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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義子的自卑

  暮天雪沒有說話。看。毛線、中文網

  段坤頓了頓:“知道我為什麽帶你來這兒嗎?”


  暮天雪搖搖頭。


  “這裏,是我的一個秘密地方。我很懷念剛來西番那兩年,懷念那時候令候府裏的熱鬧,懷念那時候府上每一個充滿朝氣的人,更懷念那時候的候爺。我是侯爺的義子,我很感謝他給了我生命。在我眼裏,他就是我的父親,也是我唯一的,最親的人。你沒有見到過,十年前的候爺在看戲時開心的樣子,他就坐在那兒。”


  段坤說著,伸手指了指前麵遠處的一個位置:“候爺試了好幾個位置,最後選定了那裏。他說,那個那個位置不遠不近,看戲最好。候爺曾經和我說過,他的人生隻有三大愛好,品茶看戲,讀人生。”


  段坤說到這兒將頭低了下去,看一下自己腳前麵的土地。


  “我以為,蕭伯伯也像我父王一樣,喜歡打仗呢。”


  段坤笑笑:“不,候爺說,打仗,那是生存逼不得已而為之。”


  暮天雪點點頭:“嗯,對,有道理。”


  “蕭貫賢說我,是令侯府的一條狗。”剛說到這兒,暮天雪便將手搭上了段坤的肩膀,急忙安慰到:“不是的段將軍,你千萬別這麽想。”


  段坤側過頭看了看暮天雪:“我沒事兒。其實,他說的沒有錯。我作為一個被遺棄的孤兒,能有幸被侯爺撿到並視如己出,真的是不知修了多少輩的福。最近兩晚,我一直都沒有睡。我滿腦子都是他的話。他說,是我搶了他原本應有的位置。我對侯爺雖然感激,但從記事兒開始,同蕭貫賢之間的爭執便一直都沒停止。每次他和我吵,別管我表麵上多麽的不讓人,但實際,我的心裏,都是自卑的。


  因為,這終究不是我的家。我隻是個外來人。


  正如侯爺說的,原本以為長大之後,蕭貫賢就會慢慢變好,但誰都沒有想到,三十多年後的今天,他依舊怪我搶了他的位置。


  你知道嗎?雪兒,我發現,人隨著年齡的增長,心境也不同。比如說我,我現在的心情,就和幾年前不能比了。現在的我,經常會將介意的眼神,介意的話全部印在腦子裏,然後胡思亂想,反複琢磨。


  以前的我,從不因為自己是義子而自卑,但我發現,長大了的今天,卻做不到了。當有人提到義子這個詞語,我會覺得,自己是孤獨的,我是被這個世界所拋棄的。


  所以,每當心情不好,我就會自己來這兒坐一會兒,我會把那邊兒架子上所有的東西都摸一遍,重溫一下來自於十年前,一切沒有煩惱的記憶。”


  暮天雪靜靜地聽著,此時的她,正如段坤口中的那個小朋友一樣,乖巧,懂事。她看著身旁的段坤,忽然泛起一陣心疼。


  她沒有想到,這個外表剛毅的男人,原來,內心中卻是無比的空虛。


  “其實,活在當下就好。”


  “活在當下?”段坤無奈地笑笑:“本來,今天我也是要來這兒坐坐的。蕭貫賢最近鬧得太厲害,我倒是無所謂,但是,最近在和侯爺談起他的時候,候爺的眼神裏,有著太多的無奈和痛心。那一瞬間,我便發現,候爺老了。


  以前的他,不是這樣的。之前,候爺就坐在那兒,一邊兒聽著戲,一邊兒跟著哼哼,一邊兒喝著茶。有時候心情好,還會把那隻鸚鵡帶來。”


  段坤說著說著,又沉默了。


  “你對蕭伯伯的感情,真的很讓人感動。”


  “感動談不上,是尊敬,是感恩。”


  暮天雪頓了頓:“大哥,向你道歉了嗎?”


  段坤低下頭嗯了一聲,隨即抬起頭看向遠處:“希望他是真的。對我倒是沒什麽,我隻是希望,別再讓侯爺煩心了,他真的老了。”


  說到這兒,段坤突然轉過頭看向暮天雪。


  燭光映得段坤的眸子閃閃亮亮的,暮天雪在他的瞳孔中都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四目相對的時候,段坤突然開口:“謝謝你雪兒,聽我嘮叨了這麽多。”


  “不不,那個,以後,你要是再有心情不好的時候,我陪你。”


  段坤笑笑,點了點頭:“回去吧!不然玲蘭該著急了。”


  出了空場的那條黑巷子,段坤拿著蠟燭走在前麵,但仍然領著暮天雪。


  隻不過,來時候的忐忑已經杳無音訊,離開時,暮天雪的心,卻因為段坤,而明顯沉重了很多。


  段坤將暮天雪送回到府上時,玲蘭正站在府前翹首看著。


  剛剛看到暮天雪的身影,玲蘭幾步便迎了上去,並一把拽住了她的手:“小姐,你怎麽才回來?嚇死我了。”


  一旁的段坤看了看玲蘭:“怕什麽?我又不是壞人。”


  玲蘭沒有回答。


  暮天雪轉過身:“段將軍,謝謝你今天帶我去了個,好~地方。不早了,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嗯,晚安。”


  “晚安。”


  道完晚安之後,暮天雪便轉身跟著玲蘭回了屋子。


  剛進屋子裏不到一分鍾,暮天雪便衝到了窗子旁,探出脖子去看段坤遠去的背影。


  玲蘭在身後急得一直在喊:“小姐,看夠了沒呀?烏漆抹黑的,你能看出什麽來?不想讓人家走你倒是說呀,剛才還一本正經地讓段將軍抓緊回去。”


  “噓!別說話。”


  “還不讓人說話?我現在是真能理解,蕭漫小姐為什麽生氣了。”


  提到蕭漫,暮天雪噌~地一下轉過身:“你沒告訴她我今晚和段將軍出去了吧?!”


  “沒有是沒有,不過,她晚上確實來找你了。”


  “啊?那你怎麽說的?”


  “蕭漫小姐,就是問問你去哪兒了。我就撒謊,說你,說你正在洗澡呢,她就走了。”


  “嗯。記住,以後也不能讓她知道。”


  玲蘭一撇嘴:“還以後呢!我盡量吧!”


  “你撇什麽嘴呀?”


  “小姐,我看你這個架勢,怕是也瞞不了多久了。”


  “哎呀,能瞞一天是一天吧。”


  說完,暮天雪又勾起了嘴角,微微眯著眼,沉浸在幸福當中,甚至從椅子走到床榻邊上這短短的路程時,都一直哼著小曲兒。


  “段將軍帶你去哪兒了?”


  暮天雪一回頭:“就是後邊兒那排房子。”


  “後邊兒那排房子?”玲蘭下意識地往後邊兒瞅瞅,卻忘了後排沒有窗子。


  她轉過臉,疑惑地問:“我怎麽沒有印象,這後邊兒有排房子呢?”


  “咱們沒往那頭去過。那排房子廢棄了。”


  “廢棄了?廢棄了他帶你去幹嘛?”


  暮天雪淡淡地說到:“那兒呀,原來是蕭伯伯聽戲的戲場。段將軍說,蕭伯伯後來忙,沒了時間,也就閑置了。”


  “哦,然後呢?”


  暮天雪轉過身輕輕歎口氣:“然後呀,段將軍就一直和我聊天兒,說的都是一些心裏話。”


  “噢。”提到心裏話,玲蘭便沒再往下問。


  “不過”暮天雪說著,坐在了椅子上,語氣也比剛才低沉了一些:“他跟我講如此多年,他作為義子,在令侯府中的一些心理感受和心態的變化。”


  玲蘭向前走了兩步,靠近了暮天雪:“他是,覺得委屈嗎?”


  “不是。段將軍隻是覺得,人也好,事兒也好,自己的心態也好,相比之下,他更在意蕭伯伯的心情吧。他和我說,以前的蕭貫賢特別過分,那些沒有放在明麵兒上的是兒,為了不讓蕭伯伯煩心,他偶選擇了忍氣吞聲。不過,段將軍說,盡管蕭貫賢這麽對他,但他對蕭貫賢,卻沒有恨。因為他覺得,蕭貫賢說得沒錯,不管怎樣,他都是蕭伯伯的義子。隻不過,別人都是將這個義子放在心裏,隻有蕭貫賢說了出來而已。”


  暮天雪說著說著,就沉默了。她低下頭看著眼前的地麵:“玲蘭,我以前一直覺得,段將軍一定是一個很堅強,很勇敢的人。但是今天聽他和我說完這些話之後,我忽然覺得”


  暮天雪說到這裏,忽然沒了動靜。


  玲蘭看了看她,小心翼翼地問到:“覺得,什麽?”


  “有點兒,有點兒心疼。”


  “心疼?”


  “對。玲蘭,你試想一下。假如,你是一個被環境所拋棄的人,你所處的環境中隻有你自己孤軍奮戰,你可能偶爾要委曲求全,又要顧及所有人的感受,該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態?”


  玲蘭聽完後,心裏暗自無奈地笑笑。


  暮天雪口中的那個被世間所拋棄的人,不就是自己嗎?盡管,她和段坤所處的環境不同,經曆不同,但是那種孤獨感,相信,都是濃重的。


  玲蘭歎口氣:“看來,每個人都是有故事的。”


  暮天雪慢慢地抬起眼皮,看向地麵,緩緩地說到:“是呀,都有故事。”


  玲蘭突然俯下身:“小姐,你和段將軍,這就算是好上了嗎?”


  暮天雪突然臉一紅,迎上了玲蘭的目光:“不算吧。”不算吧這三個字,說得非常的慢,並且有著不確定。


  玲蘭笑笑:“可作為旁觀者,我覺得,這就已經算是好上了。”


  暮天雪忽然用手擋住了眼睛:“哎呀,太突然了。對了玲蘭,去給我準備紙筆,我要給我父王寫信。”


  “你要給將軍寫信?”


  “對呀,我要告訴他我的快樂。”


  “噢噢噢,好的好的。”


  除了報了自己與令候孤的平安之外,暮天雪在信中還告訴暮仕雄,自己現在已經收獲了愛情,眼下的她覺得,世間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寫完信之後,暮天雪將毛筆放在了桌子上。


  隻不過,方才還沉浸在喜悅中的她,忽然在折好信封的一刻,手放在那兒不停地摩挲著,臉上也沒了笑容。


  玲蘭關切地問:“怎麽了小姐?”


  “玲蘭,我父王就我自己。你說,如果有一天我嫁人了的話,是不是就預示著,分別?”


  暮天雪的語氣裏有著些許的惆悵和不安。。


  玲蘭走過去,輕輕地拍了拍暮天雪的肩膀:“別想那麽多了,小姐。這是每一個成年人都要經曆的。”


  “是呀,都要經曆的一場分別。算了,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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