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諾!”江城和陳雪同時喊出聲。
“諾諾!”陳雪睜大著眼睛,微張著嘴,親眼看著一諾從樓梯拐角處直直滾下來,身上的睡裙和睡袍揪成一團,頭發也纏繞在她的肩膀上。
那一刹那,大廳裏陷入了死寂,隻有一諾恐懼害怕的尖叫聲音飄蕩在整個大廳裏。
江城衝上去抱住已經攤在地上的一諾。眼瞼微顫。
“梁熙!”
“當家……先把她抱到沙發平放。你這樣摟著她我沒辦法看傷勢……”
江城一把抱起一諾,放到沙發上。
一諾滿眼淚水,溢出眼角,怔怔看著天花板,沒有表情。她強烈的心跳和呼吸讓她的胸腔起伏明顯,卻沒有規律。
“諾諾?哪裏疼?”江城低著聲音問她的同時,伸手撫掉一諾臉上的淚水。
“……”
梁熙隻好動手開始檢查從頭開始檢查,看她有沒有哪裏是受傷,尤其是骨頭。
他的手才放在一諾的頭上,她便啞著開口了:“腳痛。其他沒事。”
晚上一諾一摔倒,陳雪就立刻讓人來鋪了厚厚的地毯,動作迅速,不然,一諾也不知道自己這樣摔下來會是什麽後果……
梁熙盯著一諾,直直看著她的眼睛。想確定她說的話的真假。
“城。我夢見你再也沒回來。”一諾不理會梁熙的眼神,眼淚更加奔騰。
有什麽痛能比得上心痛嗎?身上的傷口留的血,能比心裏的血洞流出的更腥嗎?
“……”
全部人都僵住了。
他們從未害怕過。但這一次,有了牽掛了,就不一樣了。
梁熙正在拆紗布的手微微一頓,隨即又小心翼翼地幫一諾看受傷的腳踝。
一諾的精神已經瀕臨崩潰的狀態,她本來是虔誠的佛教徒,向來相信冥冥之中的事情,也相信預感。她從來敏感異於常人,現在的氛圍,讓她也顧不得梁熙還在為她包紮傷口,一下子爬起來。
“諾諾……”江城站在旁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神色複雜。
“抱我。”什麽當家主母的形象,她不要了。她就是平凡人,現在她害怕這個人要永遠離開她,她就是害怕。
“……”江城喉嚨裏洶湧翻滾的東西讓他說不出話來。吳峰摟過陳雪,陳雪緊緊靠在他懷裏,其他人也默默坐在邊上,低垂著頭不再說話。
“城……我求你……抱抱我……”一諾眉心微皺,江城從未見過她這樣無助而害怕的樣子。
“……”
一諾伸出微顫的手,一點一點地握住江城的手,還沒握緊,江城就抽開了……
一諾的心突然落到穀底。隨即,又在江城伸手把她抱在懷裏的時候,放下心來。
“讓梁熙先給你看傷勢,好不好?”江城的聲音很低,很溫柔。
“恩”一諾靠在他懷裏輕輕點頭。
梁熙捏了捏一諾腫的跟麵包一樣的關節處,然後握著一諾的腳掌轉了幾下。
“算你幸運。”梁熙鬆了口氣,沒有骨折,而且就這樣來看,一諾其他地方也沒有任何問題。他起身去拿了一袋冰塊敷在她腳上。
“一會再包紮。”
“謝謝。”
“不客氣。”
……
大廳裏又陷入了沉默。江城緊緊擁著一諾,一諾摟住他的脖子,蹭了好久。抬起頭來,用全部人都聽得到的聲音說:“這次的經濟合作會。誰也不要去。”
所有人把目光射向麵對著茶幾上的地圖坐在江城懷裏的一諾。
“那裏布好了天羅地網,你們插翅難逃。”
“……”除了江城,每個人的臉色都是懷疑的,一諾為什麽會知道?
“不要問我為什麽。我也不懂什麽道理。我夢見江城出事。我相信我的預感。”
“……”對於他們這些什麽都不信的人來說,這個說法真的是說不過去。
“諾諾……”江城一手扣在她後腦勺,側頭吻在她眼眸上,“沒事的。相信我。”
“江城!這裏不是歐洲也不是美國。就憑借你們,包括你們的雇傭兵想和官方力量鬥嗎?大陸對於你們來說是國外,三盛這麽幾年,發展太順利,你們沒有見過大陸式的黑吃黑。你知道大陸為什麽不像日本一樣有山口組,意大利有黑手黨嗎?”
“……官方。”江城吐出兩個字。
“對。在大陸。官方才是一切,國家機器是不允許任何人輕視和挑戰的。”
“一諾。他會是下一個顧永成,或者邱達。”江城聲音清冽,態度不容置疑。
“不許去!”一諾厲聲道,一時間,她眼角微翹,鳳目生威。
這樣一個披著白色綢緞睡袍,黑發及腰的女子。看似冷清淡漠不食人間煙火,卻在這裏指點江山,硬是有了屬於自己的威嚴。
“諾諾!”
“你缺錢嗎?你缺地位嗎?你到底缺什麽!江城你缺什麽!”一諾一激動整個人跳到地上,轉過身對著江城,咆哮。
所有人看著這樣瘋狂的一諾,梁熙更是暗暗抽了口氣,她那受過兩次傷的腳再一次這麽不要命地蹬在地上,卻絲毫不知道痛……
一諾隨手抽起桌上的地圖,另一首狠狠地點在地圖上。
“這裏!這裏!這裏!所有意想不到的埋伏,不是你占領了製高點就有救的知道嗎!”一諾值的地方正是剛才他們討論過的別墅後麵的懸崖,還有一定會路過的山間樹林。
“……”現在,所有人都認真了,想聽一諾說下去。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們一定聽過而且也玩膩味了。你們有多少人馬能跟軍隊的人數比?”一諾一把把地圖摔在地上。
“一諾。你還夢見什麽?”則寧嚴肅地看著一諾。
她夢見什麽?
她夢見江城在懸崖中間被槍擊中,順水漂浮了好幾公裏。河水被他的血水染成紅色,突然波濤洶湧,洪水大作。四周突然冒出來很多很多人,上官燕笑得猖狂無比,還有邱潔嫵媚的聲音……
那麽混亂無邏輯的夢境,最清晰的就是江城再也沒有回來。他們都回來了,然後告訴她江城再也回不來了。讓她坐穩江城打下的江山,一定要撐住江城的心血。誰要他的江山?倘若他回不來,給她什麽都無法填補心裏巨大的傷口。
“沒有你們想要的具體的東西。我隻知道敵人一定比你們想象得多的多。”
“……”
“上官燕很重要嗎?不可以用別的方法讓他得到你們想要的懲罰嗎?如果什麽都不缺什麽都可以緩,那就誰都不要去!”一諾聲音鏗鏘有力,非常堅決。
“……”上官燕真的很重要。如果這一次連帶著把他所有的羽翼都解決了,那麽江城在大陸的地位就無人能撼動了,任憑誰也不敢再來打他的算盤,可謂一勞永逸。江城不想再耗下去了,他想過了這次,全部一步到位,然後跟一諾過安全的生活。沒有腥風血雨的生活。而且,他也知道,梁熙他們其實都有心上人了,每個人都該成家了。
“一諾。這是一場一勞永逸的戰役,我們不會退讓的。”江城靠在沙發上,看著一諾,他不要她懂,他已經那麽後悔自私地要強求她跟自己並肩而立。她的人生本不該這樣子。
“江城。我們明天就去歐洲度假。你不是說你在法國的莊園裏有我最喜歡的薰衣草嗎,一眼望不到邊。你喜歡賣軍火就去賣軍火。喜歡做博彩就博彩。我們再也不要回來了。這裏的市場不是你有能力就可以拿下的。”一諾眼裏的懇切和哀求讓原本就沉默的大廳顯得越發沉寂。
“……”江城抽著煙,定定地看著一諾,眼神的較量,仿佛兩個人的博弈。
從他認識一諾開始,誰說就不是一直在博弈了呢?他們兩個人,從來沒有人能完全地贏對方。都說,誰先愛,誰就輸了。他們兩個心甘情願沉淪在對方的世界裏,都願意做一個輸家。這場愛讓他們懂得,讓對方做一個一直笑到最後的贏家是件幸福的事情。
“江城……”
“一諾。不要任性。”
“我沒有任性!江城!”一諾兩行眼淚直直淌在臉上。
“……”
一諾也不逼江城了,徑自轉身對著梁熙說:“梁熙,無論什麽方法讓我的腳能夠在會議開幕那天自由行走。那天晚上我是江城的舞伴。”
“一諾。明天傍晚的機票。你和陳雪飛紐約。”江城看著別處對一諾說。
一諾瞪大雙眼,尖叫道:“我說過我不會再不小心的。我腳不痛了。真的。”說到後麵,她自己都哽咽了。
“……”
“城。我是你妻子。”
“……”
“江城。要麽你選擇去。要麽你選擇我。如果你要去,那從你做出選擇的那一刻開始我們再也沒有任何瓜葛!”良久,一諾不管不顧,狠狠甩下這句話,恨恨地看著那個坐在她對麵,大難臨頭還如泰山般巍然不動的男人。
“……”
大廳裏的空氣如凝固了一般,每個人心裏都汗涔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