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世 第一百五十八章 離開漠夜門
三日之後，當天隱和蘇殤雪一道在通往漠夜穀穀口的路上走著的時候，那兩隻狐狸和蘿娜一直跟在蘇殤雪的身後低聲地竊竊私語
“法魯西大人，為何您會化為人形還總是保持著獸形呢？”
“這樣比較方便。”
法魯西一邊抬起前爪往前麵走去，一邊回答道。
“那白華大人，您是還不會化為人形嗎？”
從來沒見過白華化作人形的蘿娜小心翼翼地問道。
聽到蘿娜的這個問題，法魯西也看向了白華，說起來，確實沒見過這家夥化人形呢。
“別叫我大人，論年齡，蘿娜我可比你小，不會化人形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吧。”
“咦？白華大人比我還小？”
蘿娜聽後，睜大了眼睛，滿眸子都寫著不可思議四個大字。
“有什麽問題嗎？”
白華一邊朝前爬去，一邊撇過頭道。
而就在這個時候，法魯西忽然回頭看了一眼她們的身後
“怎麽感覺有什麽跟著我們一樣?”
“確實。”
白華也讚同地回過頭去晃了一眼，然後扭回頭道。
“要不要提醒下主人？”
聽到兩隻狐狸的對話，蘿娜擔憂地看著走在前麵的蘇殤雪道。
“這倒不用，那個人的身上沒有什麽危險的氣息，也許，那個人是有什麽話想說罷。”
就這樣，兩隻狐狸一直到蘇殤雪和天隱來到了穀口，都沒做什麽提醒。
而果如法魯西所料，雖然一直偷偷跟在她們的身後，但趁著蘇殤雪一行人沒注意而裝作一副早就等在穀口的那個人，正是之前來找過蘇殤雪的阮煙。
阮煙站在漠夜門門口的九漠陣前，她戴著紫色麵紗，掩住了大半張臉，露出了那雙媚眼和那一顆殷紅的淚痣。
蘇殤雪和天隱幾乎是同時站住了腳步
“阮煙？”
“阮煙師妹？”
聽到兩人的聲音，阮煙將本望向天空的目光收了回來，直直越過了天隱，轉向了蘇殤雪
“想清楚了？”
蘇殤雪似乎是早就料到阮煙會來穀口等著她，沒有任何驚訝地反問道。
“嗯，我想清楚了。”
“那麽結果呢？”
“讓我跟你走。”
阮煙盯著蘇殤雪，神色認真地說道。
“我拒……”
蘇殤雪張口就要拒絕，然而阮煙卻抬手
“在那之前，聽我說完理由。”
“……好吧。”
既然阮煙一定要自己聽完理由再做決定，那麽這也代表著那天的話，阮煙是聽進去了吧，想到這兒，蘇殤雪轉頭看向天隱
“天隱，你先走吧，送到這就可以了。”
天隱也不是傻子，見到了阮煙，再見蘇殤雪這個態度，便也知兩人之間在這之前必定是交流過了，於是，他便點點頭
“那好吧，至於阮煙師妹的事情，我會跟師傅報告的。”
“嗯。”
蘇殤雪點頭，然後朝著阮煙一步步走了過去，而在她的身後，那兩隻狐狸也自然想跟上去，然而蘇殤雪微微側眸，眼神一冷
“別跟上來。”
“……”
法魯西和白華識相地收回爪子，默默退了回去。
見那兩個家夥真的乖乖聽話退回去了，蘇殤雪這才走近阮煙，道
“說吧，麻煩的家夥沒有了。”
“蘇殤雪，你，喜歡容崎嗎？”
猶豫了半天，沒想到這看著強勢的阮煙卻隻是問了這麽一句話，蘇殤雪的眼神動沒動地道
“不喜歡。”
“那你知道容崎師兄他很欣賞你嗎？”
“不知道。”
“……那容崎……”
這一回，不等阮煙說完，蘇殤雪就果斷地打斷了阮煙的話，說道
“我希望你今天能問出和容崎無關的問題，我與容崎，不過是一麵之交而已，他欣賞我，這不意味著他就喜歡我這樣的，而我，也對容崎毫無感覺，阮煙，你不是個糊塗人，自己喜歡的人，你不去主動，是等不來對方的主動的。”
“蘇殤雪，你……曾經喜歡過什麽人嗎？”
“曾經，喜歡過。”
“那後來呢？”
阮煙看著神情似乎並沒什麽變化的蘇殤雪，急切地追問道。
“後來，我們在一起了。”
蘇殤雪垂眸，沉著語氣，回答著阮煙的追問。
“那再後來呢？”
阮煙看著蘇殤雪，想道，蘇殤雪這樣的女子，應該是很容易就能得到滿意的愛情吧，畢竟，她看起來什麽都不缺。
“再後來啊，他背叛了我。我，也離開了他（離開了那個世界）。”
蘇殤雪笑著，回答道。
然而，這卻是阮煙見過的，最悲傷的笑容。
明明，她一滴眼淚都沒有掉，明明，她的語氣是那樣的平靜，明明，她沒有嚎啕大哭，也沒有義憤填膺，但是，當她的眼角垂下，當她的嘴角勾起之時，那種悲傷的情緒，卻比哭，比瘋，要來得更加猛烈。
“蘇殤雪，對不起，我不知道。”
她一直以為，像蘇殤雪這般如蘭花一般，如寒梅一般的女子，必定一切都是完美的，可當她今天親口將這些話問出的時候，蘇殤雪所回以的微笑，卻比任何悲傷的哭訴，都要深刻而難以忘懷的多。
阮煙不由自主地想伸出手，去抱住蘇殤雪，然後蘇殤雪卻輕輕地將阮煙推開，她用著一種平和得不能再平和的語調，這樣說
“阮煙，你不必說對不起，因為，你不知道。”
“可是……蘇殤雪，我讓你想起了那些不太好的事情。”
阮煙有些不自在地收回被蘇殤雪推開的手，臉色變得有些慌張。
然而，蘇殤雪卻依然麵容平靜地搖搖頭
“阮煙，我知道你之前所做的事情有些並非你的本意，所以，那些事情，我早已經不在意了。今日的事情，也是一樣，你不用說對不起，因為曾經那個傷害過我的那個人，那個傷我至深的人不是你，如今，我本該早已釋然，可是，是我的偏執讓我無法忘記，這一切，都與你無關。”
“蘇殤雪，你真的是用著最平靜的語氣說出最傷心的話啊，那些傷害過你的人，包括我，為何一定要讓自己去釋然呢？你應該等著的，不是自己的釋然，而是他們對你的道歉才是。”
出乎蘇殤雪的意料，阮煙摘下了自己的麵紗，不顧蘇殤雪的拒絕，強行將蘇殤雪抱住了。
阮煙說完後，又繼續道
“所以，蘇殤雪，對不起，不僅是今日的事情，還有之前我做過的所有事，之前是我被蒙蔽了，才會做出那麽荒唐而錯誤的事情來。讓我跟在你身邊吧，我想彌補你，我想請求你真正的原諒。”
“……”
被阮煙抱住的蘇殤雪一時該不知作何表情，她從未想過，那些傷害過她的人，會和她說，對不起。
她也從未想過，看起來那麽強勢的阮煙，在麵對她強硬的態度時，會真的低下頭。
她本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被傷害，她本以為，自己真的是一個冷血之人，可現在，在阮煙說的一句句話後，她卻有點想試著去相信阮煙所說的那些話。
而曾經對她說過這些話的人，一個是青荷，一個便是陸阡雲。
然而，一個，被她所謂的愛情所留在了那個她再也回不去的世界，一個，被她付出的保無保留的信任所傷得千瘡百孔。
她，真的值得被對不起嗎？換句話來說，她真的能和普通人一樣有一個自己的小家，有一個長相廝守的愛人，有一個莫逆之交的金蘭嗎？
她本以為，自己不會再有了，可麵對阮煙的話，蘇殤雪想，也許，她還是會有的吧。
有那麽一天，她就算什麽都做不了，她的身邊，也會有願意陪伴在她身邊而心甘情願的人，有那麽一天，她沒有任何的利用價值，她的身邊，也會有主動留下在她身邊而不計任何回報的人。有那麽一天，她失去了一切的淚水與微笑，她的身邊，也會有堅守在她身邊而無怨無悔的人。
“殤雪，聽我說，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何會如此哀傷，我也不知道你的身上之前發生過什麽，但現在，我知道，我是想安慰你的。蘇殤雪，多謝你原諒我之前的愚蠢，我今日等著你的到來，不僅是想和你一起離開漠夜門，也是想出去漠夜門之外的世界好好去看看，我阮煙，從來不甘心做一個井底之蛙。”
“阮煙……我知道你想去外麵闖蕩，可是，你和我不一樣，漠夜門，終究是不屬於我的地方，但這裏，是可以屬於你的地方，外麵的世界，是等你到了真正該走出漠夜門的時候走出去的，而不是現在，所以，阮煙，請讓我獨自離開吧。”
“那……蘇殤雪，我們做個約定如何？”
“什麽約定？”
“等以後我出了漠夜門，你做我的朋友可好？”
“好，到那時，我一定會給出答案。”
蘇殤雪看著阮煙的眼睛，很是認真地點點頭。
“那……蘇殤雪，你有沒有什麽話想要留在漠夜門？”
“藍氏姐妹，你熟嗎？”
“還算關係不錯。”
“那幫我給藍晚帶句話，答案，在我的屋子裏。”
說完，蘇殤雪往後退了一步，然後瀟灑地一抬手
“再見，漠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