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節、不期而至
第160節、不期而至
話聲未落,雲兒跟琪秋就已經一前一後的從屏風後麵鑽了出來,雲兒看我掙紮欲起,連忙趕過來扶住我:“公主您剛發了汗,才好些,這會子起來小心又閃了風!”
我不理她,急問道:“快說,王爺究竟出了何事?”琪秋遞了個眼色給雲兒,雲兒支支吾吾的說:“沒……也沒什麽要緊的,隻是,是王爺聽說公主您病了,差了個小太監來探望,我見您睡著,就打發人先回去了。”
我厲聲道:“口裏連句實話都沒有,我要你們何用?再不說實情,我就連你們一起打發了!”
雲兒扶著我,不敢亂動,琪秋已經慌忙跪下道:“我們哪敢欺瞞公主,隻是您見今在病中,奴婢跟雲兒都是自小伺候您的,知道您的性子急,實是怕說了,您心裏上火,再激出更大的症候來。”
我點點頭道:“我知你們是為我,隻是你們這樣子,我心裏更不好過,,更該胡思亂想了,再說了,你們不說,我便不知道了麽?”
雲兒一咬牙說:“公主,我說與您,隻是您千萬別焦躁。剛才王爺身邊的親隨太監嚴立,找了個小太監來送信。說今兒個一早王爺叫皇上召了去議事,不大會子王爺就被皇上打了出來,罰跪在宮門前思過了。他嚇得不行,趕忙跟皇上身邊的那些公公們打聽,都不肯告訴他。他好不容易求了個奉茶進去的小太監,才知道好像是皇上要封王爺個官兒,叫什麽什麽‘使’的,那小太監也不懂,王爺死活不肯,觸怒了皇上,才給罰跪了。那小太監隻是送茶的當口聽了一句半句的,再詳細的,便說不清了……”
這個天氣,在宮門罰跪?我眼前一黑,蹭得坐起來喊道:“雲兒叫車!”
雲兒嚇得也跪在我身前道:“公主使不得啊,您現在正病著,何況皇上說了,誰敢替王爺求情就……”我一把扯住雲兒,怒喝道:“誰敢攔我,就拖出去亂棍打死!”
琪秋一看這架勢,爬起來一疊聲的喊人去備車,轉身拿過來幾件大毛衣服,叫著雲兒幫忙,恨不能給我裹成粽子。
我心裏木木的疼,任她們拾掇著,隻是問:“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琪秋一邊手裏不停的給我準備著手爐、圍巾、雨傘等等,一邊說:“剛過了正午。”
那豈不是跪了一早晨了?再跪下去,不死也要成廢人!我隻覺得胸中氣血翻滾,雙腿發軟,差點一跤坐倒,使勁抓住雲兒的一隻手,大口呼吸了幾下,竭力鎮靜道:“帶我去見他,我要見秦王。”
一出宮門,就見漫天大雪,飛花扯絮一般,隨著刺骨的北風呼嘯而過。我更是擔心,一路上我隻覺得這宮道無比漫長,心急如焚。楊廣一向偏愛他這個“侄子”,能是為了什麽事,這樣對他呢?楊浩雖然有幾分放曠不羈,但是對楊廣一直也是畢恭畢敬,毫無違逆的。何況封官是好事,楊浩為什麽要堅辭?使,電光火石之間,我忽然一下子明白過來,隻有需要遠行或出使的官職,才叫做“使”吧。再想到出門之時,我就覺得哪裏好像有些不對勁,我急糊塗了沒在意,現在才想起來,原來是剛才偶然見得我宮中的守衛,一個個全是極眼生的麵孔。我心下苦笑,罷了,該來的,始終要來。
聽著好像到了,我一掀簾子,遠遠的隻見宮門前的台階上伏著一個人影。淒涼孤清,厚厚的積雪沒過了他的膝蓋腳掌,身上背上也是片片的白雪,要不是連外袍也沒有,隱隱的露出暗金色的錦衣,還以為是個雪人。我隻覺得臉上一熱,眼淚已經急湧而出。楊浩,你不需要如此為我。
我隨手從琪秋手中拿過一把油紙傘,止了車駕。一個人掙紮著下了車,慢慢的走過去。楊浩頭上也掛滿雪花,化了又凍,已是縷縷冰碴,臉上顏色灰敗,眼睛似閉非閉,嘴唇青紫。能看得出,他已經是極力伸直脊背,以防止自己趴下去,但是從早朝到現在,已是過去了幾個時辰,漸漸力竭。我伸手來回抹幹眼淚,理理頭發,一步步的走到他背後,為他撐起那柄紅色的油紙傘。
又站了片刻,他才仿佛感覺到,費力的抬起頭來,僵硬的勉強睜開眼睛,見是我,不相信似地:“天曦,是你麽……”他忽然猛得睜大眼睛:“天曦,你到這裏來幹什麽?我沒事,快回去,你還病著!”
我溫柔的微笑著蹲下身子,半跪在他麵前道:“哥,起來吧。我們回去見父皇,我跟他說。”
“不!”他厲聲道:“我不會去,我不去見他!天曦,你知道嗎?不是父皇罰我的,是我自己跪在這裏。我要跪到他收回成命為止。我起來就是接旨,這樣的旨意,我寧死也不接!”
我輕柔得幫他拂去鬢上的碎冰,抹了一下他頰上的雪水,觸手冰涼,如若冰塊,直涼到我心裏去。然而我隻是柔聲細氣的勸他,聲音裏帶了誘哄:“哥,我知道,我都知道,你聽我的,我們先回去好不好?”
楊浩一怔:“你知道了?”他猛得一把捏住我的手腕道:“你知道什麽!父皇要你去突厥和親,突厥是苦寒之地,咄苾陰險狡詐,我絕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往火坑裏跳,更不能……”他忽然擁住我,伏到我肩上哭道:“更不能親手把你推進去,父皇……父皇他讓我去做和親使啊!父皇為什麽如此狠心?為了他的江山,你我都不顧了……”
我忍著腕上的劇痛,隨手丟了傘,抓著他的雙肩扶正他的身子,朗然道:“我知道,這些我早就知道了。哥,我即是大隋公主,平時受大隋萬民供養,今日國家多事之秋,我理當為大隋進一份綿薄之力,我並無怨言。”
“我不願意!”楊浩怒吼道:“我們是沒法子,我隻怨自己命運不濟。但是怎麽能為了借助突厥的勢力,就送你去和親!咄苾那樣的人,怎麽可以,怎麽可以……”
我極力壓住又要湧出來的眼淚,溫言道:“突厥雖然是塞外邊陲,但是我總歸是身處他們王宮,咄苾雖然不是什麽良善之人,但是看在父皇的麵上,想來對我也不會太差。哥,你無須擔心我,我長大了,能照顧自己。總之,無論如何我都會好好的。”
“不,絕不!”楊浩雙目赤紅,狀如瘋虎道:“便是拚著大隋這萬裏江山不要了,我也不能讓你去送死!”
“你……這是何地方……”我想著他在雪地上已經跪了許久,再跪下去隻怕要雙腿殘疾,本已焦急萬分,又聽他口出大逆不道之言,隻覺得一陣急痛攻心,哇得吐出一口鮮血,就昏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