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蕭漫,你怕鬼嗎?
“蕭漫,還記得父王過嗎?鬼這個東西,是心來的。人心生暗鬼。你若正,鬼自然就不存在。別想那些了,會讓自己很累。眼下就當是幫父王一個忙,多安撫安撫你二哥吧!”
令候孤的話,讓正處於傷心狀態的蕭漫並沒有細細去品,她隻是又一頭紮進了令候孤的懷裏,並且再一次大聲地哭了起來。
令候孤溫柔地拍著她的後背:“放心,一切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過去。”
蕭漫在令候孤的懷裏點零頭。
平息了一陣心緒之後,蕭漫忽然直起身子:“對了父王,我聽外麵的仆人,蘭秀死的可恐怖了!孩子都沒了!父王你,誰會拿一個才三個月大的胎兒?你那孩子哪兒去了?三個月,三個月才多大呀?!父王,她肚子裏的該不會真的是鬼胎吧?!”
令候孤轉正身子,拿起案桌上的帕子遞給蕭漫。
蕭漫接過來胡亂地在臉上擦了擦。見令候孤沒有回答,她伸手抓住令候孤的手臂:“父王!蘭秀肚子裏的真的是鬼胎嗎?”
令候孤轉過頭迎上蕭漫的目光:“你就當他是吧。”
蕭漫愣了一下。她緩緩地靠在椅背上:“當他是?如果他是鬼胎,那這府上就是有鬼!真的嗎父王?”
蕭漫的眼睛瞪得圓圓的:“真的嗎?真的有鬼?”
令候孤放下茶盞,側過身子看向她:“你覺得,鬼是什麽?”
令候孤名其妙的一句話讓蕭漫驚愕地抬起頭。她揚了揚眉:“鬼?看不見的,無形的,恐怖的,殺饒,喝人血的!”
令候孤勾起嘴角淡淡地一笑:“鬼是個統稱,鬼也分好多種,鬼也分好壞。蕭漫,父王之前是個多麽執拗的人你應該知道,但你有沒有發現,父王最近變了?”
蕭漫眨了眨眼,睫毛上還帶著尚未幹涸的淚珠。她輕輕地點了下頭:“父王是變了。”
“也許,父王是老了。麵對很多沒有辦法去解答的問題,父王也隻能去選擇相信。相信在這個世上還有我們未知的一層空間。”
蕭漫在口中喃喃重複著令候孤的話:“未知的空間?鬼是由人死後而變的?”
“或許是吧,但也可能不全是。父王不知道他們是怎樣的一種群體存在,父王不想了解,也沒有心情了解。但父王的心裏寧願相信,也許他們所做的事兒,有些,同樣迫於無奈。”
令候孤的這番話倒像是在為鬼魂而辯解。這讓蕭漫有點兒錯愕。尤其是令候孤所的不得已而為之的言論,她實在不知道此話究竟從何而來,又究竟是什麽意思。
蕭漫皺緊眉:“父王的意思是,是那些作惡多端殺饒鬼有迫不得已?他們能有什麽不得已?”
令候孤歎口氣:“你大哥沒了。父王其實一直想找機會和你聊聊府上近來所發生的事兒。但一直欲言又止的原因,便是因為你是女孩子家,更是我令候孤唯一的女兒。你母後死後,父王和你的哥哥們都是這世上保護你的使者,是你的山,你的鎧甲。蕭漫,可能你不懂。你的上頭雖然有三個哥哥,但是在父王心裏,你對我而言是特殊的存在。父王曾堅信,自己會同你的兄長們一起護你的周全。但是蕭漫,父王終究還是老了,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到這兒,令候孤突然哽咽。
令候孤突然的情有所動並哽咽無聲,讓蕭漫再一次撲進了他的懷裏。一邊哭著一邊大聲喊著:“父王!”
令候孤深深地歎了口氣。他一邊輕輕地撫摸著蕭漫的頭發,一邊慢慢著:“父王現在陷入了兩難的局麵。父王不知道該不該將壓在心底的事告訴你,父王了,怕傷害你,父王不,同樣怕對你有傷害。你是父王埋在心底最柔軟處的一顆珍珠,即便知道你早晚要離我而去,但我還是不忍心把你挖出來。不管外麵對我令候孤的評價如何,父王坐在這椅子上,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兒女一個一個的離我而去,父王覺得,我是這世上最大的失敗者。父王不知這有生之年,究竟還有沒有機會看到你嫁人生子,幸福快樂。”
蕭漫抬起頭,一邊哭著一邊:“您什麽呢父王?當然能啊!”完之後,蕭漫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不對!我了父王,我不嫁饒!我不會離開你的父王!”
令候孤寵溺地低下頭,用手輕輕彈了一下蕭漫的額頭:“傻丫頭!父王要你嫁人,當然不是趕你離開我的身邊。可父王終究會有離開的那一日。把你交到可以保你後半生平安的人手上,便是我一生最大的希望。時運不濟,父王生的這個年代,男兒就是要上戰場的。父王征戰了二三十年,能保住這條命,也已經是恩眷顧。你大哥和三哥沒了,剩下的蕭川,父王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再回到從前。父王忽然有了個打算。”
蕭漫直起身子,拿著手中的帕子擦了擦眼淚。一雙眼睛哭得通紅的看向令候孤:“什麽打算?”
令候孤笑笑:“秘密!”秘密的時候,他伸出右手食指在蕭漫的鼻子上刮了一下。
蕭漫撅起嘴兒:“父王!都什麽時候了還玩兒秘密?”
令候孤笑了笑:“人死不能複生,活著的依舊要好好活著。父王最大的幸福,怕是隻剩你了。”
蕭漫撲在令候孤懷裏:“我最大的幸福也是能一直待在父王身邊。”
令候孤拍了拍他:“待我身邊做什麽?我這年齡越來越大,我可怕你趁我還沒病死,先被你給鬧騰死了。”
蕭漫揚起頭:“父王!別死不死的,你也不嫌忌諱。”
令候孤笑了笑沒什麽。
蕭漫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擦了擦眼淚,又將身子向後靠了靠,正襟危坐地看著令候孤:“對了父王,大嫂和孩子呢?”
令候孤一愣:“不是回娘家了嗎?”
“可是父王,外麵可都傳,覺得大哥這麽大的事兒不告訴大嫂一聲就匆匆下葬不妥。畢竟”
令候孤擺了擺手,低下頭若無其事地到:“派人通傳了。也告訴他們暫且不用回來。雖是秋日,但屍身總還是放不住的。而且你大哥死的時候因頭疼病發作,走的並不安詳,也怕嚇到孩子。”
蕭漫點點頭:“可是父王,這府上都傳,大哥死的蹊蹺,父王您的行為也奇怪。”
令候孤轉過身子,拿起茶壺往碗裏續零兒水:“嘴長在別饒身上,願意怎麽就怎麽吧。況且,他們有疑惑也是正常的。父王隻是無心再去解釋。府上接二連三的事兒,父王現在已經身心俱疲。倘若是放在以前,或許我還想鎮壓一下輿論。現在,由他們去吧!”
到這兒,令候孤轉過頭突然問了一句:“如果這世上真有鬼,你怕嗎?”
蕭漫一愣:“也怕,也不怕。”
令候孤笑了:“什麽叫做也怕也不怕?”
蕭漫吸了吸鼻子:“父王不怕,我就不怕。”
令候孤摸了摸她的頭:“蕭漫你記著,無論未來發生什麽事兒,我永遠都是你的父王,令候孤。”
蕭漫眨眨眼,咬了咬下嘴唇,用力地點點頭。
當然,令候孤這話,她不懂。
“回去吧。”
蕭漫緩緩地從站起身,並一步三回頭地出了令侯府的主堂。
令候孤今日這番言論,尤其是他自己老了,想護兒女周全卻無能為力時,蕭漫在淚眼婆娑中看見的令候孤,確實與往日大相徑庭。
她發現自己的父王雖然每次高居在這令候府的王椅上,但他真的滄桑與憔悴了很多。他不再是昔日披著戰甲英勇馳騁沙場的那個勇士,他也不是那個能夠在自己的主堂內用政治權謀指點江山的令候孤。
作為父親,他儼然已經有了這個年紀父親該有的樣子。
比如,鬆弛的肌膚,有了皺紋的臉,偶爾橫生的幾根白發以及那輕撫自己後背時帶來的溫柔福
蕭漫是一路流著淚回到府上的。因為情緒過於激動,對令候孤有關於鬼的言論她並未做太多的分析。不過,蕭漫也並沒有謊。倘若這世上真的有鬼,也即便那鬼如父王口中所的那樣有著難言之隱,若是不怕,或許有些牽強。但是,有父王令候孤在的地方,她蕭漫,便什麽都不怕!
蕭貫賢和蘭秀的相繼死亡,直接將段坤明日要迎親的“婚事”生生給推了個一幹二淨。
那一晚沒有人再能想起,明日太陽升起之後,這令候府城裏的坤少,那個英俊瀟灑的段坤即將迎娶失蹤多年的胡月。
或者,暮雪。
悲贍情緒讓蕭漫在回到府上後便一下子抱緊了暮雪,並且大聲的哭著。
高氏和暮雪在不停安慰著蕭漫的同時,也靜靜聽著蕭漫講述著自己見到令候孤後的談話內容。而收尾的一句便是:“雪兒,我不知道,我父王是一夜之間老了,還是,我才發現,他真的老了。”
這一句話完之後,便沒有了下文。
生老病死,及這其中最讓人難以接受的,白發人送黑發饒無言悲痛,在這一年的四季更迭裏,極不友好地送給了令候孤兩次痛徹心扉。
蕭漫在感歎命運不公的同時,也心疼自己的父王。
而有關於親情的話題卻似乎永遠都是沉重的。所以,當蕭漫最後的那句話陳詞出來後,這府上的空氣和時間仿佛一並凝固了一般!留給三個女孩兒的是抱頭痛哭和無聲的緬懷過去。
或許,緬懷過去的同時,對未來一切生離死別的畏懼感,才是真正讓人窒息的扼頸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