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6除了悲涼，還有絕望
顧霜很識趣，她並沒有讓江黎川等太久，很快就下了樓。酒店門口停著一輛她熟悉的黑色賓利，她站在門口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伸手拉開了車門坐了進去。
司機在前麵穩穩開車，中間的隔音玻璃升起著，隔開了原本就狹小的空間。
江黎川坐在後車座，她彎腰一坐進來就感覺到陣陣壓迫人心的氣場，所以她選擇規規矩矩地坐在最邊沿，小小的身子幾乎是貼著車門的，視線也隨意地看著車窗外，盡量將自己的存在感減少到最底。
隻是她一坐進車子就忽然覺得有些疲倦。她的神經繃得太久太緊，到了此刻，就覺得很累，況且她已經太長時間沒有吃過東西，渾身都沒有什麽力氣。
可是她心裏很清楚，一會兒要見爸爸，身邊這個高深莫測的男人絕對不會那麽好心抽個時間還陪著自己去和家人吃頓飯，她不會天真到那樣自作多情。
隻是他到底想要做什麽，她猜不透，也沒有力氣去猜，就這麽歪著頭靠著座位，幾乎是要昏昏欲睡的時候，耳邊陡然一陣低沉的嗓音飄來，“現在很怕我了？”
顧霜猛地一震，有些慌亂地回過神來，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看他。
江黎川很是隨意地坐在自己的邊上，甚至還對她笑了笑，“你這樣一副樣子可不行，一會兒見到你養父，他還以為我在欺負你……”他刻意頓了頓，臉上的笑意更甚，隻是未達眼底，“不過就算他知道我在欺負你，他應該也無所謂，反正你也就是他用來換取利益的一件工具而已。顧霜，你有想過你自己到底是誰嗎？一直寄居在顧家，被人當妓/女一樣使用，你都不覺得羞恥嗎？”
顧霜的心口頓時血淋淋的一片，他的話每一個字都似最鋒銳的刀，刀刀紮在她心尖上，刀刀見血，紮得她血肉模糊，紮得她肝腸皆斷，幾乎連最後的知覺都沒有了。
她隻覺得難過，以前他告訴自己，她很好，她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可是現在，他卻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妓/女……
不過她真的出賣了身體，所以她百口莫辯。
她看著他的眼睛裏淚光盈盈，可是他越是要這樣羞辱自己，她就越不想在他的麵前掉眼淚。所以她隻是用力睜大了眼睛，似乎想把心底最後一絲酸涼的悲哀逼回去。隻是發白的雙唇劇烈地抖動著，最後也是一扭頭，繼續看著車窗外。
她的不予回應讓他覺得自己好像一拳頭狠狠地打出去，卻是落在了棉花上，有一種說不出的煩躁和挫敗。
他不應該有這樣的感覺。這個該死的女人，她活該！她承受的這些和自己這十幾年來所承受，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他原本就已經計劃好了一切，把打算給顧家的生意給拿回來，為的就是要讓她乖乖地自投羅網，這一場好戲現在才剛剛開羅，後麵還有更精彩刺激的等著她，他的目的不就是這些嗎？
可是現在，為什麽看到她淒涼的背影，他竟忽然覺得有些於心不忍。
江黎川，你可從來都不是一個好人，而這個叫顧霜的小丫頭，是她欠了你！
你要討回來，理所當然！
她承受再多的痛苦，那都是她注定的，這是她的命！
“該死的！我在跟你說話，回答！”他眸色一沉，原先心底升騰起來的那一絲不忍也早就已經煙消雲散，猛然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扯，就將她整個人扯了過來。誰知道，卻讓他看到了她滿臉淚痕偷偷哭泣的樣子。顧霜大概是有些措手不及，正好微閉的眼睛，睫毛濕漉漉，像是秋天早晨湖邊的灌木，有一層淡淡的霧靄，他所有的動作一頓，心頭莫名地跳了跳。
“見鬼！你哭什麽？”
江黎川有些煩躁地一聲低吼，顧霜頓時嚇得呼吸一窒。
她不想哭，至少不想在他麵前流淚，可是一想到他那些肆意羞辱自己的話，她就忍不住。她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到底是做錯了什麽，為什麽他對自己的態度一夕之間巨變，可是就算是這樣，她還是不想在他的麵前掉淚，所以隻是偷偷地哭，卻還是被他發現。
她用力地咬著唇，別開頭去伸手摸摸地擦掉自己的眼淚。
江黎川斜著眼睛看著顧霜的側臉。那漆黑的秀發，宛如瀑布一樣地低垂而下，遮擋住了她大半的臉，露出那白中透著粉的臉龐，卻是帶著倔強。
其實她根本一個很倔強的丫頭，別人都以為她很好欺負，殊不知，她的骨子裏有著外人根本就無法拔掉的一股韌勁！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自己玩起這一場遊戲的時候不會索然無味不是嗎？
她越是這樣，他就越是覺得有趣。
他就是要拔掉她身上所有的韌性，讓她哭著求自己饒了她，然後再親手把她推入萬丈的深淵，讓她徹徹底底感受一下，什麽才叫做真正的地獄。
“把你的眼淚擦幹淨，不要影響我的食欲。”車子已經到了餐廳的門口，江黎川攏了攏衣領，隻冷冷留下了這句話，推開車門走了出去。
顧霜看著他冷硬的背影，心頭難受的幾乎已經麻木，吸了吸鼻子，把苦澀都給咽了回去，這才推開車門跟著下了車。
顧別江在g市這麽多年，多少也算是一個人物，但是在商場上的事情也是風雲莫辨的，前幾年顧家可以說是風生水起，這幾年卻每況愈下。到了如今，他不得不把自己的養女推出去，好讓自己可以在江黎川那邊得到一單生意。
不過能夠和江黎川合作的話，顧家以後就不用愁了。
江黎川，這個黑白兩道通吃的人，隨便抖一抖腳，股壇都會為之撼動的新貴，他自然是需要巴結的。當年他養了顧霜，也是看她小小年紀就出落得十分水靈，心裏認定了她長大了必定會有傾國傾城的姿色，所以才會收下了這隻潛力股，如今看來，他的如意算盤打的並沒有偏差。
否則今天江黎川又怎麽會約自己吃飯？
隻是今天這個飯局，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他還沒有猜出來，不過他有信心可以見招拆招，隻要把生意拿到手，一切都好說。
江黎川帶著顧霜走進包廂的時候，顧別江早就已經等候多時，一見到男人高大挺拔的身材推門而入，他頓時起身，帶著生意場上慣有的笑容，恭恭敬敬地伸出手，“哎呀，江總，歡迎歡迎，江總是大忙人啊，今天能夠抽空和我吃頓飯，真是我三生有幸啊。”
江黎川看了顧別江一眼，高傲清冷的眼神隻停留了三秒，這才伸出去了手，仿佛是紆尊降貴一般地同他握了一下很快就抽回。他一貫都是高高在上的，最見不慣的就是趨炎附勢的人，顧別江這種，要不是因為他有別的打算，他是看都不會多看一眼的。
顧別江也不傻，看著江黎川麵色冷淡，那俊朗的眉宇間雖然沒有什麽過多的表情，卻是有著一股很清晰的疏離，他心裏多少有點發毛。不過眼神一歪，看到他身後的顧霜，頓時又有些放心。
“小霜，你傻乎乎站著做什麽？還不快帶江總過來入座！”他將話鋒轉向了顧霜，瞪著眼睛示意她。
顧霜咬著唇，看著顧別江此刻一臉巴結的樣子，心頭萬分的反感，之前把她無情推出去也就算了，現在這樣，不是更加讓她難堪嗎？
可是她沒有辦法，她是什麽身份？今天江黎川帶著自己過來吃這一頓飯，恐怕是大有文章吧？
她吸了一口氣，這才上前，走到餐桌最上方，主動幫江黎川拉開了凳子，輕輕地說：“江先生，請坐。”
江黎川倒是很是享受她的窘迫和無奈，挑起一邊的眉毛，眸底閃過一絲興味，抬起長腿筆直朝她走過去，坐下來的時候，終於開了尊口，“顧總也請坐吧，讓服務員送餐單上來。”
顧別江屁股剛一坐下，連忙笑眯眯地說：“我已經幫江總都點好了，都是按照江總您的口味來的。”
江黎川沒有再說什麽，這算是同意了
飯菜很快就送了上來，顧別江之前已經打探得一清二楚，今天所點的菜式全部都是江黎川平常在應酬上麵最多點的幾道菜。席間的時候，顧別江找各種話題和江黎川攀談，而他也不過就是一副不怎麽愛搭理的樣子。
剛開始的時候，顧別江還信心十足，可是次數多了，他就有些挫敗。不過他到底是生意場上的老狐狸，腦袋瓜子一轉，很快就瞥見了一旁埋頭吃飯的顧霜。
不禁忍不住在心裏暗暗罵自己，怎麽就那麽笨呢？今天的這個場麵很明顯，江黎川會把顧霜帶上和自己吃頓飯，肯定事情也是和顧霜有關係的，他一個勁地說著生意上的事情，自然是沒有對上他的胃口。
這麽一想，顧別江頓時計上心頭。
“江總，小女她個性有時候比較孩子氣，不知道這些天有沒有照顧不周的地方？要是有還請多擔待著一點。”
他這話一出口，最先反應過來的人是顧霜。
隻是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很快顧別江又說：“上次的事情實在是抱歉，是小霜她不懂事，違反協議在先，我之後已經去過醫院說過她了，相信小霜也已經給您道歉過了，上次說過的那單生意……”
顧霜咬著唇，雙手緊緊地捏著手裏的筷子，瑟瑟發抖，她對上顧別江那殷殷期盼的眼神，心裏除了悲涼，還有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