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節、各施奇謀
第189節、各施奇謀
一場大戰中,楊浩也受了些小傷,因此這兩日皆未出門,隻在室內休養。這天正在點檢軍需冊子,嚴立進來稟道:“王爺,三公主派人來了,說是有東西要直接交給王爺。”
楊浩一皺眉,踟躕半晌,終於道:“叫她過來吧。”
進來的卻是琦秋,她近前幾步,行了個禮,恭敬的呈上一個荷包,嚴立接過來放在桌案上。楊浩隻掃了一眼,便知是他裝鳳舞的,心中一陣氣血翻滾,若是她將翔龍還了回來,這卻……
他幾欲打開,卻不想在一個宮女麵前失了身份,強自收斂心神道:“知道了,你去吧。”
琦秋又福了福身道:“公主還有幾句話交代奴婢轉告王爺,不知王爺可否容奴婢說完再告退?”
楊浩一怔,隻不知她還要說什麽,沉吟片刻道:“你說吧。”
琦秋朗聲道:“公主說,過去的年華既不可追,過去的事物她自也不敢收回。後事難知,來日莫測,輪回轉世,鬼神之說,更是虛無縹緲,亦不可期,偷不去、奪不走、毀不掉,半分也更改不得的,唯有那些昨日韶光。這十年,是她最珍貴的東西,她自會善加珍視,私心裏也希望王爺如此。隻是,這究竟是她的一點見識、私心,王爺要如何,聽憑王爺心意,但是此物,她確然無權收回。”
琦秋走了許久,楊浩還定定的坐在那裏,顫抖的手指撩開荷包看時,卻是那塊熟悉又陌生的鳳舞。說熟悉是因為看過無數遍,摸過無數遍;陌生,卻是因為,那塊玉佩中間有了一條明顯的裂紋,想是那天被他擲出去時摔碎了,不知給她拿什麽粘了起來。隻是粘歸粘了,裂痕仍在。想起她留下的話,千頭萬緒,千言萬語,卻隻付之一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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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琦秋回來,我問道:“收了沒有?”
琦秋行禮道:“王爺收了。”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可說了什麽?”
琦秋搖搖頭:“王爺麵上不好,卻沒有說什麽。”
我點點頭,叫琦秋自去,坐在這裏心思起伏,想到楊浩,總有止不住的心痛。也許他將鳳舞還回來,是下了決心的,原是好事。隻是,既然不是我送出去的,我又有什麽權利把它收回來?鳳舞是這樣,回憶是這樣,感情,又何嚐不是?都是女子,將心比心,那個真正的大隋公主,一定不希望楊浩把這一切都埋葬。比如我,如果有一天李世民傷了我,那簡直是一定的。縱然是洗筋裂膚之痛,粉身碎骨之傷,我也不後悔,即使重來一次,我仍然感謝上天,叫我能與他相遇。小箭、寶刀,仁壽宮、靈感寺,這一路走來千難萬險,既然都是真的,既然都無悔,那麽,到什麽時候,我也絕不會後悔!
這場硬仗中,雙方都傷亡慘重,免不了要休養生息一番,接下來這段日子互有接仗,都是佯攻試探。但是日子一天一天過下去,我還是越來越焦急,一是不知義成公主那邊進行的如何了,二是雲定興一部一直在代縣駐紮,互成掎角之勢,按說李世民應該已經在雲定興軍中了,卻沒有任何消息遞進來。看來,他對我的心結,隻怕一時半會,是解不開了。最讓人擔心的,就是楊浩之前所說的軍糧問題了。我本想叫雲兒去問問,又想了想,自那日起,已有十日未見了,此時已是危急存亡之秋,也顧不得這些什麽小兒女的私情小意了,逐帶了雲兒親自去找他。
楊浩見了我,欣慰的一笑道:“那天你叫琦秋來轉達,還以為你以後都會避開我呢!”
我也笑:“你還肯見我便好了,還以為你再不願見我。”
是不是有了那麽點相逢一笑的意思?好吧,我就當有吧。
楊浩給我拉了把椅子道:“想知道什麽,說吧?”
我衝他吐了吐舌頭:“你猜!”
楊浩輕笑道:“黑沙、晉陽,是吧?”
我對他一揖到地道:“哥哥真乃神人也!”
楊浩拉起我道:“猜得雖準,結果卻差強人意。”
我忙道:“你快說啊,這會就別賣關子了!”
楊浩沉吟道:“去義成公主那邊的人明後天就到了,報急的文書自已發出,也差不多那時候到處羅軍中。結果如何,我們便靜觀其變了。晉陽那邊,卻有些麻煩,李淵一直以連年欠收,糧草又調去剿匪為理由推脫,按你的法子,裴寂雖是答應了,卻不見任何進展……”
我急道:“這怎麽行!浩哥哥,這又過了十來天了,如果再不能補給軍糧,到時一旦關中缺糧,別說不戰自潰,說不定隨時……”
“楊天曦!”楊浩急喝道。
“額……”我躡嚅道:“當然,這隻是我杞人憂天,最最差的一個可能,萬中無一的。若再不行,我們就隻能做好準備棄關而去了……”
楊浩歎氣道:“隻是如此就對不起三晉的百姓了,突厥入關,便是一場浩劫。嗯?眼下還有一個法子……”
我跳起來道:“還有什麽法子?你快說啊!”
楊浩一頓住口,看著我道:“算了,我們再從長計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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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獵獵,襟旗招展,衰草連天,鷹嘯長空,一頂頂帳篷星羅棋布的排列在山坡上,其中最為闊大的,自然是突厥可汗的王帳。這位處羅可汗俟利弗設不及咄苾葉護高大英武,但也自有一股梟雄氣度。聽到鷹唳之聲,他轉身走出大帳,隻見一隻特別長大雄壯的蒼藍色海東青,正在空中往複盤旋。
“大汗。”左右牙將引下海東青,恭敬呈上,複又退下。處羅可汗取下海東青腳爪上的皮囊,拿出一張油紙,打開看時,隻見上書一行大字:漠北有變,黑沙告急,請大汗速速返回。
又是北蠻子!處羅可汗將油紙捏作一團,十八年前父汗啟民可汗亦曾飲馬中原,縱橫幽燕,就是因為這幫北蠻子見王廷空虛,趁機興兵作亂,父汗才不得已引兵回返平叛,坐失良機,如今他們又來壞我好事!
且慢,三年前本汗率軍將之一舉平服,最近向來恭順,何故突然又生事端,莫不是見我盡帶國中兵馬南下,又起不臣之心?隻是……
他沉吟不決,喝道:“來人,將咄苾與步利設請來,就說本汗有緊急軍情相商。”
咄苾與步利設匆匆趕來,處羅可汗將油紙傳於他們看了,問道:“不知二位賢弟,對此事有何看法啊?”
作者有話要說:
☆、第190 節、攻城:(三)火燒投石車
第190 節、攻城:(三)火燒投石車
一挨處羅相招,咄苾便知是此事來了,逐按先前定好的說辭道:“可汗,我國中不比中原,部落林立,各自為政,雖皆臣服於可汗,但有個風吹草動,免不了就要生些事端。如今我們傾巢而出,黑沙薄弱,若真叫他們弄出事來,我們無處可返,豈不危矣?照臣弟愚見,這雁門關城防堅固,又有重兵把守,各地官員亦開始紛紛增援楊廣,一時半刻,隻怕拿不下,而我們的軍糧已經所餘不多,不如先行回兵,保王城不失為……”
“不然!”步利設急急打斷道:“王兄不可!北邊那些部族早已臣服,為何突然生事?且這消息是可賀敦所傳,並無旁人證實,咱們那可賀敦是南朝女子,臣弟隻怕……隻怕此事有詐!”
他們說的,正是處羅心中矛盾處,當下計議難下,隻得決定暫時按兵不動,另行攻城,觀察形勢究竟如何,再做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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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換了男裝跟楊浩巡視軍營,一時興起帶著雲兒跑去了傷兵營。不乏傷筋動骨、缺損四肢者,不時有人呻吟呼痛,甚而翻滾掙紮,化膿潰爛的傷口,觸目驚心的血紅,俯拾皆是,其況慘厲,但是照顧的還算妥帖。這場仗為什麽要打,有什麽意義,我一無所知,眼前境況,也並無辦法,我甚至後悔來這裏,歎口氣,正準備離開,忽聽到角落裏有人小聲議論,我走近些,竟是在說三餐不繼,隻有稀米湯果腹,我大吃一驚,轉身就跑了回去。
我急急的找到楊浩:“晉陽的軍糧還沒到?”
楊浩一把拉了我到僻靜處,四下看看:“是……”
我質問道:“所以你就叫人克扣傷兵的口糧?!他們浴血殺敵,也是有功於社稷的,現在你覺得他們無用了,就這樣對他們!”
楊浩咬了咬唇:“軍糧已然支持不了幾日了,我隻能先保證主戰將士的供應,不隻是傷兵,百官、宮役皆是如此,在這個時候,我已經顧不得什麽道義了,實在是無法……”
我逼近他道:“不,你有!你之前想說而沒說的,是不是跟我想的一樣?”
楊浩身子顫了一下,低頭不語。
我扯住他的袖子:“你去給我把李建成找來,我修書給李世民……不,我去,我去晉陽借糧……”
楊浩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你不用想了,絕不可能!我已經做過一次和親使了,送你去保邊塞三十年平安,這一次又是什麽,拿你換軍糧?如果隻能如此,這場仗,我寧可不打!豺狼尚知守一家老幼,我是個男人,再這樣就不用活了,還說什麽江山社稷?!”
我抓住他雙肩:“你別這樣,你是大隋的秦王,我是大隋的公主,我們可以不要這萬裏江山,或者,你是想放突厥與李淵相爭,讓這幾十萬鐵騎,盡滅他在遼東、三晉的勢力,但是,我們不能不要這三晉的百姓,我們不能因為一己之私,這點虛名,就坐視他們被屠戮,至少,我不能。”
楊浩仰天一笑,複看著我道:“你不用說的這麽冠冕堂皇,如果現在晉陽留守是宇文述,讓你去求宇文成都,你去不去?”
“我……”我一時語塞,“王爺、王爺,你快看!”忽見嚴立興高采烈的揮著一個文書跑了過來。
楊浩一皺眉:“做什麽如此慌張?”
嚴立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道:“王爺,軍、軍糧……到了!”
我跟楊浩同時吃了一驚,打開看時,卻是晉陽運送軍糧到此的交割文書。
連日無戰事,這一天,我正在傷兵營查看,忽聽外麵喊殺聲震天,知是又攻城了,正要帶了雲兒去,就覺得猛地一震,腳下的大地都似乎顫了一下,還以為是地震了,跑出來一看,卻又無異狀,趕忙登上城樓,頓時倒抽一口冷氣。
隻見城下一座座十幾米高的木質支架安在能活動的鐵坐上,頂端一幅幅如吊床大小的皮兜繩,每架連著幾十根擀麵杖粗細的繩索,正是投石車。而大大小小的投石車,正由十幾人、幾十人拉動著,向雁門關投放圓形巨石,剛才那一下如地震般的震顫,正是巨石擊在城樓上造成的。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我茫然的看著一塊塊巨石投向城門、炮樓,一籌莫展。腳下的城樓一下下的震顫著,邊角處被連續擊中兩次的地方,就開始出現裂縫。城關上也有推上來的投石車,但地方有限,施展不開,寥寥兩三架的還擊,根本製不住突厥的攻勢。
這是硬碰硬的法子,沒有辦法投機取巧。怎麽辦,現在到底該怎麽辦?!忽然一道號炮一飛衝天,在半空中“劈啪”一聲炸開,紅光一閃而逝。紅光,火?火燒博望、火燒新野……我來不及管是誰放的號炮,忽然想到諸葛亮的三把火,我也已經……對!
我扯住楊浩吼道:“叫宇文成都來,他傷好了沒有……不管了,開城門,讓他帶火把、桐油去……”
楊浩急道:“你是說……”
“對,讓他帶死士去火-燒-投-石-車!他敢不敢,他不敢叫李綱去!”
“某何時怕過?!”宇文成都伸手過來:“請公主下令,某帶五千將士,盡毀投石車!”
我誠心敬意的握住他的手:“將軍小心!”
宇文成都反手將我的拳頭罩在他的手心裏,用力一握:“請公主觀敵掠陣,為某助威!”
“好!”我朗聲道:“待今晚與將軍同飲慶功酒!”
城門大開,關中守將壓陣,宇文成都所帶人馬直衝敵營,投石車周圍擁以重兵,豈能輕易接近。宇文成都三把兩镋就將迎上來的突厥偏將挑落馬下,但突厥兵馬並不退卻,兩下裏撞在一起,登時血肉橫飛,死傷慘烈,一時之間卻攻不到投石車。忽然,不知何故,一個守將身上著起了火苗,那人不撲火,卻淒厲的喊道:“統領,我不成了,你,你把我擲過去……”
“不!”宇文成都大吼一聲:“你回去!”
眼見得宇文成都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又有兩三個人引燃了自己身上的桐油,齊齊喊道:“統領!”
“你們!啊……”宇文成都狂喊一聲,抓起一個人扔向了投石車,那人重重摔在一輛車架上,吐出一大口鮮血,抱住木架,就不動了,桐油卻撒的到處都是,木架旋即著起大火。
“啊……”宇文成都發瘋一樣將引燃自己的士兵連連擲向投石車,有不曾投中,摔死在鐵座上的,也有燃著了木架下方,被突厥士兵生拉硬扯卻死抱著木架不鬆手被斬為肉醬的……
我眼前一黑,搖搖晃晃的往下就倒,好不容易一把扯住楊浩,大口喘息了半天才撐住身子,忽聽“啪啪啪……”一陣鳴響,從四麵八方放起無數號炮,天空一片閃耀。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