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求人之難
馬文生和曹四海呆在稻香村酒店裏。曹四海看出自己年輕的鎮長給農委主任一個下馬威,心裏別提有多開心。他們來了四天了,這段時間農委主任動不動向曹四海要經費,可把曹四海鬧煩了。
“鎮長,我們今天去哪裏?”曹四海問道。
“上財政廳,”馬文生答道。
“可是我們沒批文呀,”曹四海答道。
馬文生微微一笑道:“不用急。我們慢慢吃過早飯,批文就來了。”倆人下了樓,在稻香村二樓的早餐供應部各弄了碗稀飯,又弄了些饅頭,便開始吃了起來。正吃著,馬文生卻又拿來兩盒牛奶和幾個煮雞蛋,笑道:“四海同誌,這飯不管我們吃多少,反正是自助餐,錢可是一樣出的。必須填飽肚子,午餐還不知道到什麽時候呢。”
曹四海接過馬文生遞過來的牛奶,不由得一陣感動。他見過的領導,不管年齡大小,誰不是譜兒擺得足足的,還會替你拿吃的?休想。
等他們把肚子填得圓了,這才再次折回樓上。曹四海笑著向馬文生說道:“馬鎮長,我說句您不愛聽的話。你像個書生,飯量卻不亞於農民。”
馬文生也不生氣,擺手答道:“什麽不亞於農民?我就是農民啊。實話告訴你,我們國家不管是什麽人,往前推五六輩,都是農民。這個詞不是貶義詞,我反倒覺得,被叫做農民,反而是一個誇獎,是厚道的意思。”
曹四海沒想到馬文生如此,心裏暗暗拿定主意,以後要跟著馬鎮長好好幹事,不要讓這個年輕的鎮長小瞧了。
孰不知馬文生知道曹四海是財經大學正兒巴經的老牌畢業生,也動了用他的念頭。
回到樓上,也不過坐了半個小時,那農委主任就笑容滿麵地回來了,“馬鎮長,你看看這事辦的效率。人都說省裏的衙門難進,我看也未必,這不,我都辦回來了批文。”
馬文生說了聲辛苦,向農委主任將批文要到手裏,眼睛卻定在審批時間上不動。
農委主任先是覺得奇怪,等他看到馬文生目光所盯的位置,臉騰的一下紅了。玩了一輩子的鷹,最後被鷹啄了眼。他也是太輕視馬文生了,這才犯下了致命的錯誤。不管他怎麽編,那審批時間是他改動不了的。
馬文生見到目的達到,也不點破,淡淡地說道:“領導你辛苦了。上午就呆在賓館休息,我和曹四海跑一趟財政廳,小高送我們一趟。”
農委主任其實已去過財政廳了,他在那裏吃了個閉門羹,有心不想再去,正想把這事推到馬文生頭上,誰知人家主動要走了批文,還要讓他賓館休息。這倒是他始未及料的事兒。
快到省政廳時,馬文生向曹四海問了一句,“那裏麵,有你的同學嗎?”
曹四海想了半天,才想出一個人來。那人叫姓彭越,當初畢業時的確分在了財政廳,就是不知道他是什麽職務。
馬文生笑了,隻要能認識人,就有了辦成的機會。不見得非要找領導。他讓曹四海買了條好煙,裝進包裏,便和曹四海一前一後地走進樓裏。
打聽到彭越的辦公室,馬文生有意地走在後麵,他還把曹四海的包接到手裏,裝成了曹四海的跟班。
曹四海一陣大窘,可想到馬文生估計另有想法,便扭捏地走進了彭越的辦公室。
彭越恰好是行財處副處長,正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品茶,見到曹四海敲門進來,先是一愣,跟著盯著曹四海看。“你,你是曹四海?”彭越驚喜地說道。
倆個同學見麵,聊了幾句,切入正題。
彭越在省城坐機關久了,那眼睛早已煉成火眼金睛,他看了一眼馬文生,向曹四海問道:“你和你的領導來財政廳辦什麽事?”
曹四海被他這麽一問,頓時傻眼,他還以為這樣進門會讓彭越產生錯覺正不好意思呢,誰知彭越竟一眼看出來了。
“你,你怎麽知道他是我的領導?”曹四海問道。
彭越微微一笑道:“越是基層領導,往往喜歡擺譜。上層領導嘛,喜歡講親民。你的領導嘛,不好說,不過比你有氣質。”
曹四海歎了口氣,委屈地說道:“敢情我沒當上領導,是因為沒氣質啊。這回玩了,學曆可以買,年齡可以造,氣質這玩意兒,誰能弄得假來?得,還是我們領導來說吧。”這人說話直來直去,要是換個場合,估計那些花錢買學曆的去公安機關改年齡的領導一定把臉陰沉下來,可是這裏的另兩個人笑得喘不過氣來。
馬文生被推到了前麵,便把來意說了,又走過去,輕輕拉了一下彭越的抽屜,將那煙塞了進去。
彭越一眼瞟到是條上等煙,足足有上千塊,便若無其事地答道:“省裏機關不比基層雜亂,分工很明確的。錢沒到我這裏,我也不好插言。”
曹四海見到一條好煙隻換來這樣的一句不痛不癢的話,肺都氣炸了,他正要說什麽,卻見馬文生賠著笑臉道:“領導的難處我們這些鄉下百姓是能理解的。可是綜合處那邊,還想讓領導給我們一個方向。”
彭越不由暗暗點頭,這人把自己的姿態擺得如此之低,言語之恭敬謙卑,委實不易。也不知道這人是什麽樣級別的幹部,便笑道:“方向我談不上。你可以找綜合處陳處長試試,不過前提是要有人引見。”
曹四海更是生氣,心說你們一個單位的,你出麵在我們引見一下不就成了嗎?
馬文生繼續躬身答道:“那就謝謝彭領導了。不知道您中午有沒有空,我們來請個東,也好慶祝一下你和同學相見。”
彭越沉吟了一會兒,又翻了翻桌上台曆,勉強應道:“這樣吧,今晚倒是能抽出空來。給你兩個小時吧。”
馬文生記下了彭越的手機號,又問清了彭越一貫以來喜歡去的飯店是東風渡,便主動告辭道:“那領導您忙,我們先去安排。”
彭越也不送,屁股抬了抬,便算是送客了。
出了門,馬文生說道:“我們現在回去。”
曹四海那臉早已漲成了豬肝色,也不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