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驚才豔豔
鄭少秋長長的籲了一口氣,淡淡開口:“弘一法師,民國四大高僧之一,琴棋書畫無一不通。”
“他在名聲最盛的時候皈依了佛教,此後不理世事,大徹大悟,終悟至高佛法。”
“在他沒出家之前,還有一個稱呼,叫做李叔同。”
“那首離別的詞,就是他填的。”
聽到這番話,許可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頭,輕聲問道:“是那長亭外,古道邊,烽火……烽火……”
“芳草碧連天。”
楚妙真嘴角抽搐了一下,糾正道。
許可沒什麽文化,對這些也一知半解,當下有些尷尬的笑了笑。
“不錯。”
鄭少秋點了點頭,緩緩吟出:“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福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杯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他的語氣很輕,似乎是對待一個易碎的紅酒杯一般,念完之後,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悲慟,於是點了一根煙,在白色的煙霧中躲了起來。
半晌之後,他雙手捧起那心經法帖,目光深邃而悠遠。
“年輕時風光無限,豔驚四座……”
“無論在任何一個領域,他都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才情高縱……”
“而後,疏離紅塵,四大皆空……”
“要知道,他在出家前,都有孩子了……”
“老婆孩子不遠萬裏來尋他,跪在廟門前,隻為能見他一眼……”
“但最後,他也沒有出來……”
“關於這一點,眾說紛紜,無從評說……”
“入世,他是百年一見的才子,出世,他是得道高僧,律宗執牛耳者……”
“真正的,了不起的大師!”
聽到這番話,許可和楚妙真都神色俱震。
雖然他們隻有一個模糊的概念,但是那首離別詞,確實自小就聽過了。
而且,沒想到詞的作者居然是一個得道高僧。
“這應該是他一九一九年留下來的,筆法犀利,遒勁,李透紙張,風格迥然又渾然天成。”
鄭少秋眼中閃過一抹驚歎:“這樣的書法,簡直就是藝術。”
許可聞言撓了撓頭,輕聲問道:“那,這得值多少錢?”
聽到這話,鄭少秋搖了搖頭,緩聲說道:“談錢的話,對這藝術品來說,簡直就是褻瀆。”
“它真正的價值,無可估量。”
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當然,如果真到了迫不得已出手的時候,那也能賣個好價錢。”
“一百的鈔票,堆起來起碼得有一人多高……”
聽到這個比喻,許可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縱使之前鄭少秋說的天花亂墜,什麽高僧啊,什麽藝術品啊,他依然沒有一個直觀的概念。
但是現在卻明白了,敢情這玩意這麽值錢。
“你……你麽開玩笑?”
鄭少秋聞言點了點頭,語氣平靜的說道:“這是蘇大胡子寫給叔父的家書。”
“蘇大胡子?”
許可一臉蒙蔽的表情,有些沒反應過來。
“就是蘇東坡。”
鄭少秋回了一句,隨後便把物件都小心的放回保險櫃,鎖上之後,這才心滿意足的洗漱,睡覺。
許可喉嚨裏艱難的聳動了一下,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保險櫃,隻感覺這玩意放在哪都不保險……
一夜無話。
早上天剛蒙蒙亮,鄭少秋就起床了,悠閑的從巷子裏買了幾屜包子和兩杯豆漿。
當他回來的時候,許可正好洗漱完了。
兩人把小方桌搬到了院子裏,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楚妙真倒是還沒見到人影,但是鄭少秋知道,隻要自己一離開,那個女人就會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
水足飯飽之後,鄭少秋直接在路邊掃了一輛共享單車。
新的一天開始了,平京在結束了好幾天的小雨之後,又刮起了大風。
文史館內還是一如既往的清冷,鴉雀無聲。
依然是那個靠窗的位置,耳畔依然有斷斷續續,竭力忍住卻還是出現的咳嗽聲。
鄭少秋端坐在書桌前,就像一個乖學生一般,唯一有些違和的是,桌麵上有一個冒著熱氣的保溫杯。
保溫杯旁邊有幾本書,都是關於近代史的著作,淡淡的茶香和墨香交織在一起,混合成一種奇異的香味,沁人心脾。
鄭少秋透過窗外看了看依然停在樓下的越野車,隨後又瞥了一眼那基本近代史,下意識苦笑兩聲。
說起來,這部分的知識已經完全掌握了,雖不說倒背如流,但是心裏已經有了大概的輪廓,對某些事物也有了清晰的認知。
確切地說,他現在多看一些考古淚的書籍要更加有益。
不過,猶豫了一下,鄭少秋還是沒有起身換書,一頁一頁的翻看起來。
諾大的文史館,靜謐無聲,隻有微微的嘩嘩的翻書聲和時不時咳嗽聲交織在一起。
一男一女,隔著老遠的距離,沒有說話,就隻是靜靜的坐著,看上去有一種莫名的孤寂。
正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從樓下傳來,隨後叮咚一聲,電梯門緩緩打開,一群人魚貫而出,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一陣陣急促而又密集的聲響。
隨後,一道有些尖銳的聲音響起。
“都給我動作快點,趕快找!”
“米縣、船都、香城……這幾個縣,一個都別放過!”
“什麽地方縣誌和奇聞軼事,都找找看,切記,一定要民國版本的!”
“還有,聯係其他圖書館,也讓他們幫著找找……”
“讓古籍館那群好吃懶做的家夥都給我動起來,要是被我看見誰沒有出力,哼……”
“重點就是這幾個縣市……”
“通知每個人,這是館長要的東西,還剩下二十分鍾的時間,我要討不了好,他們誰都別想好過!”
話音落下,十幾個人立刻活動起來,在一排排的書架中穿梭著、尋覓著,他們每個人的身上都穿著統一的製服,明顯是圖書館的工作人員。
一時之間,有些空曠的文史館竟變得喧囂了幾分。
叮咚聲接二連三的響徹而起,一波又一波人從電梯裏湧了出來,臉色肅然,步伐急促,明顯事情有些棘手,時間剩的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