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困獸
這種充滿驚喜的神色,讓令候孤在他的對麵看得入了迷。看1毛線3中文網
許久了,這個許久,已經讓令候孤記不得,究竟是有多久。
令候孤在蕭貫賢的臉上看到了他兒時得到讚賞時欣喜若狂的樣子,而這一切,都在成年之後,杳無音訊。
令候孤正看得入神,蕭貫賢突然抬起頭:“父王,那,那書在您那兒,你拿過來,我教你。”
然而,當蕭貫賢抬起頭迎上自己的目光時,令候孤從他幼年又回到了現在。他輕蔑地一笑:“做你的白日夢吧。修心?你口中所謂的心魔,隻怕是你自己臆想出來的吧!你要是修個所謂的名門正派的什麽什麽玩意兒的,我令候孤也認了!還心魔?!我看你,真是走火入魔了!一本破書,竟然將你三十餘年一筆抹殺,嗬~真是厲害!”
蕭貫賢此時的情緒,顯然有了波動,他收起方才臉上的喜悅,轉而嚴肅地問:“不是,父王!這怎麽就不是名門正派?您看,我和你講,倘若強大了自己的內心,我就會戰勝自己不是嗎?我就不會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
“我聽明白了,你所謂的強大自己,不過是給別人製造心魔,讓別人失敗好彰顯出你的成功,不是嗎?!”
令候孤暴怒了!
在他眼裏,蕭貫賢雖然在性格上有缺陷,但還不至於如此這般,至少,眼前的這個孩子,他天性是善良的。可現在倒好,遇到問題不去想自己,而是將矛頭全部對準外頭!
這和殺光了一座城,坐擁千傾土地,眼下卻空無一人,自我沉浸在王者的榮耀裏有什麽區別?!
令候孤沒有說話。
看得出來,蕭貫賢並不想在心魔這個詞語上過多的和父親糾纏,也不想再和父親這種完全聽不懂的人再做過多的解釋,繼而強力地反駁著周邊的一切反對之聲!
他知道,當自己的立場與對方相悖的時候,他隻能選擇閉口不言,默默修煉。於是,他轉移了話題。
“那個,父王。那書,您看完了嗎?”蕭貫賢提到書的時候,聲音非常非常的小,並且帶有幾分膽怯。
令候孤看著那複雜多變的嘴臉,這似乎,比令候孤剛進到蕭貫賢府中時,他看到自己的驚訝還要多幾成有餘。也就是說,對於蕭貫賢,這書,可是至關重要的。的確就如同令候孤口中所說,比他這個爹,還要重要幾分不止。
令候孤頓了頓,慢悠悠地從懷裏拿出來,輕輕地放在了身旁的桌子上。
蕭冠賢的臉上立馬顯出了笑容,眼睛映著燭光,都顯得熠熠發亮。
不過,也許是覺得這場合的不合時宜,隨即迅速地又將笑容收起。看毛線中文網但是,語氣中,卻明顯地能夠感覺到興奮。
“謝謝父王!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令候孤用手敲著敲書的封麵兒:“好好修你的心~魔~”
“放心!放心!父王。”
現在的蕭貫賢,已經正話反話都聽不出來了。距離上次令候孤過來取書時的心情相比,這一次,極為沉重。
先不去探討他修的究竟是什麽東西,單看蕭貫賢此時的狀態,便已經基本上廢了。
令候孤轉身剛要離去,身後的蕭貫賢一個激靈站了起來,迅速地拿起那本書打開翻看著。
瞬間,他的表情,便因為手裏的書而變得越來越扭曲!
令候孤聽到了身後急促的喘息聲,他猛地轉過頭,看向那站在桌子旁跟觸了電一般,渾身顫抖的蕭貫賢!
他的表情裏頭有憤怒,臉,也因情緒的激動而血液上湧,漲得通紅,聲調挑得特別高:“這是什麽呀?啊?這是什麽?”
令候孤淡淡地說了一句:“你的書。”
“我的書?這不是我的書,這不是我的書!我的書不是這樣的。”蕭貫賢手裏麵拿著書,一直顫抖著舉到了令候孤的麵前,他的表情,也因為激動而顯得極其的誇張。
令候孤仔細地觀察著他的變化,目不轉睛並且無比疑惑地盯著他的臉。再次“重申”了一遍:“這,就是你的書。”
結果,此話一出,蕭貫賢就像是一桶被點了的炸藥,突然之間冒起了火花,砰~地一聲炸了!
他將書衝著頭頂一扔,歇斯底裏地嚎叫著。像一頭失了理智的困獸,更像是亂了心智一樣,滿屋子裏瘋狂地上竄下跳!
他打翻了桌子,拽散了椅子,他抓起打翻在地的變質了的剩飯,像打壘一般用力拋向對麵的牆上!
他衝回內堂,掀翻自己的被褥,並且口中一直絮絮叨叨:“我的書呢?我的書!我的書呢?”
一通翻找之後,忽然像一隻紅了眼的豹子一般,以極快的速度猛地站到了令候孤的麵前,並挺直了身子,居高臨下地望著他。眼神兒裏帶著凶狠:“父王,這不是我的書。我的書呢?”
令候孤被他的舉動顯然嚇得不輕,他定了定神兒,雖然,心還是因兒子的反常而在劇烈顫抖,但卻迎向了蕭貫賢暴怒的眼睛。
蕭貫賢眼睛裏,滿是熊熊烈火,令候孤已經在他的瞳孔裏看不到自己的影子。那團熾熱,似乎隨時要將自己吞噬,即便,他是眼前的這個男人的親生父親,令候孤。
令候孤仰起頭,將嗓子眼兒裏的那口因驚嚇而產生的唾液偷著咽了下去,然後又故作鎮靜地搖了搖頭:“我說是,它就是。”
“不!它不是!”蕭貫賢再一次被激怒!他蹲下身子,撿起被自己丟在地上的那本《三字經》,並用手指在書封上狠狠地戳著,質問到:“這是什麽書?父王,你騙我!你當時從這兒拿走我的書時,你說過會完好的還給我。為什麽要騙我?我的書呢?你把他藏起來了?你把他燒了?你把它怎麽樣了?父王,為什麽我的書不見了?嗯?”
蕭貫賢一邊說著,一邊向前邁著步子。這逼得令候孤不得不一步一步地向後退。
麵對著眼前蕭貫賢的咄咄逼人,令候孤試圖用自己的怒吼來嚇退他。於是,他大聲地衝著麵前的兒子嗬斥到:“你瘋了!這就是你的書!”
結果,卻全然無用。
蕭貫賢握緊了兩個拳頭,伸長了脖子,將頭貼緊了麵前的父王。一陣沉默之後,突然用力大聲地喊著:“不!是!”
聲音之大,震得令候孤一時半會兒沒有從那被震得隆隆作響的耳膜鼓噪中緩過神兒來。
蕭貫賢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樣,轉頭看了一下門外,然後神經兮兮地出了門兒,用手扒著門的門框兒,左右四顧地看著。一陣查找之後,忽然轉頭看向令候孤:“段坤沒來?是不是段坤把我書弄沒了?是不是他告訴您不讓還給我的?是不是他?是不是?”
蕭貫賢瞪圓了眼睛,試圖從令候孤身上得到那本書的下落。
“和段坤有什麽關係?你不是在修你的心魔嗎?”
蕭貫賢一個箭步衝回來,又湊近令候孤:“我是修心魔,可我修心魔能把他修沒嗎?我也想戰無不勝啊?可你不給我機會啊?怪我嗎?啊?怪我嗎?父王,我要我的書。”
令候孤轉身就要向門外走。
麵對如此這般的蕭貫賢,他覺得,已經沒有了繼續再溝通下去的必要。他也不確定,眼前的蕭貫賢所呈現出來的狀態,是不是就是武俠裏麵所說的走火入魔。
令候孤剛抬起一條腿邁出府門,還未等站穩,蕭貫賢突然衝過來,一隻手用力地攥住了令候孤一側的肩膀!
聲音鏗鏘有力,並帶有著威脅。
情緒雖然要比方才稍微平緩了一點兒,卻依舊凶狠:“父王,我要我的書。”
令候孤轉回頭:“我回去給你取,你鬆開。”
鬆開這句詞兒說完之後,身後的蕭貫賢才慢慢地釋放了施壓在令候孤肩膀上的力氣。
於是,這對兒父子四目相對,站在這已經許久沒有人氣兒的房門口兒。
隻不過,蕭貫賢看向令候孤的眼睛裏,滿是仇恨;而令候孤看眼前的大兒子,卻,滿是痛心。
蕭貫賢咬牙切齒,深呼吸了一口氣:“好,我等你,父王。”
“嗯。”令候孤匆匆地離開了蕭貫賢的府上。
當他從府門旁轉過身的時候,再一次聽到了府內傳來的歇斯底裏的嚎叫和一頓稀裏嘩啦物品的碰撞聲。
他知道,蕭貫賢又在屋子裏麵砸東西了。這種情緒的宣泄,令候孤不懂,他究竟是對自己,還是對那本書?
令候孤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府上,而後,卻漸漸感到心有餘悸,越想越怕。
那本書就藏在自己的枕頭下麵,他自然不會給蕭貫賢送去。他害怕自己的兒子就這樣得了失心瘋。這種擔憂,遠遠勝過於自己昨夜的夢,勝過於小孩子的預言,更勝過麵前的那幾個泥人兒。
也許,真的是年歲大了。回到主堂上緩了緩之後,令候孤忽然覺得,被蕭貫賢所捏的那個肩膀有一些疼。
怎麽說都是戰場上下來的漢子,令候孤知道,蕭貫賢“搭”在自己肩膀時所用的力氣,絕對有八成以上。
也正是因這種力氣的釋放,讓令候孤越想越不安。
那天晚上,本因傍晚十分的事而憂慮失眠的他,卻又忽悠一下睡了過去。
這天晚上,令候孤又做夢了。
夢裏,自己還是叫墨黎師祖,披著同樣的衣袍。隻不過,這一次,所在的地方卻並不是天上,倒像是,倒像是自己現在的令候府。
夢裏麵的令候府和現實中沒有區別。甚至連他主堂門上的樹木年輪疤痕,都是一模一樣。人,也還都是那些人,兵,也還都是那些兵。
隻不過,令候府城門外的世界,卻和現在迥然不同。
對麵依舊立著項門台,周邊七城也都在。但是,在自己的府城與項門台之間,一個畫麵接著一個畫麵的切換!
每一個畫麵都是打鬥!!
他看到兵將負傷、他看到蕭川被刺,他看到段坤中箭!
他見到對方的強勢猛攻,他見到打到最後,屍骨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