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同她一樣有趣兒的人。
“一樣的,都失蹤了。我們去時,正好碰到了他們家的大人,也在找她們。”
“怎怎麽會這樣?”
顏子芙眉頭緊蹙,她在吃驚。
好端端的,突然三個女孩子都失去了聯係。
這足以說明,此事絕非是一件平常的小事情。
很有可能
顏子芙抿唇,卻是不敢再往下想象了。
那可能,她承受不起!
“”顏虎。
他也想知道,怎麽會這樣呢?
這種事情怎麽會發生在那個丫頭的身上。
他到現在也不敢相信,她,就這麽失蹤了。
在他們尋尋覓覓了一個下午,也毫無頭緒、線索的情況下,他仍然是不可置信的。
他甚至希望,這是顏歡在和他們惡作劇,等他們一籌莫展的時候,再大笑一聲,跑出來道哈哈,真有意思。你們都上當了。我一直在這裏,看著你們,你們都沒有發現呐。嘖嘖。
可這也隻是他的奢望,僅僅是奢望而已。
現實是十分露骨的,且透著森森寒意,在向他們招手。
至此,顏家上下全都籠罩在迷霧重重的陰霾之下,不得釋然。
尤其,是以痛失愛女的顏真卿家中的氛圍,最為沉重、壓抑,讓人喘不過氣來。
此時,顏真卿家中。
不用進屋,也不用仔細傾聽,站在他家的院子外,便能聽清房子中的主人家,有多麽焦躁、不安,甚至夾雜的悲傷、憤怒等等一係列,讓人痛苦不堪的頹廢情緒。
“怎麽回事?你到底是怎麽回事兒!連個娃兒都會帶丟了!啊!你告訴我!告訴我啊!”
看他情緒實在是太激動了,何玉不由得壓下悲傷,出聲道“真卿,你放手!誰也不想的,阿蕭她也不是成心,把孩子弄丟的。你為難她幹什麽?有什麽用!”
“媽!你還幫著她說話。什麽叫她不是成心的,我看啊,就是她故意把孩子藏起來的,她這是想把孩子轉移到她那個情夫家中去!”
“夠了!顏真卿!你到底要我說多少遍,你才會相信我。我我是清白的!”
“清白?”
顏真卿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一般,不屑道“嗬,你這個女人真挺能胡扯的。也就是我沒有把你和那奸夫一起捉奸在床,讓你鑽了空子。要不然,你早就被我掃地出門了。嘖,清白,你有什麽清白可言?啊,你告訴我啊?!”
田蕭還未搭話,何玉就聽不下去了,她皺著眉頭,道“真卿,這沒有證據的事情,你就不要拿出來說了。我相信阿蕭,她對你是沒有二心的,是你想多了。”
她和田蕭相處的日子也不短了,田蕭的為人,她還是樂於相信的。
一個在家勤勤懇懇做事情,忙裏忙外,從不喊累喊苦的女人,又一個人拉扯著一個年幼的孩子,長大。
這其中的辛苦,她作為一個單親家庭的母親,還是能體諒的。
她,絕對不會因為外人的閑言碎語就為難這個孩子的,絕不。
“媽,你是不知道,有次我從外麵回來,她這個女人居然跑到一個鰥夫的家中,呆著。”
話落,顏真卿閉眼,似乎是難以啟齒道“還關著門!”
聞言,何玉和田蕭兩個人,臉上俱是一白一青,好不色彩分明。
何玉嘴角微顫,她瞪著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田蕭,問道“阿蕭,真卿說的可是事實?”
“媽~不是的!你莫要聽了真卿的隻言片語,就誤會於我。我我那都是有原因的!我沒有對不起他!”
“原因?”
顏真卿嘴裏,惡意滿滿道“我瞧著是借口,才對吧!”
“顏真卿!你莫要血口噴人,添油加醋了,你何至於我於死地!明明、明明你是知道、不,你是看到了事實的。”
“事實?什麽事實?真卿你老實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麽?”
何玉為這對夫妻之間的愛恨情仇,給繞得腦袋疼,故她捏捏太陽穴,滿心憔悴地道“說吧,咱們今天講明白了,他日,大家都莫要再提了。”
“好好好,擺事實擺事實,我跟你擺事實。”
顏真卿不由自主的握拳,咬牙切齒地說“事實就是,她在那鰥夫家裏,大白天的,還關著門,連我去了,都幾喊不得應,而且,即使後來迫不得已地回應了我,也是磨磨蹭蹭地半天才下來,見我。”
顏真卿說到這裏,又有了暴怒的跡象,他嗬道“你說,她這不是心虛,是什麽?是苦衷嗎?哼,真是諷刺!”
何玉一聽,眉頭皺得更深了,她看著田蕭,想聽聽她的解釋。
田蕭當然會解釋,即使這個解釋,她早就說了無數遍了,他顏真卿都爛熟於心了,她也要說“顏真卿!你總是抓不住重點來說。你怎麽不說我為什麽會在他哪裏?在哪裏做什麽?你你真的太自以為是了。”
田蕭嘶吼到此,如同杜鵑啼血,用盡了全部力氣,半晌,她才緩緩道出自己心中琢磨已久的心裏話“我真的覺得,真卿你和我之間有條鴻溝,你不過來,我也過不去。我們回不去了。”頓了一下,田蕭才聲音喑啞著說“我和你過不下去了。”
“看看看看,田蕭你終於把心裏話說出來了吧!你就是不想在這個家裏呆了!哪裏來的這麽多的借口!”
這顏真卿還準備說些什麽,就被何玉打斷了,她緊蹙的眉頭,絲毫沒有鬆懈,她看著田蕭耐心地詢問道“阿蕭,你、你為什麽會在一個鰥夫家中,呆著?在那裏做什麽?還關著門,不應真卿的喊話。你盡量說得有頭有尾些,讓我和真卿聽聽。說個公道話,我剛才聽著真卿的話,也是一唬,這的確是一個男人家難以忍受的事情,孤男寡女獨處,的確容易讓人難以接受,且容易想歪的。這也不能全怪真卿,他勃然大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你也用不著生氣,我不是說這就是你的錯了。我還是願意相信你的。你且說說看吧。”
“媽~”
田蕭其實是感動的,她真的待她很好,如同親閨女一樣的好。
她不忍心她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即使這個真相,早已不被應該知道、接受她的人,所接受了。
田蕭開口之前,還是看向了那個不相信她的男人,道“顏真卿,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解釋了,如果,我說如果,如果你這次也不能接受,那我們就真的是緣分已盡,今後該離就離吧。畢竟心都不在一起了,那人在一起還有什麽意義呢?!隻是同床異夢罷。”
話落,她沒有再去看男人的表情,亦沒有窺探他心思的心情。
田蕭破碎的心,隻允許她對著那個唯一對她說,‘我相信你的’女人,澄清自己。
是的,澄清。
是非在己,毀譽由人。
她,早已被人毀到了骨子裏,再也,再也沒了自我,沒有了曾經天真的笑容與期待。
試問,一個不被期待的人,她還能有什麽期待呢?
有的,大概就隻有自欺欺人了吧。
田蕭苦笑道“媽,我以為我不說去那人家裏的原因,你就會知道呢。想來,是我想多了罷。”
何玉是個什麽人?
人精。
她一聽田蕭如此說話,就知道她說了不該說的話了。
但念及此事,對這夫妻兩個來說,事關重大,她還是說“沒什麽不能說的,你且當作是順口一提吧,不用放在心上。”
“嗯。”
田蕭也不是故意讓何玉噎著的。
她隻是心難舒,意難平罷,並沒有針對人的意思。
她說了一聲好,便繼續道“那日,我去那人家裏,隻不過是因為人家曾經多次幫助與我,我去還個人情罷。”
不等人循循善誘,田蕭又道“而且,我去那裏,也不是做什麽見不得人的齷齪事情。隻是幫忙收些花生、玉米等穀物。”
聽到這,何玉忍不住出聲道“那”
田蕭自然知道她想說的是,‘那為什麽要關門的事情’,她歎了口氣,彷佛在為自己的憋屈,找一個突破口,釋懷。
天意弄人,她無不可悲的接著何玉的話,說下去“那都是因為那人家裏,麵前的地壩太窄,不方便晾曬穀物,所以,穀物都被挑在了他家的閣樓頂上。”
解釋到這裏,田蕭才說“關門的原因,就是因為我們都在樓上幹活兒,怕樓下沒人會進賊,偷竊罷。而真卿過來的時候,我們正忙著幹活,許是穀物、掃帚、簸箕之類的東西,相互撞擊,太響的緣故,也可能是我們都專心致誌做事情的原因,所以剛開始的呼喚,我們誰也沒有注意。直到——”
直到顏真卿對著那人家裏的大門,拳打腳踢,破口大罵,就差掀開門板了。
她們才如夢初醒,驚慌失措,惶惶不安,田蕭下意識地就想,瞞著他吧,不然她就沒有好果子吃了。
這誤會,會毀了她們夫妻的恩愛生活。
他是不會聽她的解釋的!
事實上,也是如此。
她田蕭當真是了解極了,盛怒之下的顏真卿,是不可理喻的。
隻是她也真是不了解極了,顏真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胸懷,細如毛發,讓人心驚。
聽完了田蕭講的故事,哦不,應該可以稱作事故了。
何玉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造化弄人,一點點陰差陽錯,就會導致一個原本幸福的家庭,破裂。
更何況是,有情人之間的誤會,更是難以言說,不說則已,鬧到最後,一別兩寬,一說驚醒夢中人,往後風風雨雨常相伴。
她看了看,同樣沉默的兒子,就知道事情該了結了。
不管是信,還是不信,都了結了。
老婦人何其聰明,見狀,她謊稱身體不適,便離開了屋子。
年輕人的事情,終究還是得年輕人自己解決啊,她幫不了太大的忙,能指點上一二,便是好的,再多,她就無能為力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也容不得她插手。
最後的結果,已然不重要了。
何玉這時候想的是,她的那個苦命孫女,如今怎麽樣了?
可還安好?
可還尚在人間?
她怕,怕她白發人送那黑發人,怕得心驚膽戰,食欲不振,晝不能寢,夜不能寐。
寢食難安的人,說的可不就是她麽?
何玉其實也挺難的,她早年喪夫,如今又似有‘喪子’的危險。
她,太難了!
作孽啊。
都是她作的孽罷。
佛祖,你懲罰我就好了,幹嘛要為難一個孩子。
她,還隻是一個孩子呀!
何玉痛苦的聲音,漸漸淹沒在漆黑的夜色裏,最後兩者融為一體,再也分不清哪個的顏色,更深。
隔天。
這個即將判定人,當庭釋放,或者罪加一等,死刑的日子,還是如期而至。
在不被顏家人所期待的時候,它,耀武揚威地,來了。
這是個值得銘記的日子,但顏子芙卻永遠都不想記得。
隻應它太太令人痛苦了。
當噩耗來臨的時候,它不一定是悄無聲息地,走來,很有可能是大張旗鼓地,飛來。
對顏子芙來說,顏歡的死去,就像是飛來的橫禍一樣,突然。
她站在白安河上,向下俯瞰著,眸中的震驚和不可置信,還未消失殆盡。
她就這麽看著,看著那對夫妻如同風中的柳絮一樣,搖搖欲墜,又如同篩糠一樣,瑟瑟發抖。
此時,悲傷與秋色一樣濃重,好似化不開的煙霧,一樣飄蕩在這片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淒淒慘慘又戚戚的河岸上,彌漫、盤旋、久久不散。
許是顏歡,命太薄,骨灑江河,長恨歌。
第一次,顏子芙在死亡麵前,如此閑情逸致,竟然作起詩句來了。
她莫不是已經習慣了生離死別,麻木了。
她很惶恐。
惶恐之下,顏子芙不自覺地把目光轉向了自己身邊的人。
一個、兩個、三個哎,都是些不怎麽堅強的人呐!
哭哭哭,有什麽好哭的!
看她,她多堅強,還能麵不改色地東看西瞧,嘖嘖稱歎。
這是一場沒有儀式的葬禮,沒有師傅,沒有樂器,沒有賓客可以說什麽都沒有,也可以說什麽都有。
前者自是不必再提,後者自然也顯而易見。
親人送親又送行,以目牽淚當白綾。
昨日之事今將盡,明日之事爾長眠,
何當共享人團圓,他日清明續前緣。
今日一別長相思,勿忘兒時童稚情。
簡單的葬禮,簡單的結束,簡單的話別,簡單的終結。
一切從簡,讓顏子芙看到的是,複雜的親情,複雜的情緒,複雜的心思,複雜的眾人。
最後,讓顏子芙側目的是,那個一直站在她身邊,同她一樣有趣兒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