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烈火地獄
外麵發什麽了什麽?怎麽如此的吵鬧?
似乎一切還在睡夢之中。
我走出了自己的營帳,我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我看到的是烈火地獄嗎?
目所能及之處,幾乎都燃燒著火焰。到處都是被燒焦的變形的屍體,血水被火焰燒得滋滋作響。風裏都是魔鬼一般的哭嚎,亦有火人在漫無目的的奔跑。我已經慌了,我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裏走。才邁出一步,鞋子就沾滿了黏黏的血漿。
一個麵容已經燒焦的士兵,不知道從哪個方向跳了出來,一下子將我撲倒在地。我能感覺到他的身上依舊燃燒著火焰,那溫度讓我立刻就感覺到了灼傷的疼痛。他的四肢將我抱得緊緊的,我隻能帶著他在地上打滾。我甚至能感覺到他肌肉,在烈火中一點一點的收縮。而在收縮中榨出油吱,滾燙燙的滴到我的臉上,慢慢流到我的鼻尖,那是一種燒焦的惡臭。
我拚了命的翻滾,翻滾,翻滾……我身上火終於熄滅了。但那個士兵已經被燒成了一具可怕的幹屍,他的表情很猙獰,四肢也誇張的扭曲。而我麵前的這個可怕的東西,在我的身邊比比皆是,堆積如山。
我的身上已滿是黏黏的血漿,感覺四周的空氣都在燃燒,吸進鼻子裏的幾乎都是煙塵,我已經無法呼吸了。這種窒息的感覺,已經讓我無法思考。我也開始狂奔,拚命的狂奔,我不為別的,隻為能再呼吸一口空氣。我不知道方向,也幾乎看不見前方,我將一切都交給了命運。如果我若撞入火堆,那便就這樣罷了,如果我能撞出生機,那我定要感謝蒼天。四周的所有幾乎都在燃燒,我的眼睛已經被熱浪烤的什麽也看不見了。撞出生機,幾乎是不可能的。
我的腦子已經一片空白,是一種慣性帶著我在奔跑。我的腳下忽然間踩空,跌入了滾燙的江水之中。熱水打在我的臉上,我忽然間能看清了,我正在兩艘戰船的狹縫之間。我眼前所能看見的戰船有幾百艘,他們都是用巨大的鐵索相鏈,他們燃燒著衝天的火焰。我能看見那船邊的水都滾燙的冒泡,燒得紅斷的鐵索落入水中,滋滋啦啦升騰著蒸汽。我能感覺到溫度在一點一點上升,我不能變成燙死的青蛙,我必須離這些船越遠越好。我的渾身都起滿了血泡,但我還在拚命的遊泳。我在向東吳遊,我知道我在向東吳遊!這時我才明白,原來在曹丞相的軍中,我永遠都隻是過客,我隻有離東吳越近,才越安心。
“我是蔣幹,九江人士,我自小就遊於這江水之中。”我的口中用僅有的氣力反複說著。
我已經好久沒有下過水了,這是我遊的最狼狽的一次。
我在江心漂浮著,我看見周瑜的戰船已經開始越江了。而江北則是地獄一般的火海。才一個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一向無敵的曹丞相水軍,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感覺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一場極度恐怖的噩夢,我慢慢閉上雙眼,希望我再次睜開眼睛,能從這場噩夢之中蘇醒。
九江人,沒有不會玩水的。
但我的性格從小就懦弱與膽小,我從不敢入深水。我怕那種深不見底的感覺,隻要腳尖觸不到地麵,我就感覺無比的恐懼。
可是現在,恐懼已經不算是恐懼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辦到的,我竟然用了一個晚上,靠遊泳橫渡了長江!在之前,這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
記得當年,我們一起玩水的夥伴裏,遊泳最厲害的也隻遊到過江心。
我精疲力盡的爬上岸,天已經蒙蒙亮了。之前在東吳,我也遠望過江北,我記得那時的樣子,可現在的江北已經是麵目全非了。
遠遠的看去,江北地麵是一條燒成廢墟的黑線,整個無盡的天空是漫布的黑煙,天與地之間還閃爍著微弱的紅光。恐怖的天空之中有著惡龍般的閃電,天公的陰霾為這人間凋零了容顏。江水已經變成黑色,水裏漂浮的都是黑屑與燒斷的四肢。
這都是周瑜幹的嗎?百萬無敵鐵騎如此灰飛煙滅?這是何等的威力啊?而我都做了什麽?
我不但沒能幫助曹丞相戰勝周瑜,反幫助周瑜除掉了蔡瑁、張允。我的人生啊,真是失敗啊!
我久久的坐在岸邊,看著漫天的煙塵發呆。
《花開花敗,緣起緣落。天能知曉,誰曾走過?》
花開花敗,緣起緣落。天能知曉,誰曾走過?
莫!莫!莫!
唉!
還是且罷!
也許一開始,就注定了最終的過錯!
……
水靜靜,花映水。且不言,自在情。
水若鏡,映花影。恨何緣,奈何天。
……
為什麽我總是看不穿,看不穿別人的眼神,看不穿別人的心思。
也或許我正是什麽都能看穿。
……
水泛花,花若滴。水中花,花中淚。
水不靜,花在泣。幽聲起,暗魂傷。
……
也許我早已不食人間煙火,習慣了一個人的日子。
也許我更習慣在角落裏,偷偷的看著別人的歡笑與辛酸。
……
水泛波,花搖落。西風起,索花魂。
水葬花,花為水。花歸緣,水為花。
……
也許我已經走錯了路,還是世界上根本沒有適合我的路。
也許結局根本無需猜測,因為故事其實上天早已注定!
……
花開花敗,緣起緣落。沒有錯過,卻沒有結果。
莫!莫!莫!
唉!
還是且罷!
……
人生如夢,也許我一直都選錯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