
許惠橙直到肚子變得鼓鼓的,才感覺活了過來。
有飯吃,真美好。
她重新回憶遇險後的一幕幕,仿佛做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夢。裏麵的景象很不真實。唯一真實的,就是陪著她的他。
鍾定收筷比許惠橙早,他啜了口熱茶,然後看著她啃豬蹄。等她終於放下筷子,他才譏誚道,“小茶花,這頓吃完,你體重直飆一百五。”
她用紙巾拭拭嘴,垂下頭,低聲解釋,“我……太餓了……”
他哼了一聲,招呼了老板過來,“結帳。”
老板笑嗬嗬過來,卻聽到鍾定這麽說道,“沒帶錢。”語氣還非常理所當然。
於是,老板的笑容僵住。
連許惠橙都驚愕了。她以為他那麽自然地進來點菜,是因為身上還有錢。誰料……
鍾定完全無視老板的臉色,摘了腕上的手表,“我用這個押著。”
老板是個山裏人,他把那隻表翻來覆去,黑著臉,“你們這頓吃了兩百七哇,這表值不值這個錢哇?”
鍾定輕勾唇角,“三百買的。”
“樣式挺別致。”老板眯著眼,再瞅瞅這一對男女,長得是好看,可是居然來吃霸王餐,還吃了那麽多。他把表還回鍾定,“你說三百就三百啊?誰知道是不是三十塊買來的。給我兩百七,不然我叫警察抓你們。”
許惠橙雖然對頂級定製沒有概念,但是她知道,鍾定全身上下,就沒有便宜的。不過,那個打火機倒是個比較大眾的牌子。
她今天沒有戴首飾出門,所以也找不到東西可以抵押。
這時,鍾定突地瞥了她一眼,笑道,“那不如我把她押在這,她應該值個兩三百。”
許惠橙愣了。
老板也愣了。
鍾定閑閑地重新戴好手表,挨近許惠橙的耳邊,輕柔低喃,“小茶花,在這等我。”
她聽在耳中,沒了反應,怔怔望著他,這般模樣的他,是她熟悉的。說不上的詭異。
最終她還是被留下了。當鍾定半彎笑眼時,她就有了顫.抖的戰栗感。所以他說什麽,就是什麽。畢竟她還要仰仗他的贖身錢。
時間一分一分過去,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鍾定沒有再出現。許惠橙坐在飯店的長凳上,遙遙眺望山的那一頭。
老板看著看著,覺得不對勁,便和自家的妻子嘀咕,“這丫頭,是不是被甩了?”
老板娘半個小時前才摘菜回來,她以一種典型的八卦角度分析道,“男的啊,估計早就想分手,卻找不到理由。今天想到吃霸王餐的招數,就這麽把丫頭落這裏了。”說完,又埋怨了,“都是你,好好收下那個表,不就嘛事都沒有了。哪有把女朋友押在這的,想想就知道有陰謀。”
“我當時就想著咱倆可別虧了嘛。”老板撓撓頭,“你都不知道那手表多誇張。還鍍白金呢,太假了,誰會上當。”
“這也是陰謀之一。它要不假,這丫頭能被留下?”
老板想想也是。“那現在可咋辦?”
“能咋辦,再等唄。晚上關店如果男的還沒來,丫頭就可憐咯。”老板娘搖搖頭,很是同情。
老板見許惠橙仍然傻傻等著,他不免一陣唏噓,便倒了杯茶過去。
許惠橙道謝地接過。
因為這個動作,老板注意到了她手指的傷痕。他驚詫道,“他還打你啊?”
“不是。”她微微一笑,“我自己弄傷的。”
老板卻不太相信她的話,隻當她是個為愛深陷的傻丫頭。“喝點熱茶,天氣這麽冷,你還穿這麽薄。他也不給你買大襖啊?”
許惠橙一下子接不上話,一會後,才解釋道,“我和他……不是……”
她話都未說完,老板就擺手,“我知道,我知道。傻丫頭都喜歡這麽說。”他一邊說著一邊轉身往服務台走去。
許惠橙暗自歎氣。
她望望自己手上的傷口。其實,他受的傷比她重得多。可他沒有吭過聲,反而在那樣的險境中,領著她一步一步出來。
所以,既然他要她在這等他,那她就等。
——
鍾定從飯店到別墅,走了一個多小時。度假山莊是在山頂那塊,半山上去後就人煙稀少,他一路走來,沒有遇到一輛車。
別墅的傭人們,見到他,隻是打了招呼。
鍾定心下有疑慮,便問了纜車管理員的去向,得到的答案卻是,纜車管理員昨天上午接到家裏的電話,有急事走了,臨走前沒有透露任何關於纜車的事故。
傭人們根本不知道出了事。
而且,鍾定向來我行我素,所以他沒有回來別墅,傭人們還以為他心血來潮去遊玩了。
鍾定在等醫生的那段時間,吩咐管家派車去接許惠橙。然後他回房洗澡,換掉髒兮兮的衣物。
他在鏡中望了望肩背的傷,肩胛處,有一塊紫得發黑的區域,延下去,則是紅紅腫腫。熱水澆下,又開始抽痛。
醫生來到後,迅速給鍾定處理傷口。好在骨頭的部分,鍾定之前在山洞裏已經正位,而今的傷口,是外傷的炎症。
醫生叮囑了幾句,讓鍾定好好休息,然後退了出去。
鍾定的確有些疲乏,於是睡了一覺。他想著既然交代了下去,那麽許惠橙那邊就沒問題了。
可是直到他被吵醒,她仍然不知去向。
管家派了車去接她,但是車子在山中繞來繞去,兜了不下十圈,都沒有見到那家飯店。他慌了,趕緊給鍾定電話匯報。
床頭櫃的電話響起時,鍾定就醒了。陳行歸一年都沒幾天待這裏,所以這通電話鍾定接起了。聽完管家的話,他眉一斂,“找不到?”
“鍾先生,我們在那前前後後都找遍了,沒有您說的飯店。”大寒天的,管家卻擦了擦額上的汗。
“扯淡麽。”鍾定坐起來,準備穿衣,“繼續找。”
“是。”
鍾定將許惠橙留在那個店,隻是因為她速度慢,真要走,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到別墅。雖然萬一飯館是個黑店,她獨自待著不安全。但是,這個幾率不大。那個店有地有址,諒老板
都沒有那個膽子。
鍾定跳上了車,啟動後就搜尋著之前走過的那條路。
然而,他兜了一個圈子後,都沒有見到那個店。
☆、31
鍾定有些心神不寧。他還記得自己離開飯店時,許惠橙那帶著期待的眼神。自纜車意外後,她經常那樣看他,好像真的把她自己的生命交給了他。
他繼續開車兜著圈子。
在即將駛入岔路時,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往後視鏡望了望。昏暗暗一片。
他倒車回去,停在距離剛剛岔路口幾十米的地方。然後打開遠燈。
這下,他的心情終於平緩了些。
這裏有兩個岔路口,相距很近。他剛剛兜的,是第二個岔路口。而他今天走出來的,則是第一個。也不知是誰的惡作劇,此時第一個岔路口被一堆草叢擋著,而且由於轉彎角度的問題,又加上有山峰的遮擋,開車經過的,也許以為那不是路,從而進了第二個路口。
鍾定下車把那堆草叢踢開,他站在路口,遠遠就見到了飯店的微光。
他笑了。
其中三兩家飯館已經收攤,別的店麵的光暈錯落在山間,仿佛透著一層霧。
鍾定重新回到了車上。
現在已經將近九點,也不知道那朵茶花兒有沒有吃晚餐。他估計她會因為沒有錢,不敢再厚臉皮去吃霸王餐。
他旋了方向盤,轉進了那條岔道,穩穩地向目的地而去。
——
許惠橙坐在窗前,遙望到車燈的亮光,她已經掩不住心情,隻期待那是鍾定。
說真的,在等待的過程中,她也有想過,他離開了那個山洞,會不會又變回喜怒無常、陰森詭異的模樣。可是回憶曆險之後的他,她就自我安慰著,他會來的。畢竟在那麽惡劣的環境中,他都沒有拋下她。那麽安全後,她更應該相信他。
老板和老板娘以為他倆的揣測就是真相,覺得許惠橙怪可憐的,晚飯時候,還好心地邀許惠橙一起吃飯。席間搭話時,老板娘侃侃而談,話題無非就是,長得帥的男人都信不過。
老板連連點頭,附和道,“特別是那麽帥的。”
“老板,老板娘。”許惠橙笑著澄清道,“我和他真的不是那種關係。”
老板和老板娘對看一眼,跳過了這個話題。
後來見到鍾定從車裏下來,老板娘嘟噥著,“還好這丫頭沒被拋棄。”本來老板和老板娘就想著,如果等到關店,都沒人過來接的話,那就讓村裏的二狗開摩托車把許惠橙送回去。雖然飯館虧了兩百七,但是也不好把一個女娃扣在這裏。
許惠橙確定那是鍾定後,眼睛就撲閃撲閃的。她微微低頭掩飾自己的情緒,嘴角卻是有著上翹的弧度。
鍾定下車進店來,隻瞥了她一眼,然後就轉向老板。他遞過去數張大鈔,“我來領她回去。”
老板接過錢,手指一推,隻抽出其中三張,“兩百七就好。”他還從口袋裏掏出三十塊,並著剩下的幾張,要還回給鍾定。
“就當是她的茶水費了。”鍾定說完,掉頭直接朝門外走。
許惠橙反應過來,趕忙要追著上去,老板的手橫在她的麵前,“丫頭,這錢拿回去啊。”
她搖搖頭,這也不是她的,她做不了主。“這錢,你們收著吧。謝謝你們今天的收留。”
老板娘奪過那幾張紙幣,拉起許惠橙的手,往她的掌心塞,“無功不受祿。丫頭,好好和你家那口子過啊。”
許惠橙忙道,“我得走了,他在等我。”她掙脫老板娘的手,小跑著出去。一出店門就寒風襲來,她喘了一口氣,縮起肩膀。
鍾定在駕駛位,看著許惠橙的身影越行越近,他按下車窗,微諷道,“我以為你要和他們十八相送。”
她幹笑了下,拉開後車門。坐下後她搓搓手,又踮著腳尖蹭了蹭小腿。
他目不斜視,隨手調了暖氣溫度。
車內漸暖,她慢慢放鬆了身子。
回程途中,車裏隻有樂聲。許惠橙好幾次想鼓起勇氣問問六百萬的事。她回憶了下鍾定的話,他當時說的是真,可是,不知現今他是不是仍會履行承諾。
當臨近別墅,遠遠望見房子的燈火,她終於醞釀完畢,喚了一聲,“鍾先生……”
“嗯。”聽這口氣,是挺不想理她。
“那個錢……”她聲音低了下去,起了個頭,卻不夠膽子問他還當真否。
鍾定的視線懶得往她那瞄,隻是隨口應道,“會給你。”
許惠橙難掩激動地傾前挨近他,底氣都足了,“鍾先生,謝謝你……我會報答你的。我自己還有幾十萬,可以先還你。”
“隨便。”他說得敷衍。什麽幾十萬,他壓根不在乎。或者說,她還與不還,他都無所謂。
許惠橙不想將內心的欣喜表現得如此明顯,可是她忍不住,她連眼角都帶著笑意。也就是這麽一個時刻,她覺得這趟和鍾定來到Z市,不是完全背運的。
到了別墅,鍾定讓她自便,然後他直接上樓睡覺。
她嫣嫣然,望著他的背影,禮貌說了一句,“鍾先生,晚安。”
他沒有回頭,也沒有應答。
許惠橙絲毫不介意他的態度,反正她就是高興著。回房沐浴時,她已經在勾畫著未來的日子。她想著等還清那些錢,就回老家找份工作,隻要能安穩糊口就好。
她讀完初中就輟了學,文化水平不高,但是在家裏務農時,她喂豬耕田什麽都能做。隻要是正經的門當,她都願意去努力。
許惠橙站在熱水下,背部較深的傷痕在衝洗的時候,隱隱還有些疼。這份疼痛,又讓她感到忐忑,不曉得朱吉武會不會輕易讓她離開。
可是六百萬和她,明顯前者更有價值。這麽一想,她又安心了些,繼續幻想將來的美好生活。洗完澡,吹完頭發,她縮進溫暖的被窩,笑著閉上眼睛。
——
陳行歸是第二天上午到達別墅的,同行的還有幾個公子哥。
他招呼了那幾個公子哥和他們的女伴,“你們隨意。”
然後他和鍾定進了書房。
陳行歸給鍾定帶來了兩部手機,一黑一白。遞過去的時候,陳行歸悠悠開口,“你的傷勢如何?”那個事件,鍾定隻是在電話中提了一下。陳行歸找管家詢問後,就立即派人去追查纜車管理員的下落。
“無礙。”鍾定翻轉了下手機,問道,“手機卡呢?”
陳行歸拋了東西過去,“昨天你家聯係不上你,將電話都打到我這了。”
“哦。”鍾定淡淡應著。他套好手機卡,開機後就有N個未接電話的提示刷刷而來。他粗略瀏覽了下,便收起手機。
“你不問他們找你什麽事?”陳行歸調侃道。他其實明白鍾定的冷淡因何而來。
鍾定似笑非笑,“難道會是好事?”
“是喜事。”
鍾定眉眼一揚,輕輕笑著,“我還真是烏鴉嘴。”
陳行歸掏出一根煙,夾在手裏沒有點燃,隻是轉著圈,“你和沈從雁的婚事,他們定日子了。”
鍾定這時候才想起來,自己好像,是有一個叫結婚對象的物體存在著。不過,那個人原來姓沈麽。他還真忘了。“什麽時候?”
“這個我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