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八十一章 有眾生苦，知眾生苦
“我問你，我可做錯了？”
環兒的語氣充滿了淩厲與憤怒。
“沒錯！”
李墨沒有任何猶豫，他親自感受到了生子的痛苦，感受到了那種等待的絕望，最愛之人，到最後時刻都沒來救自己的絕望！他自然知道，環兒的心中是多麽的痛，因為他也感受到了，那痛，被用刀劍砍在身上還痛，所以，產生那些怒氣，怨氣，他能夠理解。
“哈哈哈！哈哈！”
環兒狂笑了起來，懷中的孩子緊閉雙眼，一動不動，“看吧，你親自體驗過這種痛苦以後，便知我有錯沒錯？”
“可你也錯了！”
李墨再次開口道，“你不知眾生痛苦，你隻知自己痛苦，而你，還給眾生帶來了痛苦！”
“那我的痛苦，誰知？
我不知眾生痛苦，難道我不是眾生之一嗎？
有過痛苦，我怎能不知眾生痛苦？
但我偏偏要讓眾生跟我一樣痛苦！”
環兒的聲音，非常的淒厲，就像是在尖叫，眼中殺意蔓延。
“有過痛苦，方知眾生痛苦！”
李墨微微搖搖頭，“不對，這話不對，是有過眾生痛苦，才方知眾生痛苦！不然，我也一直以為我所遇見的便是最痛苦的！”
李墨的腦海中回想著，王大夫，趙辰，嬰兒，環兒，若隻讓他感受其中一人，他隻會覺得那人便是最痛苦的，但感受了眾生，他才知道，眾生皆苦！“他有什麽痛苦？
他的什麽痛苦能夠比得上我？
比得上自己妻兒的性命？
你，你啊！”
環兒淒厲的叫著，怨氣翻滾，直接將李墨擊出百丈之外，狠狠撞擊在大地之上，噴出一口鮮血。
李墨爬了起來，眼中沒有一絲怨恨之色，他的眼中，唯有同情！環兒一怔，看見李墨的眼神，旋即便更加憤怒了，怨氣蔓延數百丈，幾乎讓人無法呼吸，她的手，直接落在了李墨的脖子上，將其提了起來，“我不需要你同情！”
李墨臉色憋紅，在這無盡的怨氣中，他無法抵擋，被捏著脖子，極為難受，但是他的麵色依然是平靜，他艱難的開口道：“你，可曾想過為什麽王大夫不歸？
你可曾去體驗一次，如我這般！”
“我無法體驗，也不需要體驗，什麽能比自己的妻兒更重要？”
環兒淒厲的慘叫著，右手更加用力，將李墨的脖子捏的咯吱作響，幾乎快要斷掉！李墨的目光中，露出一絲了然之色，他痛苦的皺著眉頭道：“那你，可想如我這般，體驗一下王大夫所遇之事？”
“都了，我無法體驗，我亦根本不想去體驗！”
環兒露出極為怨恨之色。
“是嗎？
我可讓你體驗！”
李墨艱難的了一句！環兒的臉色，猛地一變，鬆開了右手，李墨大口喘氣，臉色憋紅憋紅的。
她，又如何不想知道，丈夫到底在做什麽？
到底為什麽不歸來？
隻不過她雖然可讓旁人去體驗一個個人生，自己卻不行。
“我已將這段記憶，記在了神魂中，你可隨我一起去親自看一次，體驗一次，知眾生苦！”
李墨道，這些，是他作為趙辰時，走過了一生，看過眾人的一生，感受數段不同的人生，而思考出來的。
言罷，李墨忽然發現，自己已經完全恢複了，可使用修為之力。
而環兒已然將怨氣，彌漫開來，將他完全籠罩，那些怨氣，不斷的鑽入到神魂中，李墨亦是從他記憶開始的地方，讓這些怨氣進入。
場景，依然是王大夫家裏的院，兩人在恩愛的著一切。
“哼！”
如今，環兒再看到這些的時候，眼中出來憤怒，怨恨沒有其他，李墨在一旁不話。
時間過去了幾日，王大夫喝完豆漿歸來，與環兒正欲吃飯，被韓平安請走了，李墨能夠感受到，環兒在此刻，忽然認真了一些，之前時不時的諷刺，但這時，卻一言不發了。
王大夫到了韓平安家中，然後便看見其妻子骨盆太，胎位不正，實在太危險了，便開始了接生，使用了種種辦法，終於生出一個頭顱來，這時，玲來了，道夫人難產。
王大夫的手，猛地一抖，這一刻他心中的糾結，痛苦被環兒清楚的感受到，而她亦是看見了韓平安一家的痛苦，還有嬰兒隻出生一半，如何離去？
王大夫痛苦著拒絕了，他繼續接生，用雙手捏碎了孩子的肋骨，然後玉也來了，夫人孩子危在旦夕，王大夫更加痛苦了，他手中的生命，馬上就要出生，他若離去，絕對會死，但妻兒的生命，亦是同樣危在旦夕，他能怎麽做？
他的心在滴血，他虎目含淚，極為的痛苦，他還是拒絕了！環兒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震驚之色，似不敢相信，因為丈夫的痛苦，她感受的清清楚楚，就如同當初的李墨一般。
韓平安在磕頭，不停的磕頭，臉上亦是落下大把的淚水。
玲與玉也在落淚，這種情況，他們即使很想讓老爺回去，但如何開口？
孩子，終於接生下來，王大夫瘋狂的跑了出去，被馬摔下來兩次，他在大雨磅礴中，朝著家中跑去，一邊口中喃喃，一邊落淚，他的心中充滿了痛苦悔恨，他盡全力奔跑。
一直到雙腿麻木，身子失去知覺，他還在狂奔，他一定要回去，他心中不斷祈禱。
李墨看向了環兒，此刻的環兒根本沒有注視他，她的眼睛有些朦朧，在長發下閃著晶瑩的淚光，她清楚的感受到丈夫的每一次抉擇，都會有多麽痛苦，對自己的悔恨，還有此刻的雨中奔跑，不顧生命的狂奔。
她，終於明白了為何丈夫沒有歸來，她看到了韓平安一家的痛苦，也感受到了丈夫的痛苦！若是她是她的丈夫，她會如何選擇？
她不知道！王大夫終於回到了家中，狠狠的摔倒在地，連爬起來，都費了很大的力氣，然後，便是聽聞接生婆的話，都死了，環兒感受到了此刻丈夫的心，她嚎啕大哭起來。
一切，都消失了，在怨氣中消失！環兒蹲在地上，抱著死去的孩子，不住的哭泣，李墨靜靜的站在一旁，一言不發！“錯了，我錯了……”環兒喃喃道，眼淚不停地落下。
她揮手一揚，在這濃濃的灰色怨氣中，有一道虛影緩緩落下，李墨微微一震，這虛影，正是王大夫，隨後有無數道虛影，從怨氣中落下，李墨看的清楚，是關城中的那些人，他還看到了韓平安一家，還有賣豆漿的方老。
王大夫迷茫的看著周圍的一切，他感到了熟悉，因為這破敗的院，正是自己的家，而眼前有一個長發淩亂，渾濕漉漉的女子，手中抱著一個嬰兒。
王大夫猛地一震，眼中閃過濃濃的痛苦，悔恨，他砰的一聲，跪在了地上，深深將頭低下，不敢抬頭，眼前的人，他怎麽可能忘記，正是他的妻子，他沒有臉麵見妻子，他埋下頭，深深的哭泣。
環兒看到丈夫這般，臉上的淚水更加洶湧了，緩緩走了過來。
“呼！”
李墨微微呼了一口氣，看了看院的門，他邁步走了過去，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回頭，看見兩人抱在一起哭泣，他嘴角似乎微微上揚了一些，然後走了出去。
外麵，灰毛雞與陳長老還在焦急的等待著，看見李墨出來後，立刻走了過來。
“你沒事吧？”
陳長老問道。
“怎麽樣？
得到什麽造化了，趕緊拿出來讓老祖看看？”
灰毛雞焦急的道。
“是有造化！”
李墨點頭道。
“什麽造化？”
灰毛雞也是隨口一問，沒想到還真有，它頓時激動了。
“人生的造化，人生的感悟！”
李墨道了一聲，便朝著鬼城外走去。
灰毛雞愣住了，與陳長老對視了一眼，皆是有些不懂。
這一次，鬼城沒有任何的蹊蹺，他們很快便走了出去，然後便看見了那片草原，等他們再次回頭的時候，看見鬼城已經消失，而這片草原，三日的時間，也飛了出去。
灰毛雞不甘心，在路上，詢問了多次，生怕李墨一人獨吞造化，但每次得到的結果都一樣，它這才沒有追問，因為它也感受到這裏，似乎並沒有什麽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