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有花堪折

  我望著這滿山遍野奪人眼目的玫瑰花，還有這奇材怪石、嘉木異草、名花異果、珍禽奇獸組成的，極盡奢靡富麗之能事的皇家園林，簡直要讚歎造化之神秀，未必如人力之穿鑿了！我不由自主地跳下馬背，走到玫瑰花叢中，左聞聞、右看看，東摸摸、西抓抓，但就是沒有采，俺知道有刺！

  楊浩一手牽著湛盧，一手抱著討厭，真有點攜婦將雛的詩意感覺。其實……有些煞風景！他丟了韁繩，讓湛盧自由活動，走過來掐下一隻將要盛開的長頸玫瑰，遞給我道：“你還是那麽喜歡這裏，還是那麽喜歡這些花兒，送給你的。”


  我正要接，他卻把討厭塞給我，笑道：“來，我幫你戴上。”戴花嗎？我又不是劉姥姥！他卻趁我愣神，將枝葉去掉，小心得攏起我額前頸下的散發，一起簪到我的發髻上。呃，睡了一夜，亂七八糟，勉強算是辮子吧。楊浩仔細地看了看，滿麵笑意道：“很好看。”


  嗯，不管他是不是情人眼裏出西施，我一律當他是客觀評價，啦啦啦！可是，不管好不好看，他修長的手指綰起我的發絲的感覺，卻讓我覺得無比熟悉跟親切。曾幾何時，也有一隻同樣溫柔的手，將一根比這滿山的紅玫瑰更耀眼的紅鸞帶，係在我的發髻上。我以為我可以忘記的，我以為我已經忘記了，原來，我沒有，我不能。


  他撫一下微風中蕩漾的花瓣，微笑道：“你在想什麽？”“嗯……”我一怔，隨口道：“想……想我的兔子，浩哥哥，你還記不記得，我的兔子叫什麽？”楊浩哧的一笑：“當然記得，你起的那些怪名字，誰聽過一次就會忘不了！”“是嗎？”我來了興致：“我不信，那你說說看！”楊浩笑道：“當然可以，我什麽時候騙過你？哪一隻？”我奇道：“什麽哪一隻？”


  楊浩皺眉道：“你前前後後養過五隻兔子，哪一隻啊？”五……五隻？不過也對，兔子的壽命沒有貓狗長，我也養過兔子，也養了很多隻。我衝他一強鼻子：“你不是說都記得嗎？都說啊！”楊浩點頭笑道：“好，你說咱家是天子之家，天子即真龍，所以……咱家的兔子都姓龍……”姓龍？人才！我差點笑出聲來，趕忙忍住了。


  就聽他繼續說：“老大叫龍太子……”太……太子？！楊浩看我一副瞠目結舌的樣子，搖頭道：“你那時候也真是淘氣，起了這名也就算了，偏偏還說這名起得不好了，隻怕龍太子命不長！氣得父皇都去拿藤條了，說要動家法，是我跟母後攔著，才混過去。其實，這話未免對昭大哥太過不敬，當時連我都想打你了……”


  咦？楊浩還有不慣著“我”的時候？！我笑嘻嘻的問道：“那後來呢？”楊浩舉起討厭的爪子，作勢欲抓。看我嚇得直往後躲，他才笑道：“當然是……算了，我怎麽舍得真的打你！”我吐吐舌頭：“誰問你這個了，我是說，後來的兔子呢！”


  楊浩作非常失落、心靈受傷狀道：“原來你問得不是我，不說了！”我討好的抱過討厭，一臉諂笑道：“浩哥哥，我開玩笑的，你最好了，嘿嘿，我錯了，你說吧，說嘛說嘛！”他白我一眼：“這有什麽好說的！你不大喜歡老二，所以幹脆就叫它龍二。最喜歡老三，它又是雌兔，你整天親親熱熱地叫它龍三公主，真是！怎麽能拿它跟自己一個樣……”我聽他這酸不拉唧的口氣，跟喝了陳醋似的，嘻笑道：“浩哥哥，你那時候生它的氣了吧？”


  楊浩脫口而出道：“我做什麽跟個兔子生氣，我是生你的氣，我還不如個兔子了……”“哈哈哈，還說不是！”楊浩看我笑得囂張，縮住了口，臉不由得紅了一下，趕忙岔開話題道：“老四叫龍四哥，老五叫龍五爺……”


  還四哥、還五爺！這下我徹底笑噴了，往後一仰，直栽進玫瑰花叢中。筒子們，想象一下，美麗的少女仰臥花叢，水袖輕揚、裙裾翩纖、花瓣紛紛、彩蝶飛舞的盛況，旁邊還有極品的美男，多麽完美無暇、多麽羅曼蒂克！萬一再來幾隻孔雀啊、仙鶴啊，做百鳥朝鳳的POSS，就更上一層樓了！但是，想象隻是想象，現實，往往是殘酷地！


  所以，上述一段純屬YY，實際情況是這個樣子的……我忘了還抱著東西，下意識的鬆了手，來回撲騰，討厭前爪一抬，就筆直的飛了出去。本來以為它會摔個豹啃泥，沒想到它空中轉體轉體兩周半抱膝，難度係數5.0，穩穩的落到了地上。可憐隻有我紮得跟個仙人掌似的！楊浩本來要伸手拉我，看我花瓣、枝葉、滿身狼狽的爬起來，反而笑得打顫，一臉的幸災樂禍、報仇雪恨！

  我憤怒得看一眼身後的玫瑰花，哼哼，讓你們紮我，今天姐姐辣手摧花！反正都紮成這樣鳥，也不在乎多紮幾次！我撕下一片衣襟包在手上，開始掐玫瑰。楊浩驚叫道：“小心有刺！”我哼一聲，昂頭道：“怕噎死還不吃飯了，有花堪折直須折，鮮花就是拿來采得！”


  “是麽？不是因為喜歡麽？”我聽得他聲音有點奇怪，轉頭一看，他看著我兜著玫瑰花的裙子，眼神居然幽深起來。我奇道：“這麽香、這麽漂亮的花當然喜歡了！”他看著我道：“隻因為這個麽？不是因為……”我打斷道：“還能因為什麽？難道這麽漂亮的花，你不喜歡嗎？”楊浩點點頭，又搖搖頭道：“喜歡，也不是很喜歡。”


  我聽得暈糊糊，他淡淡一笑，繼續說道：“喜歡，是因著你喜歡，而且，這花也像你，漂亮、熱烈。不喜歡，也是因為……你。”我聽得一頭霧水，問道：“浩哥哥，你這麽說……”


  他一擺手道：“我知道，但是……當年西突厥新敗來朝，除了寶馬、名酒，一同進貢的，還有就是這西域奇花——玫瑰。聽說是來自遙遠的西方古國，叫什麽……大馬士革的。據說，隻有這個地方產的，才有濃鬱的香味。這種花，跋涉萬裏而來，西突厥國內也不多，到了咱們這兒，自然更是稀有。當時你年紀小，可能不記得了，和眾人一樣，隻覺得這花很美。可是，隨同來的突厥國師，也就是薩滿教的大巫師看到你，卻說，這花跟你有宿緣，可以為你帶來真愛的人！”


  我一怔，他以為“我”是為了這話，才特別偏愛玫瑰，他就是因為這個才不喜歡玫瑰花的嗎？他歎了口氣道：“我卻覺得，這花的顏色太過濃烈，紅的像血，會帶來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