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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貢紮

  摔馬之後的暮天雪,時不時地讓玲蘭去段坤那取點兒藥。而實際上,她並沒有摔傷,疼不疼的,也隻有自己知道。


  之所以沒事兒就去,是為了點個卯,加深點兒印象。


  玲蘭試了兩次,還真就成功將繡線染上了蛇草香。這讓暮天雪欣喜不已。更讓她頗為驚訝的是,玲蘭的繡工了得!


  在暮天雪的強烈要求下,玲蘭在香包的右上角不起眼的位置,用金線繡了一個雪字。


  交到暮天雪手中的時候,玲蘭戲弄著她:“小姐,你該不是喜歡上段將軍了吧?!”


  這一問,暮天雪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誰說的?別胡說!”


  玲蘭俏皮地湊到暮天雪身旁:“你都認我做你妹妹了,那說明什麽?說明你拿我不當外人是不是?再說了,我也是女孩子呀,什麽我不懂?嘿嘿,瞧瞧你看段將軍的眼神兒,跟要飛出來一樣!”


  一旁的玲蘭一邊說著,一邊用眼睛瞄著暮天雪的表情變化。


  結果,沒白瞄。


  暮天雪聽完玲蘭的話之後,忽然就激動了起來:“啊?我的表現很明顯嗎?真的嗎?”


  玲蘭捂著嘴一笑:“是的,我估計呀,要不是眼睛上有眼皮,我猜,那眼珠子真都能飛出來!”


  暮天雪撅起小嘴兒:“玲蘭,我發現你變了。”


  “嗯?沒有呀小姐!我一直都這樣啊!”


  “才沒有!我發現,你最近說話,和蕭漫越來越像了!”佯裝生氣的暮天雪看起來很可愛!

  玲蘭湊近她:“我要是個男的,我一定很喜歡你。”玲蘭說這句話的時候很正式。


  暮天雪抬起頭,迎上了玲蘭的目光。暮天雪忽然覺得,麵前的玲蘭眼中多了一點兒無奈。


  玲蘭突然笑了笑:“你看,我說什麽來著,你還說我說話語氣不對。你瞧瞧,我正常說話,你倒不適應了。”


  暮天雪看著玲蘭,突然問到:“玲蘭,你有喜歡的人嗎?”


  玲蘭正在給暮天雪倒茶,忽然停住了手裏的動作。也不知道,是因為這問題過於突兀,還是因為想到了什麽。


  總之,玲蘭因失神,而倒了一桌子。


  “哎”玲蘭端著茶遞到了暮天雪的麵前。暮天雪接過來品了一口:“怎麽,你這表現,說明有故事啊!”


  玲蘭搬了一把小凳子坐在了雪兒的床榻邊,眼睛看向窗外:“說有,也有。說沒有,也沒有。”


  “嗯?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怎麽還模棱兩可的?”


  “我和你說過的,我一直活在哥哥和嫂子的陰影下。爹媽沒了之後,我出去做的第二個人家裏,有一個小夥計。長得白白淨淨的。可能是自幼生活貧苦的原因,我到哪裏,都是畏首畏尾的那種,也不會討東家喜歡的。有一次,和我一起做零工的丫頭偷了東家的一塊方帕子,就是那種上麵有著金線,很稀有的樣式。結果,事情敗露之後,她就塞在了我的枕頭下麵。嗬嗬~不用說,肯定是一頓暴打。”


  “你怎麽總遇見這種壞人?”一旁的暮天雪忿忿不平地說著。


  玲蘭側頭看了暮天雪一眼,卻沒有接她的話茬,繼續轉頭看向窗外。


  “受了那次屈辱之後,本來我打算就不做了。不過,當時拖著已經被打傷了的身子,收拾包袱的時候卻忽然想起,倘若不幹,回家所要麵對的,便是我那哥哥和嫂子。與其那樣,我還不如咬咬牙留下來。但是,那件事情之後,東家自然待我也沒有個好態度,並且有事兒沒事兒的,總拿我的事兒來以儆效尤地說給別的人聽。那個小夥計,說來也是搞笑,我連他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隻知道,東家叫他,墩兒。”


  暮天雪挑了挑眉,喝光了杯中的茶:“叫墩兒?”


  玲蘭抿著嘴笑笑:“對,叫小墩兒。他是那個府上,唯一待我好的人。我受傷的時候他會給我送藥,並且知道別人欺負我,不給我飯吃的時候,而偷著給我留一口他的飯菜。我在那家一共幹了有三年多。起初墩兒對我好,我沒有往多了想。一直覺得,大家可能都是同命相連而已,或許,他也是為我的處境所感同身受罷了。而後來,隨著我慢慢長大,我才知道,他對我所做的一切,是有喜歡的成分在裏麵的。”


  “那你喜歡他嗎?”


  玲蘭不假思索的回答:“喜歡。”


  玲蘭的話,讓暮天雪忽然來了興致:“你覺得,喜歡一個人,究竟是什麽樣的一種感覺?”


  “喜歡一個人呀,朝思暮想,你會費盡心機,你會想盡一切辦法接近他。也許是讓他看到你,也許是單純的想看到他,想知道他在做什麽,想什麽。想當他肚子裏的蛔蟲。總之,你不想讓他看到一切,你覺得自己狼狽的時候和樣子。”


  “玲蘭,我怎麽覺得,你說得很對?”


  玲蘭無奈地一笑:“對不對的,我也是後來才品出來這些的。我和墩兒就是這樣。第二年的時候,有一次,我因為高燒,而打翻了一碗湯,灑在了大小姐新做的裙子上時,她甩手就抽了我兩三個耳光,並且還叫仆人用竹棍子打我。當時,我被人像牲口一樣按在板子上。你知道嗎?竹鞭抽在我身上我沒有感到疼,因為已經習以為常,不過,當我抬頭看見墩兒端著一盆水站在院子當中的時候,我真的恨不得鑽進地底下。而那盆水,是大小姐命人潑在傷口上的,並且,由他去做。”


  暮天雪驚恐地看著她:“太殘忍了。那,那他潑了嗎?”


  “玲蘭低下頭,潑了。我們彼此都知道,倘若不從,後果會是什麽。墩兒俯下身子,在我耳邊小聲說:你放心,等我攢夠錢,我一定帶你離開。當時我的眼淚就流了一臉。隻不過,從身上澆下來的水流太大,我又是低著頭,沒有人知道而已。從那個時候我便知道,我對這個男人,有了感情。”


  “後來呢?”


  “後來?後來,我們兩個被分到了一個偏房上做活。接觸的時間多了,感情升溫就很快。慢慢的,我們兩開始喜歡在夜晚有月亮的時候,坐在台階上談天說地,一起暢想未來,一起抱怨抱怨生活的不幸,一起罵罵東家的慘無人道。也許,這就是常人所說的花前月下吧,盡管,那個時候的我們麵前,除了窮困潦倒和冰冷的水泥地,但是,我真的很滿足。”


  “他對你好嗎?”


  “特別的好,特別特別的好。隻不過,這個好,卻是致命的。”


  “好,是致命的?”暮天雪疑惑地問。


  “對,好到自己丟了命。”暮天雪本來是依靠在床榻邊上的,聽到丟了命三個字時,砰~地一下坐直了身體:“丟了命?”


  玲蘭倒是很淡定:“對,好到丟了命。就在我覺得我找到了幸福的時候,突然,幸福就被怪獸給抓走了。”


  暮天雪靜靜地聽著。


  “來到這個府上做事的時候,我娘已經過世了。我娘活著時,就特別喜歡蒸饅頭。記得,那時候,偶爾家裏麵錢稍微寬裕一點點時,我娘便會去買一點兒的肉,然後放很多的菜,包菜包子全家吃。即便,那包子咬上一口都嚐不出來一點兒肉星兒,但是,卻依舊能回味好幾天。而有一次,府上做了包子。當時把我饞的,一點兒都不誇張,口水都流出來了。隻不過,作為下人,肉包子這種東西,是根本就不能有的。那晚,我和墩兒在閑聊時,便隨口跟他說了一句,我說,今天府上的包子,讓我忽然想起了我娘,我想我娘做的包子了。結果,打死我都沒想到,就這麽一句話,竟將墩兒送走了。”


  “你們,你們那個府,那麽小氣嗎?”


  “對,拿下人當牲口一樣對待。隻不過當時沒有選擇而已。那間府上,每一次做東西都會做很多。當天晚上吃剩下的,寧可喂豬狗,也不會給人吃。”


  “太差勁了!”暮天雪一邊聽著,一邊忿忿不平地罵著。


  “墩兒那晚上,便入了廚房偷了兩個包子。不料,被人當場抓到。東家賞了他三十大板,結果,那天的墩兒正好高燒,就這樣,活活被打死了!我當時站在院子的角落,我看到墩兒垂下的手一直做著一個手勢。盡管院子裏很黑,但我依舊能夠看到,那手勢,就是我倆玩笑時候,說,在府中遇到打招呼的暗號。”


  玲蘭說到這裏,有一些哽咽。而一旁的暮天雪聽得。卻是渾身都在發顫。


  玲蘭轉過頭:“最近幾年,我再沒有吃過包子了,即便我也想我的娘,但是,所有的包子在我眼裏,都太過於沉重。我吃不起。我隻要看見,我便會覺得,那都是用墩兒的血,和他對我的感情包出來的,我不忍心去咬,因為,心會疼。當墩兒被人拖著扔出府門時,他的懷裏,還有那兩個已經被打成了肉泥的包子裸的躺在月亮下,並且,沾上了血。”


  暮天雪的眼裏流著眼淚:“玲蘭,那你,你自責嗎?”


  “當然,自責加後悔。我後悔自己為什麽和他說我想吃包子。為什麽當時自己不能單純敵去說想我娘,而非要加了包子兩個字?後來,我也想明白了,也想開了,這都是命,一切都是命。就像是我從東家不幹之後回到了家裏,我哥哥嫂子千方百計地要把我送到妓院一樣。隻不過,我逃了一次又一次,可人算不如天算,最後的我,依舊輸給了命運。”


  “輸給了命?”


  “嗯,沒錯,輸給了命運。誰能想到,我依舊被賣了一個好價錢,雖然,沒賣到妓院。”


  “賣了一個好價錢?”暮天雪聽得有點兒懵。


  玲蘭一愣:“沒,我就是隨口一說而已。所以呀,第一次見到你看向段將軍時的眼神兒,我便已經篤定,你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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