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他不是凶手
考試時間停止。
克麗絲放下筆，再次檢查了試卷，除了些許咒語過於冗長而無法完全背誦下來外，其他的都已經寫完了。
這次考試應該能過。
她鬆了口氣，拿起魔棒輕輕吟誦了一道咒語，桌麵上略顯雜亂的東西就立刻變得整整潔潔。
由於肯林剛才離開了，這間教室無人監考，便由那些書裏的監督精靈小人來幫忙。
女孩站起身，從抽屜裏拿出準備的小禮物，打算給蘭諾思送過去，祝賀他獲得了滿分。
聽肯林導師說，少年提前考完了試，是目前唯一的滿分，現在應該在給莎娜小姐單獨監考。
想到這裏，克麗絲心裏悶悶的。
孤男寡女獨處一室，怎麽想也有點別扭。
而且莎娜小姐還十分討厭蘭諾思，萬一故意為難他怎麽辦？
克麗絲抱著書籍慢慢朝醫務室走去，然而剛轉過一個街角，便聽見了一個男人的怒吼聲——
“你閉嘴！別再為自己拖延時間！”
克麗絲一驚，連忙奔了過去，卻見自己心裏念著的少年被人鉗製住雙手，似乎在被逼著朝人下跪。
然而蘭諾思並沒有跪下去，他碧色眼瞳裏異常冷靜，雖被人如此對待，卻依舊沒有動怒。
“第一次，你在林子裏槍殺莎娜，第二次，你又想害她。”凱文抽出腰間長槍，對準了少年的心髒，冷冷道：“我不會再給你傷害莎娜的機會，下等平民，可別髒了她的眼。”
肯林眸色一凝，一道火紅的魔法陣頓時擋在了蘭諾思麵前，他的魔杖燃燒起火焰，團團火焰將蘭諾思身邊的騎士全部驅逐了出去！
“肯林導師，您這是要包庇凶手麽？”凱文聲音冰冷。
“包庇凶手？僅憑你的些許猜測就篤定蘭諾思是凶手，凱文閣下，敬您爵位子爵，我給您麵子，但您要當著我麵殺我的學生，我可不答應。”肯林態度堅決，並不退讓。
氣氛一時間僵持住。
沒了束縛，蘭諾思終於能站直身體。
他神色平淡，輕輕揉了揉手腕，白皙腕部被那兩名騎士給抓出了道道紅痕，看樣子力氣不小。
少年微微抬眸，看向了凱文。
這男人眼底是掩不住的妒忌，他在憤怒，他恨不得置自己於死地。
蘭諾思輕輕歎了口氣。
他忽然邁開步子，走出了肯林為保護他設下的魔陣，這番動作讓肯林微驚，“蘭諾思，回去！”
可少年卻充耳不聞。
他神情淡漠，一步一步，慢慢朝凱文走去，直到男人的槍口用力抵在了他的心髒，少年才停了下來。
“巴爾曼子爵，”蘭諾思的聲線清澈冷靜，對於心髒口隨時可以射出的子彈，他沒有絲毫懼怕，“我並未傷害過莎娜小姐。”
“第一次，莎娜小姐受傷的時候，我在赫羅恩城內，和一位剛認識的朋友一起買衣服。”
“如果您不信，可以去詢問那家衣物店的老板，和我的朋友。”
蘭諾思靜靜道：“第二次，是莎娜小姐說自己很熱，我才會去開窗戶。對於之前與莎娜小姐的衝突，我從未放在心上。”
“我不會傷害她，我也不想傷害她。”
“以神明起誓，若我有半點殘害莎娜小姐念頭，我將墜入煉獄火海，永遠不再被上帝接納。”
一旦成為了魔法的學習者，那麽所有的誓言都將被神所聆聽。
他無法說謊。
“你以為，我會信？”凱文冷笑，他並不相信少年所說，即便是真的，他也會因為自己的妒忌而想要蘭諾思消失。
“是真的！”忽然，另外一個方向傳來了女孩焦急的聲音，“巴爾曼子爵，是真的！蘭諾思那時候和我在一起，他不可能去林子裏傷害莎娜小姐！”
克麗絲跑了過來，她緊張地看著抵在少年胸口的槍支，生怕下一秒凱文就會開槍。
男人扣動扳機的手指緊了緊，他恨不得直接一槍打死這個人！
某些時候，感覺真的是種很奇妙的東西。
他似乎是感覺到了少年的古怪，可他沒有充足的證據，無法真正證明這個人就是傷害莎娜的凶手！
肯林走上前，一隻手捏住槍支的槍口，他漆黑的眼瞳裏泛著慍怒，冷冷道：“況且，凱文閣下，上次從莎娜傷口裏取出的子彈蘊含了暗元素，您可還記得？”
凱文試著抽動獵槍，可肯林卻抓的十分緊，他無法收回。
這是在警告。
男人嗤笑一聲，眼瞳與肯林對視，互不相讓。
“那又如何？”他冷然道。
肯林挑眉：“如何？既然凱文閣下還不知道，那我便告訴你。”
“蘭諾思，是光元素的親和者，而且他的親和力——”
肯林嘲諷笑道：“高達百分之九十九，趨近飽和。”
暗與光無法共存。
這是大陸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凱文一頓。
如果蘭諾思是光元素，那麽他的一切嫌疑都必須洗清，即便自己想要找個懷疑的理由殺掉他，也根本不可能。
光元素在大陸是十分稀奇的，更別說趨近飽和的親和力者。
之前被妒忌衝昏的頭腦此刻也在看見少年手中的光元素球時清醒了過來。
肯林鬆開手，凱文也隻能慢慢放下槍。
光元素，這是個永遠處於最頂端的理由。
蘭諾思垂眸，聲音微小，卻十分堅定道：“巴爾曼子爵，我能理解您擔心莎娜小姐安全的心情。”
“可是過於著急——”
他忽然語調一轉，聲音壓低，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音量，在凱文耳邊，微笑道：“恐怕，隻會惹出更多不必要的麻煩。”
“比如——”
少年碧色的眼瞳裏泛著些許寒芒，“得罪於整個法爾米奈，亦或，整個魔法界。”
“畢竟趨近飽和的光元素親和力者，要是因為被誤會而消失，可很難再找出第二個了。那些高級魔法師，或是魔導士和大魔導師們，他們會不會因此而感到惋惜呢？也許閣下沒事，但，莎娜小姐，又是否會遭受牽連？”
“所以……您覺得呢，巴爾曼子爵？”
他覺得？
他還能有什麽感覺？
凱文捏緊槍杆，漆黑的眼瞳對上少年碧色溫柔的瞳孔，即便語調柔和，也似乎是某種善意的提醒，可他還是從少年的話語裏，聽出了威脅。
或許少年真不是凶手。
因為光元素。
這該死的光元素。
氣氛再次僵硬。
凱文手心出了汗，他並不懼怕麵對那些魔法師魔導士甚至於大魔導師。可他怕自己真得罪於他們，會給莎娜造成麻煩。
少年的話沒錯，這些麻煩，的確，都是不必要的東西。
莎娜。
他的莎娜。
如果自己沒了，這個孩子該怎麽辦？
姐姐去世後，姐夫整天花天酒地，對於他來說，莎娜是唯一的親人，也是最愛的人。
凱文最終放棄了。
他把槍重新裝在腰間的皮革袋裏，冷冷看了眼麵前的少年。
轉身離去。
氣勢洶洶的來，卻什麽都沒得到。
凱文感覺到了挫敗。
線索再次斷裂。
“走！”男人的聲音蘊含怒火，他卻無法發泄。
然而剛走一步，他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了熟悉的呼喚聲：“凱文舅舅！”
男人腳步一頓，他微微轉頭，便看了朝自己奔過來的外甥女，莎娜。
女孩應該考完試了，她臉上洋溢著自己熟悉的笑容。
蘇菲一路小跑奔了過去，她跑到男人身邊，拉起他的手道：“我跟你說，我這次考試肯定能拿到滿分！”
凱文看著身邊的女孩，那些怒火不知為何突然消散了。
他揉揉莎娜的頭，溫柔笑著：“那太好了，莎娜。”
“凱文舅舅，你這次過來，是有什麽事兒麽？”蘇菲問道。
凱文搖頭，“沒有，隻是跟你的同學說些事情。”
“同學？”蘇菲麵露不屑：“我和這個下等平民才不是同學，他可沒資格。”
這句話讓凱文心情更舒服了。
從女孩的眼神裏，他看出了這份厭惡不是假的。
可是當時在森林裏，念叨少年時的莎娜，似乎並不討厭這個少年。
而且……
凱文舅舅？
男人的手忽然微頓。
漆黑眼瞳裏，那溫柔的眸光中亦悄然閃過了些許微芒。
記憶中的莎娜，從來都隻會叫他——
“舅舅”。
蘇菲知道凱文閣下來做什麽，看來看到腳印跟自己想一塊兒去了，不過沒想到這位凱文閣下想的比自己還要多。
而且十分有道理。
要不是知道蘭諾思的人設和主角身份，她都要相信蘭諾思真的是害她的凶手了！
不過主角嘛，自然對於所有問題都有解決方式，如她所料，凱文真的被說服了。
蘭諾思的確不是凶手。
不過男人走之前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蘇菲趴在窗口處，看著男人轉身的背影，心裏忽然有點兒不是滋味兒。
凱文是個好舅舅，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外甥女。
可是真正的莎娜小姐卻無法感受到，也無法來安慰他了。
蘇菲站起身，朝著男人跑了過去。
“凱文舅舅！”
再次如她所料，看見“莎娜”後，男人心情果然變好了。
她拉著凱文的手，搖搖晃晃，“凱文舅舅，我想你了。”
“是麽？”凱文挑眉，俊美的臉上帶著笑意，“那我天天來看你？”
蘇菲：“……倒也不必。”
男人笑了起來。
他拍拍女孩的肩膀，示意自己要走了，男人緊握著獵槍，帶著那些騎士們，慢慢離開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