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蕭貫賢的無字天書
“誒,一會兒發錢的時候,咱倆快點兒跑,別像上次那樣,發到後來都不發了。”
“你說,人這麽多,一個人要是取兩次,也不會有人知道吧!也沒見著有人記錄啊?”
“得了吧!上次,就我家旁邊那個劉鐵匠他家的娃兒,本就打算占個便宜的。結果倒好,讓人趕了出來。說來也怪,大家回去也都好奇,那門裏的兩個人,是怎麽記住這麽多生麵孔的?”
“小點兒聲,這要是周圍有土地公的人給聽了去,回頭,再不給了,可就損失大發了。反正啊我是覺得,就門口,門口發錢那倆人兒,肯定要比普通人多點兒啥。”
“啥?”
“過目不忘唄!誒,誒,別說了,開始了,開始了。”
隻見,這台上的五個人都是長褂子加身,五把椅子呈半月形擺開,調弦試音之後,這便開了嗓。隻不過,一句調剛唱罷,候爺便心裏翻了個個兒,後背直冒冷汗。
讓候爺心驚的,是從這幾個人口中唱出的曲兒。
此曲名為《三生·秋》。
單從這名字上來看,怕是也看不出個什麽端倪。不過,這曲中的內容,可所謂是“豐富且多彩”。
其中有幾句詞,是這樣寫的:“悲,無悲戚;葬,隨風兮。同為秋花去,三生轉水歸。”如若有人聽得懂,怕是一下子便能知曉這幾句的含義。
關於這首曲子,知道的人是少之又少。那是令候孤為祭奠父親征戰沙場,亡魂未歸所創。而之所以此曲不能放於明麵兒被眾人所知,其因卻是,其父當年作為主將領軍征伐,開戰前一日晚,卻離奇死於自己的營帳內。
且這死因頗為蹊蹺,營中層層關卡,將軍帳位於軍營中央,同時,更為匪夷所思的是,翌日發現其父屍體時,身旁竟有一女子為伴,周邊淩亂不堪,酒壇有三,四處盡是烈酒之味。
而那次的征伐,是天子欽點的其父掛帥出征,此等重視,卻於戰事前夜酒林肉池而亡。
天子大怒,命其父屍體不可運回,府中亦不可吊喪,著白服,不可哭,城中不許官員及百姓議論此事,違令者,斬!
天子的盛怒,讓候爺當年隻敢躲在被子裏去偷偷地抹眼淚。
盡管其父亡時距今已有數十年之久,但候爺依舊未曾放下父親離世之謎。
候爺在弱冠之年時,天子改朝換代,未曾在新王口中提及其父之事,這候爺才敢一點點兒地試探著風兒寫了首曲,命人閑來無事時關門閉窗地來兩句,聊以悼念亡父。
其父於塞外進駐第一晚便離奇薨逝,數萬兵將中進了一個女人竟無人知曉不說,尤其是其父,還真就不是那種貪樂的主兒。退一步講,候爺的父親,再糊塗,也不至於在傍晚紮營,翌日征戰的時候,整一女子喝了個爛醉如泥的。
諸多疑點,但卻無人敢言。隻因那次的征戰,實在重要,而父親的意外又讓本來有把握取勝的戰事敗了個一塌糊塗。
天子有氣,不讓言語任何,怕是任憑誰,都沒有那個膽量罷了。
候爺自幼便未見過母親,而自己與父親的其它幾個兒子也是多有不和。候爺在有自己獨府之時,因自己對樂曲的喜好,遂廣招天下奇才樂師,後湊齊五人,樂班府取名,瑾。
取白玉無瑕之意,意在其父亡因水落石出。
這五人在令候府近一年之久,候爺在斷定其人無後患之後,方才合譜《三生·秋》,並隻在無人之時彈唱。
後來,令候孤府遷至此地之後,幾近十年,候爺都因這原瑾樂班的五人內,兩人離世,無從再奏而心底生悲。誰能料到,此等隱秘之事,瞞得過當年天子眼下的岧岧人馬,竟然在這荒蠻之地,被人撩奏了自己心底的秘密?
但且不說這樂曲之事,若是被人拿去做了文章,他令候全族的命運怕是也會在頃刻間煙消雲散!
令候孤背在身後的雙手握緊了拳頭,手指發白,眉毛緊皺。
他凝重地望著台上那幾個看不出顏容的人,憂,從心生。
單憑有人能知曉此樂,便已經是令人心驚膽戰之事!加上前幾日的邀戰信,此時的候爺,怕是心緒難平了。
“這唱的是什麽東西?怎麽聽不懂?”喬三兒自言自語。
“聽起來,像是有些年頭的詞曲,細細品,倒是有點兒韻味。不過,這詞,著實有些許深奧,實在是沒太懂。說讚美景不是,調子還比較哀怨。”段坤在一旁若有所思地回答著。
這幾個人聽不懂,那周圍的百姓,就更不用提了。
候爺用餘光掃了掃這周圍的幾個人,表情一副疑惑不解的樣子。一曲終畢,還鼓掌稱好。說白了,不就是衝著銀子,也得表現出來雙眼發光,唱得好嘛!
候爺低下頭輕踢了一下腳旁的小石子兒:“回去吧!”
“怎麽,候爺,您也聽得鬧心是不?屬下是實在聽不明白,這究竟唱得是什麽東西。”喬三兒跟在候爺身邊,小聲地嘟囔著。
“聽不聽得懂,事小,唱這台戲的目的,事大。這看事情啊,不要總是目光短淺,都是行軍打仗之人,要有高瞻遠矚,才能當常勝將軍。”喬三兒在其身邊兒一愣,連連稱是。
回到令候孤府,候爺喝了口茶:“去,派人看看,今兒個,他項門台領銀子的百姓,多不多!”
段坤應到,便吩咐了一人下去。
不時,有人回稟:“候爺,項門台此次與上次相同,銀兩發至近午時三刻,便稱貴客未到,擇日另行發放。”
候爺在榻上將身子換了個方向後:“梁永,此事,你有何解?”
梁永想了想:“回候爺,屬下認為,這項門台兩次發銀兩都適時而止,並均宣稱貴客未到。如此大動幹戈的操辦,並不是貴客先已確定要入其項門台,後而安排。所以,很有可能,是要用聲勢而引貴客到。”
候爺點了點頭。
蕭宋撇了撇嘴:“候爺,您說這對麵的項門台要請的貴客,究竟是誰呢?怎麽這麽費勁?”
“想必,是個對其有用之人,不然,不足以費如此之大的造勢來引其注意。”梁永回。
候爺又點點頭,散了人。
他獨自一人在坐榻上思考著這一係列的疑雲重重,他的心中,已經開始有了莫大的不安。
今天的《三生·秋》,怕是點著他令候孤的名兒來的。
如此看來,這項門台,怕是非去不可了。但是,就像梁永所說的,如果,這所謂的貴客真的是自己,繞這麽多圈子,就為了合戰,似乎又不合情理。
那是什麽呢?如若去,那什麽時候去,最為合適?
這項門台的空降,讓候爺開始“忙”了起來,暫且不說這茶飯不思的,單憑這腦袋筋,也是夠人受。候爺甩甩頭,這從父王的將軍府遷出來已數十年有餘,一路打打殺殺的,從未有如此燒腦之事。
他歎了一口氣,望向對麵。
真所謂是,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啊。
這物是人非的背後,便已經說明了很多東西的落寞與落魄。
去年還尋思究竟要不要攻的城,此時便已經反過來威脅著他了。
候爺想著,不禁心裏啞然失笑,看來,風水輪流轉這句話,還是頗有道理可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