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被活埋的烙印
“小姐,你難道,真的信這世上有鬼神?”
暮天雪緩緩地將手放了下來,並將頭別到一側:“我會經常做夢,夢見很多未知的東西。我曾以為那就是夢。但後來慢慢長大,我發現,也許夢裏的那些都是真實存在的,隻是我們看不到而已。有些事情,當我們找不到任何理由來說服自己去說不,那它,就是有。”
說到這兒,暮天雪仰起頭,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玲蘭:“今天蕭漫過來和我說昨日府上死了人的事兒,我的心當時就咯噔一下。直覺告訴我,這可能是一首樂曲的前奏。”
“樂曲的前奏?”
暮天雪搖搖頭:“我也說不好。”
玲蘭眨眨眼,她伸手拍了拍暮天雪的背:“別想了小姐。”
暮天雪點點頭:“是啊!不想了!想也沒有用,該來的都會來,你說對嗎?”
玲蘭點點頭。
她看著這樣多愁善感的暮天雪,著實很心疼。倘若說,那晚的談話裏滿是失望和無奈的話,那麽這一次,便有了一絲絕望的味道。
玲蘭曾試圖去感應暮天雪好多次。因為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這種預判和那所謂的離別之說,實際上,是真實存在的。但是,感應來感應去,最後斷定,暮天雪,隻不過是個凡人罷了。她的一切直覺,隻是源自於她對這個世間深沉的愛。這種熱忱,讓她對未來的一切都過於敏感。
“小姐,你休息一會兒,我去柴房打點兒水。”
暮天雪點點頭。
玲蘭剛要出門,暮天雪卻忽然叫住了她:“玲蘭,午時過後若是沒什麽事兒,我想去看看川哥哥。”
玲蘭一愣:“好。”
【偏房】
玲蘭出了門兒之後,四下看了看,轉身便去了偏房。
門口兒的小丫頭看見玲蘭:“誒?玲蘭?你今兒個怎麽這麽閑著?”
“沒什麽。這有兩天沒過來看看少奶奶了,有點兒惦記。這兩天她怎麽樣?”
小丫頭歎口氣:“還能怎麽樣?似乎比前兩日稍微好了那麽一點兒,但每到夜裏還是不敢睡覺。也找了劉醫,可這畢竟腹中有胎兒,有些安神的藥,劉醫也不敢亂放,隻能這麽硬挺著。哎我是真怕熬著熬著,裏頭那位沒怎麽著,我先掛了。”
玲蘭笑笑:“別瞎想,我猜,她熬不過你!”
小丫頭一撇嘴,聲音很小:“她,命硬著呢!”
玲蘭側頭看看,笑了笑,沒有說話。她低頭,忽然看見小丫頭手中拿著的布料:“你這要去幹嘛?”
“嗨!我要去送這塊料子。你說這三少奶奶也是夠有意思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就這樣還天天掂心著差我去做兩身衣裳。”小丫頭一邊說著,一邊抖弄著手裏的那點兒布料子。
玲蘭笑笑:“這三少奶奶現在還知道美,放心,應該什麽事兒都沒有。你去吧,我進去看看她。”
“嗯。”小丫頭剛走兩步又退了回來,她一把拉過玲蘭撇了撇嘴:“去看她,表表心意就得了。少跟她犯話,她現在脾氣不好,上來那股子勁兒啊,得誰罵誰的。”
玲蘭笑笑:“嗯,知道了。”說著,轉身進了屋。
屋內,蘭秀正對著鏡子呆呆地坐著。
玲蘭躡手躡腳地走到其身後。不大不小的動靜讓蘭秀誤以為是門口的小丫頭,也沒抬頭,隻顧著看自己的手並不斷感慨:“這人啊,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歲月不饒人啊。依我看,隻怕是用不上都三十年。三年河東,三年河西更準確一點兒。外頭是天下太平,可這令候府裏,可是不太平。今兒個死一個,明兒個死一個的。”
玲蘭站在其身後,微微向前探了探身子,附在蘭秀的耳邊輕聲說著:“依我看呐,三年都用不上,對您,一年就夠了。”
蘭秀猛地抬起頭,在鏡子裏看到了玲蘭,嚇得“啊~”一聲,隨即伸手扶住了麵前的櫃子邊緣。
“怎,怎麽是你?”
“怎麽是我?那少奶奶不希望是我,希望是誰?是死了的仆人?還是昨晚府上死的士兵?還是”
蘭秀驚慌失措地扶著櫃子站起身,便徑直地想往外跑。卻被玲蘭一把拽住:“少奶奶,我聽聞,這人的膽量,可是隨著年齡增長也越來越大的。你這怎麽還倒著來?”
“我,我,我”
“我什麽?記得您活埋我的時候,膽子可是挺大的呢!當時那股子倔勁兒怎麽都沒了?”
蘭秀停止了掙紮。她呆愣在原地,整個人的身子全都癱軟了。她不敢相信從身邊這個叫玲蘭的丫頭口中說出的話,但卻又是那麽的真真切切。
她微微側頭,心中一直在回想方才聽到的那一句:活埋?她,她說的是活埋嗎?活埋,活埋?!活埋!她,她是高氏!沒錯,她是高氏?是高氏!她真的是高氏!
蘭秀將眼睛瞪得圓圓的,因驚恐,她變得不知所措,甚至連呼吸都忘記了。她開始幻想眼前的玲蘭是一頭暴怒的熊,她幻想自己隻要不喘氣兒便可以逃過一劫,她開始幻想自己的門前下一秒有人經過
蘭秀幻想了如此之多,卻依舊沒能擺脫恐懼所帶來的那些血腥場景縈繞在眼前的戰栗不安!
玲蘭湊近她:“我記得特別清楚。被活埋那晚,你曾親口告訴我,人和人的命,是沒法兒比的。少奶奶,你還記得那晚你黑鬥篷下的那張猩紅色的唇嗎?”
玲蘭的聲音很輕,越是這般,蘭秀越是心慌氣短。
玲蘭繞到她麵前:“你在用我來頂替你命的時候,可否想過,自己居然還有今日?”
蘭秀掙脫了她的手,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瘋了一樣地磕頭:“我錯了,我錯了!玲,玲蘭!哦,不,高氏!高,高氏,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別殺我,別殺我!求求你別殺我!求求你!別,別殺我!”
高氏向前兩步,突然一把扯開自己的衣領,惡狠狠地說到:“來,看看!看見這塊疤了嗎?看啊!拜你所賜,我體會到了從生到死的絕望!拜命所賜,我又活過來了!”
“活,活,活過來了?”蘭秀癱在地上,她呆木的表情裏滿是疑惑,似乎不相信死人複活一說,卻又希望麵前的這個玲蘭是個活生生的人。
高氏勾起嘴角:“害怕了?嗬~少奶奶,有件事兒,我對您食言了。我曾答應您,帶著這塊疤去下頭找三少爺,隻可惜,我根本就沒看到他。”
蘭秀在地上喃喃自語:“沒看到他?沒看到他?他,他也複活了?不,不可能,不可能!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高氏直起身子:“少奶奶,聽說過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嗎?”說到這兒,高氏又蹲下身,試圖伸手摸摸她的肚子!這個動作,可是讓蘭秀差點兒嚇丟了魂兒!
她一把捂住自己肚子,驚愕地看向麵前的高氏,眼裏都是淚水。她長大了嘴巴拚了命地搖頭:“不,不!求你,別傷害我的孩子!我求求你!”
高氏笑笑:“這孩子,他著急要出來。”
蘭秀跪在地上拚命磕頭:“求你,我求求你!真的!不要傷害我的孩子好不好?不要傷害他!一切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求你”
蘭秀聲嘶力竭地喊著,平日少奶奶的那股子倔勁兒也已經了無蹤跡。此時的她,根本無暇顧及那地上的塵土,更不顧自己的顏麵!她拽著高氏的腿苦苦哀求著:“高,高氏,一切都是我的錯!我用我的命來抵你的命還不行嗎?!放過我的孩子!”
高氏站起身,一邊係著衣領,一邊向門外走:“這世間,本就沒有一命抵一命,況且,你的命根本就不值錢。”說著,轉身大步踏出了偏房。
高氏的到來與離去,讓蘭秀心裏的最後一道防線崩塌了。
沒錯,前幾日自己還躍躍欲試地想要去看看,這個叫玲蘭的小丫頭身上究竟有沒有那塊烙印。
實際上,蘭秀隻不過是想給自己一個機會去證實,做了虧心事兒,也不怕鬼叫門而已。
但是,她的潛意識裏是清楚的,之所以有這樣的想法,說一千道一萬,左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她口中喃喃自語。而這一次,她害怕的並不是眼前的鬼來與鬼去,害怕得,是她腹中的那個孩子。
蘭秀的計劃一步步地全都變成了泡影,就連原本想用腹中的這個孩子作為籌碼而重新在令侯府內立足,都已經成了昨日的晴天大夢。
從富貴的三少奶奶到現在為了保命而委屈求全在這偏房裏,一切,終歸是咎由自取。
她顫顫巍巍地扶著身旁的凳子站起身,精神恍惚地念叨著:“騙人的!都是騙人的!是誰說鬼怕太陽?騙人!都是騙子!都是騙子!”她一隻手扶著自己的肚子,一邊喃喃自語:“孩子?不行,我得保住我的孩子!我不能讓她搶走我的孩子!我要救他!我要救孩子!救孩子,救孩子!誰能救我的孩子?”
她跌跌撞撞地坐到了床榻旁,一手拽著床幔:“誰能救我的孩子?誰能救?”
正當蘭秀驚慌失措,像丟了魂兒一樣地呆坐在床旁時,門外,小丫頭回來了。看見顫抖著的蘭秀,她一臉詫異。。
“怎麽了少奶奶?”小丫頭放下手中的東西,急忙朝著她奔過去。隻可惜,即便是她已經站在了蘭秀麵前,這活生生的人,卻沒有引起蘭秀的注意。她還是在喃喃自語著:“騙人的!都是騙人的!”
小丫頭湊近她:“少奶奶,什麽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