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諾讓管家泡了一壺玫瑰花茶，一個人坐在花園的搖椅上，靜靜地看著周圍形態各異的花和小橋流水。江城第一次對她大怒的時候，那種對她無視和反感，讓她措手不及，那時候她心裏搖擺不定。而現在，她依然害怕，而難過更甚，因為江城在她心裏，早已經重要到她自己都不懂如何形容。
她想了很多事情，其中，想得最清楚的就是一定不要再讓江城受委屈了。
給江城發了一個信息：“城。對不起。你回來，我跟你解釋。”
江城正在開會，匆匆看了一眼短信，表麵上依然冷冷的，但心裏還是有些受用。整桌人麵對著江城一張冷到比南極還冷的臉，在大冬天裏都汗流浹背。他一舉一動都讓大家的心提到嗓子眼。
他淩厲地環視一周，冰冷地吐出最後的總結詞：“我很期待你們的表現。散會。”
坐在辦公室，想著今天發生的事情，還是怒氣一陣一陣地直湧上來，一諾目前表現也算讓他滿意。看著手機裏的短信，轉念一想，停了編輯，狠狠把電話摔在辦公桌上。
晚飯時候，陳雪打電話讓一諾去試菜。一諾有氣無力地說：“我不想去。在家裏隨便吃好了。”
“江城也來。一大桌子人一起吃的。快收拾下。我去接你。”
“好。你慢點。我收拾下。”一聽到江城也會去，便馬上應下了。
等陳雪大老遠的回去接她再趕到中盛，包廂裏的人都到齊了。
一諾很自覺地走到江城手邊的位置，坐下。一桌子人心裏跟明鏡似的，都若無其事地說著無關痛癢的話題，但都繃著皮深怕江城那看不出情緒的那冰山臉突然會破裂變成火山噴發。
舉案齊眉，相敬如賓。不過也就是江城和一諾現在的樣子了吧。麥子和林嵐心裏都後悔不迭，中午怎麽就會做了這麽蠢的事情。
江城依舊冷著臉，一諾也不計較，一臉平靜，低眉順眼地為他布菜。
“這沙律龍蝦卷怎麽樣？”陳雪看著江城。
“恩。”江城端起麵前的紅酒，隨意應道。
“他不喜歡甜食，你問錯人了。”一諾微笑得端莊，她舉止越發雍容大度，很是有當家主母的樣子。她剛才就輕聲問過江城，這道是甜食嚐不嚐一口。他不置可否，最終也隻是吃了一口，便放下了。
“那一諾你給他嚐嚐看這個烤乳羊。”陳雪邊說邊把菜轉到一諾麵前，還不忘開口消遣他：“也不知道什麽命這麽好，能奪一諾芳心。當年她剛進三盛的時候啊，我手底下那些光棍眼神都跟狼似的。”
一諾用刀叉切了一小塊羊腿上的肉，跟黃瓜、胡蘿卜一起放在薄薄的荷葉餅中央，塗上一層薄薄的黑胡椒醬，再卷成一個小卷放在江城的小蝶裏。
江城聽了陳雪的話，臉更是不好看，隱忍的怒氣凝在冰冷的臉上，旁人不知道，一諾卻感覺到。她微微回頭，靠近他，用隻有他能聽見的聲音道：“我隻看上了你。別生氣了。不助於消化。”她幾不可聞的歎息聲，讓江城皺了眉頭。
一諾是真的愛江城吧？不然為什麽會如此心甘情願看他臉色都不生氣呢。突然想起以前，顧毅生氣時候，一諾也是這樣，泰然地陪在旁邊，一心一意，用盡所有的耐心緩和他的情緒。麥子想，有些東西壞了，為什麽不丟掉呢？非要人為去修補它，卻不知道自己耗盡精力去修補的時候，可能最珍貴的東西就因為疏忽而失去了光澤。
“哎。你們飲料覺得哪個好。晚上大家嚐了這麽多種，哪些比較滿意的我讓經理記下來。”陳雪說。
“果汁太沒特色。玉米汁太濃稠。黑豆水不合時令。”一諾一句話已經將晚上的飲料否定得七七八八了。為了試飲品，晚上都特意用了小杯，縱然一小杯，也沒幾樣是真的讓一諾覺得好的。
“額……我覺得都還好。”林嵐沒心沒肺地笑著，她是覺得都挺好喝的。
“諾諾。你喜歡哪個？”陳雪聽一諾的意見。
“雪梨百合。但那天賓客來自四麵八方，也不能聽了我一個人的。幾種都備著吧。到時候每桌都會有兩個服務員，也不會讓客人麻煩。”
“恩。也行。”
上最後的甜點時候，一諾起身吩咐主管去打包了一份雪梨百合汁。正提著東西往包廂走，正好大家都出來了。江城手臂上搭著她的外套。
“說什麽這麽開心？”看陳雪和林嵐、麥子三個人湊在一起興奮激動的樣子，她忍不住問道。
“諾諾。記不記得Y中門口的那家燒仙草啊。”林嵐問。
一諾還沒說話，陳雪就激動地慫恿她：“喂。我們去喝吧。被她們說得這麽神奇我好想去試一下。她們說你們上學那會每天都喝，用矯情的話說，是有青春的味道。”
不知道何時，陳雪跟林嵐、麥子也跟好朋友一樣，尤其是跟麥子，特別投機。
“大冬天的……”一諾無奈。
“走啦走啦。”陳雪根本就已經開始旁若無人了。
一諾看了一眼江城，沒說話。江城冰凍的臉沒任何表情，隻顧著大步往前走。
陳雪翻了個白眼，蹬著高跟鞋走到江城邊上，小聲道：“喝個東西而已。你不說話我當默認，人就帶走了？”
“你一定要在那種地方坐著喝東西嗎？”江城甩下一句話就看也不看她往前走。
陳雪被氣的無言以對。
走的時候，沒有人敢跟江城一輛車。隻有一諾默默跟江城一起坐進凱迪拉克的後座。依然是升起的隔板，氣氛依然如中午般壓抑。
梁熙載著一車子女人，一邊涼涼道：“當家的似乎要跟我們一起……”
陳雪掃了眼倒車鏡，噙著笑，不說話。
到Y中門口的小店，林嵐和麥子就跟匪軍似的衝下車，陳雪依然如女王一般踢著正步頗有姿態地蹬著高跟鞋走在後麵，那背景跟她真是格格不入。她也曾穿著帆布鞋拉著錦時的手，有過一段青澀的青春歲月，隻是她的青春裏，總是少一些重要的色彩，少一些瘋狂和肆意。若有機會，她真想脫下一身華服，和頭頂的皇冠，重新擁有年少時候的瀟灑張狂。
咚咚咚的敲車窗的聲音，讓一諾扭頭看不知道何時走到邊上的陳雪。車窗隨即被降下。
“來啊。就一會兒。快下車。”
一諾看了江城一眼，沒敢動身。
“去吧。”江城冷冷開口。一諾隨即嘴角彎起大大的弧度，便跟著陳雪走了。她從不指望江城會去這種小店，所以連詢問都不需要。陳雪壓根就覺得江城最好坐在車裏，別出來搗亂，他們也就買個喝的，別出來攪和氣氛。
陳雪拉著一諾邊往店門走，邊看著不遠處站在門口等著的林嵐和麥子說：“真是傻姑娘。大冷天還等在外頭不懂先進去。”
直到她們走到店門口，才看到那兩個傻姑娘一臉躊躇，才知道兩個傻姑娘為什麽不進店。真是冤家路窄，顧毅也在。
陳雪和一諾拉著的手同時收緊。兩個人不是害怕顧毅，而是就在不遠處的江城，可千萬別讓他看到顧毅，再惹他發怒。
“諾諾……”顧毅一眼就看到一諾，激動得走上前來。
陳雪隨即上前一步，微微擋在一諾麵前。
“嗨。”一諾道。
“姑娘要喝什麽？”老板娘熱心地問，她總是管女生叫姑娘，從一諾十七歲時候就開始聽她這麽叫，如今自己都快嫁人了依然還是姑娘。
林嵐和麥子都點了燒仙草，陳雪隨她們點。
“一諾喝什麽？”林嵐問。
“溫的蜜水燒仙草，不加花生，加雙倍紅豆。”顧毅想也不想就幫一諾點了。
在場的人都有些怔住了，陳雪雖然中午不在場，但是江城是從公司出去的，她自然可以想象當時是什麽陣仗。他以前那窩囊勁哪兒去了，顧毅還真勇敢得不是時候。
一諾感覺有一股迫人的力量離自己越來越近……稍稍回頭，正好江城手上的大衣落在她的肩上。
“這麽冷。怎麽忘記穿外套。”江城伸手攬在她腰上，輕聲責備，溫柔至極。但那聲音陳雪聽了都忍不住要發抖。
麥子和林嵐更是站在一邊，幾乎要屏住呼吸。她們收回昨天在不了解惹怒江城有什麽後果的情況下，對他作出的“和煦”的評價，他心情不太好的時候，真的是如三尺寒冰……讓人望而生畏。
一諾雙手攏著外套，微微靠在江城懷裏，垂著眼瞼看地上的紋路。
氣氛僵硬且帶著冰冷的殺氣。
“來。你們的燒仙草好了。這一份是不加花生的。”老板娘的聲音即使拉回每個人的思緒。
顧毅眼疾手快從吧台上拿過那杯燒仙草走到一諾麵前，遞給她。沒心沒肺的笑恍如以前那個寵她疼她的陽光大男孩。
“別貪嘴，整杯都喝完，一會你又鬧著睡覺時候胃發脹。”他的口氣跟從前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