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凡鳥
李續惠本想告訴楊偉虎，過了年後他也要進京應考，可聽說楊偉虎離開後，自己可以負責此處的防務，他心中一激動，認為歐陽延昭的麵子真大，才上任，就能看到主持一省防務的那一天。應考？可以下一個三年後再去，楊偉虎進京往返要小一年，自己在這裏要是能幹出一番成就，憑他和歐陽大人的關係，說不定就能原地重用，比考上進士好多了。想到這些，李公子放開酒量陪楊偉虎，道真是侍候的身份，當然不能說話，也不能多喝酒。
第二天，李續惠興致很高地來到了節度使辦公地點，當然參軍不止他一人，其他的多數己經是在軍隊滾打多年的老軍人。楊偉虎在大堂上和大家訓話，他說：“歐陽大人變革以來，對邊防事務極其重視，因為打仗己經不是常態，如何適應現在邊防的形勢，歐陽大人認為要從根上治理邊界事務。因此，在強調邊防作戰準備的必要性基礎上，歐陽大人極其重視對年輕有學問的人向部隊投放工作，今天，我們又迎來了李續惠參軍，將來還會有功名在身的進士、舉子們相繼參加，相信，軍務工作一定會越來越好。”
雖然現在李續惠隻是個參軍輔事，可對軍營中的官兵來說，他既然沒有戰功，又沒有功名，一來就成為他們的頭目，心中當然不服。當兵的多是窮苦人家，有學問的不多，可他們隻尊重舉人、進士及第的，認為李續惠也和他們一樣，識字有什麽，隻有通過開考取士後才能得到他們的認可。
中飯後，軍兵們開始練武，李續惠按要求熟悉情況，他帶著道真來到了武場，有個別戰功顯赫的軍人就過來挑釁。有一個小頭目問道：“敢請教李參軍，真的敵人來了，你和人家談書論句有用嗎？你說歐陽宰相的變革為何到了你們就成了隻要讀點書就可以到軍營混飯吃的借口了？以前可沒有這樣的先例，讀過書的可以到官場去混，為何到我們這邊關與我們爭位子？”
楊偉虎來時就遇到過類似的挑釁，隻是有他爹在，一個曾經的功名昭著、替天巡視過的監察禦史當後盾，幾句話就可鎮壓住一幫軍兵的傲氣。因為聽到了李續惠的狂妄，楊偉虎想給他穿點小鞋，可他是歐陽延昭的人，楊偉虎又不能自己下手，就由著下邊的人對他為難，他在一旁觀看，也想看看李續惠的底細。
李續惠自己不好意思說，他當然知道知州的書信是重要，可他爹給歐陽家的貴重的禮品起到了更大的作用，不然他不可能會有這樣的職務。他更不會知道，歐陽延昭將他送到現在的位子，也有一個想法，如果他占了位子，與才能不配，軍營裏的事歐陽大人是知道的，李續惠肯定會自動回鄉，不可能在位子上長時間幹下去。這樣，歐陽延昭禮也收了，事也辦了，是他自己不爭氣，到那時，也就不會有人會怪他歐陽大人沒幫忙的了。
道真早想讓李續惠和他的管家看到自己的實力，不僅能算命，還不是個吃白食的主，自從李續惠將自己帶在身邊，那些以前李家長期的下人對道真多少有一些不滿。道真平靜對那個帶頭挑釁的軍官說：“下級士兵要尊重上級軍官，這是軍人的常識，你怎麽能衝撞參軍？”那個軍人說：“將軍的功名是屍骨和頭顱換來的，你家主人是用什麽換來的？軍隊可不是個咬文嚼字的地方，有本事下來走兩趟？”
道真沒有看李續惠阻止他的眼神，他說：“在下倒要替主人教訓你這不知道地厚天高的，我隻是李參軍家的一個下人，可不能看著你對我們家的主人不恭。”正在練武的的人們停了下來，他們長時間寂寞，早想出點亂子了，看到了道真下了校軍場，大笑起來，因為道真現在頭發長起來了，看上去隻像一個下人，哪會是一個久經沙場的軍人對手。何況向他挑戰的那個人，大家對他都清楚，是個馬上、步下精通的高手，隻因說話性子急、太直，長時間軍功不少，卻總也得不到提升。
那個人來到了道真麵前說：“我還以為內地來的都是軟的，有硬的真好，就憑你這份勇氣我就喜歡，你下去吧，我不為難你。”道真向他笑笑說：“我又不是來隻表達態度的，也想讓你看看我們主人不是來混飯的，他真能為保國出力，動手吧，我想看看守邊的將士是不是浪得虛名。”他向後退了兩步，留下對方出手的地方，對方聽他的話後知道，要是不讓道真嚐一下邊關的風雨，他不會懂得戰場不是種田，種田長好長壞隻是一季子，戰場是一不小心一輩子。一個是收成，一個是生命，對方嘴中哼了一下，說了句：“那我成全你對主人的忠誠，國家有我了，不用你們操心了。”
話到手到，他想用一手隔空擒拿，不傷也讓道真出點醜相，可他沒有想到，他的長臂過來，道真一點也不慌忙，由他上手抓下。大家己經屏住了呼吸，尤其是李續惠，他平時也會個三手兩腳的，從氣勢上他己經看出，這一手下去道真不會沒命，但一定會傷得不輕。沒有想到對方對道真倒是客氣，手到近前，收了勁力，隻是輕輕一按，隻這一接觸，那位軍人理解了，行家不出手，他也能發現有沒有。道真軟若無骨，他下手的地方先是讓他感覺不到實物，在他一愣之下，一股強大的內力將他的手幾乎震飛。
對方穩住了腳跟，隻有他們兩個人明白，高下立辨，道真能感到對方的手下留情，對方也體會到道真運力時發現抵抗變弱，也迅速收了續力。旁邊的人都在奇怪，大都以為是那個軍人不想傷道真，一場好戲就這樣收場，道真正在準備如何應對時。那位軍人大聲向看熱鬧地說：“慚愧，人外有人，今天我算領教了，李參軍是我們軍人的魂，不管別人如何，我服氣了。他的一個隨從都能在一招之內化解我的攻擊，同時還能收放自如地逼我住手，從軍十多年，戰場、訓練場都經過，沒有遇到這樣出神的招。”
那位軍人沮喪地退回訓練場地，道真向李續惠看看，李續惠問道：“前幾天在林潛寺你為何不出手幫我？”道真說：“當時你是軍人，我是你的下人，我們的目的是邊防，不能去對付老百姓，我怕為你惹出事非，再說，他們對你不造成威脅。今天不同，我要是不出麵，他們對你會不服氣，以後我們在這裏的工作就不好開展。”
楊素天向一旁觀看的楊偉虎說：“你要找人了解一下那個小夥子的底細，他露的那一身功夫可不是無名之輩，並沒有出手，也沒有移動，隻是立在那裏，身形不變就能製敵，本事大到如此自信，定不是凡人。”楊偉虎說：“我也發現了，李續惠是個要麵子的人，我現在許他一些權力，有你在，他不可能跑出圈子，我將那個人帶到我身邊，肯定能盤纏出來他的來路、目的。”
楊素天說：“可以，他目標要是我們，躲，也不是辦法，你、我也沒有什麽仇家，隻是要小心一些，你可以說要找一個貼身的護衛，那個人在李參軍身邊的位子也不高，李參軍就是才來的，當然想和你套近乎，他會舍得的。”楊偉想想，認為有道理，在大家的歡呼聲中，他來到了李續惠的麵前，他說：“真看不出來，歐陽大人到底坐在高位，兄台的一個下人都能有如此本領，難怪老兄將他貼身安排。”
李公子說：“節度史大人見笑了，我也是才發現他有這樣的一身功力，以前忽略了，以後要好好開發，讓他更好的為邊防效力。”楊偉虎表達想為道真單獨安排一頓晚飯，李續惠向道真看看，道真走了過來。李參軍說：“柳百朝，楊節度使讓你晚上陪吃飯，快來謝謝。”道真本名叫柳泉潮，跟了李續惠後，他給自己改成現在的名字。
楊素天一直在旁邊冷眼相看，聽說道真姓柳，他的心中打了一個愣，他當年在位時，江南柳家可是太有名望了。隻是天下之大，姓柳的太多了，不會是的，柳家的人說什麽也不可能給一個參軍作下人，何況李參軍在來之前沒有一點頭銜。他向道真看看，沒有什麽特別之處，也不顯得奸滑，到是有幾份憨厚、本分。
道真聽說楊偉虎要請他吃飯，當然沒有推辭的理由，他口說感謝，沒敢抬臉正眼看楊偉虎。楊素天在吃飯前和楊偉虎說了一下以前江南柳家的情況，聽說早己沒落了，宅院也讓歐陽延昭占了。柳百朝既然是和李續惠一起來的，又是從歐陽延昭府上出來的，是柳家後人的可能性不大，何況柳家重文輕武，沒聽說過有向武職發展的。
到了晚上，道真仍是一副小心的樣子，不管楊偉虎和李續惠如何和他客套，他還是將自己的身份定位為李參軍的下人。李續惠沒有明說他以前是個算命的，隻是告訴楊偉虎，道真是他路上收的一個下人。聯想到楊素天告訴他的江南柳家，楊偉虎心中起了一個結，他問道：“不知道柳兄可曾聽說以前的江南柳家，那可是名門望族，隻是近些年有些凋零。”
道真聽他提及自己的家，多年的林潛寺修練，讓他喜怒不形於色，他說：“在下行走江湖，也曾聽說過，隻是小的自幼是為了混碗飯吃，才學的把式，哪敢和江南柳家高攀。楊大人接觸的都是高官顯富，以前和柳家有過接觸？”楊偉虎說：“我也是聽說，家父和柳家有過交往，隻是時間過去的太長了，聽說柳家現在己經在場麵上消失了，現在的權貴階層中己經很少有人提及。今天若不是柳兄露了的一手絕活，又自稱姓柳，家父也不會想起十多年前的江南大戶。”
三個人喝了一會，楊偉虎發現李續惠己經差不多了，他說：“李參軍，我身邊就沒有柳兄這樣的高人，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將他帶在我的身邊，以後早晚也可以討教一下，可能奪你所愛了。但你來參加防務是大事，總不能委曲他柳兄一身的本事，那樣傳出去，會說我這個節度使不重視人才。”李參軍當然不敢和頂頭上司爭人，他還想找機會多巴結一下，雖然心中不願意，他還是裝出愉快的樣子同意了，本就不是他的人，正好做個禮品送給了楊節度使。
道真當然想跟著楊偉虎進京應考，不僅可以在路上尋找自己的家人，還有機會進一步了解歐陽家的情況。他一到這裏就感到奇怪，這麽重要的崗位為何能交給一個沒有功名、沒有戰功的小夥子呢。一方大吏可以不學無術，可一個區域的防務卻不是小事，幹不好是要掉腦袋的。晚上喝酒，他才知道，原來楊偉虎的父親本就是個三品的大員，老子英雄，兒子當然會是好漢。
現在收了一個有本事的人在身邊，楊偉虎非常高興，他還再喝時，楊成來到了他的跟前，告訴他老爺有事他早一點回去。到了家裏，楊偉虎聽說楊素天要回去一段時間，歐陽相爺加急催他進京，他可能去了之後會立即再回來，楊素天交代楊偉虎，在他回京期間不能喝酒，少一點也不行，大事也要等他回來處理，有事情要加急上報，不得擅自作主。楊偉虎問道：“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楊素天想了一下後說：“聽說是讓你這個職位的人回去的，我懷疑可能是調防，但你是新上任的，歐陽相爺對你不太放心，所以我幫你跑一趟。”
楊偉虎告訴楊素天，道真不是所謂的江南柳家人，他說：“你這次進京，正好給他帶在身邊，你不是要觀察了解的嗎？路上你看看他的表現，要是歐陽相爺能喜歡，對我以後的前程也是個好事。”楊素天說：“我帶他在身邊可以，你還是要好好備考，功名事大，現在的崗位是相爺給我的，給你養資曆，你可要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