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大陣的主人
宮九歌伸手摸了一把,察覺麵前的大陣虛化,她手下的法陣加幅。大陣像是不滿外物的觸碰一般,所及之處融合凝練出一片大的旋渦,將冒犯者徹底侵奪。
宮九歌手下失重,一個踉蹌往前撲去。離她最近的阿季下意識伸手去拉人,卻被這突然出現的強大吸力一同帶了進去。二人雙雙掉到了個逼仄的夾縫中,隔了一隻手就能碰到的距離。
“主子!”阿季身高體壯,在這夾縫中連頭都擰不過來,他擔憂地問旁邊的人,“您沒事吧?”
宮九歌道了句“沒事”,試著動了動,然後,她動作驀的停了。
阿季聽到她問了一句:“鈴鈴也進來了?”
阿季聞言否認說:“鈴鈴還在陣外。”離了他們有一段距離,不可能也會進來。
“那麽,”宮九歌聲音中帶著幾分猶疑,“我手邊的人是誰?”阿季在她左手邊,而她右手邊還有一個人!
宮九歌動了動手指,抱著嚐試的想法做了個空間係法陣出來。果不其然,沒激起絲毫波瀾,要不是她自信無虞,真以為是法陣繪製失敗了。她心下稍靜,開始分析整個大陣的構造。
然而想也知道,宮九歌的法陣再怎麽有天分,也還沒機會接觸到範圍可蓋一城的大陣,而且她的主攻範圍不是空間係,和空間有關的,翻來覆去也就夙壹用過的那幾個。不過但凡是法陣,就有給它提供能量來維持運行的陣源。
金木水火土,枉城能供給的起哪個?這個問題似乎太片麵了些!常人一眼就看得出來是土。
不對。
可以試陣,但不能隨意去試陣源,不然陣源一亂,出事的不是陣就是人。空間無形,偏偏就像一麵綿軟的牆壁,擠壓的裏麵的人動彈不得。
這麽困著也不是回事兒,宮九歌決定冒險試一試,寄托希望於這陣夠結實,她動作下去紊亂不了。
金元素?排除,枉城偏窮,城內現有資源根本續不了這陣。木,排除,枉城裏連根草都少見……
等等,記得是誰說過,枉城之前是有草的?那些草木現在呢?
宮九歌有了想法,猶豫再三,手下小小的繪了一個木係聚靈陣,法陣剛剛顯形,便被大陣如數吞噬。不見其排斥,宮九歌大膽出手,用了當初從四方學院盜來的木係貢源陣。
此陣的難度和效用遠非剛剛的聚靈小陣可比,宮九歌光是繪製完善便用了兩個多時辰,期間一直是站著的不說,連換個動作都難。一個法陣下來人差點沒直接脫力。
宮九歌舔了舔幹澀的唇瓣,撐著一隻手將法陣啟用。
木係貢源陣表麵浮現翠色光暈,大陣察覺到這一位置的反常,如同被驚醒的大蟒一般蠕動,宮九歌背後的障礙同時塌陷下去,站久了的雙腿僵直,她一時沒能站穩。旁邊阿季飛快恢複狀態,伸手將她攙扶住。
宮九歌出聲提醒:“退後。”
阿季扶著人退了一段路,宮九歌右手酸疼,連抬起來都費勁。她一邊活動著雙腿,一邊觀察大陣對木係貢源陣的反應。
如果非要形容眼前這一幕,就像是一棵枯了許久的植物突然碰到了水,非要喝足才好。剛剛的空間擠壓莫不是陣法貢源不足,自發萎縮減源來持恒?宮九歌想。
這麽大的陣,一個木係貢源陣顯然應付不過來。宮九歌看著法陣光暈減淡,提醒:“走!”
“咦?”阿季走了兩步忽然停下,宮九歌隨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發現了倒在地上的人。
那人想來也是在這個裏擠過一段時間,大陣一挪動便暈倒在了一旁。宮九歌沒看清她亂發下的臉,但是她認出了那件衣服。鈴鈴當日送信出城,穿的便是這一身。沒錯,是當日送信出城的那個鈴鈴,而不是剛剛一直和他們呆在一起的那個!
阿季咽了咽口水,他自然也認出來了。
“為什麽這裏也有一個鈴鈴?”
宮九歌也在想這個問題,再則,如果眼前這個是鈴鈴,那外麵的那個,近日來一直呆在她身邊的人,又是誰?
地上的人還昏迷不醒著,宮九歌確認過人隻是暈著後,讓阿季將人帶上隨後,她走前麵來找出口。
木係貢源陣沒撐多久光芒便黯淡下來,好在這一塊位置像是喝飽了水,沒有即刻萎縮回去,讓他們有活動的空間。
“這邊走。”宮九歌在前麵帶路。法陣有法陣的走法,縱然不是深諳其道,她也是頗有研究。對於一個路癡而言,這是最後的倔強。
宮九歌越往前走,腳步越重,不是身上負重那般的沉重感,而是走了太久,身體機能的疲憊無力。短短的幾步,如同邁過了幾個春秋。
“你們……”宮九歌本想問問身後的人累不累,回頭之後才發現,阿季不知何時不在她身後了。
一眼望到頭的距離,人在眼皮子底下沒了。宮九歌心裏道了句活見鬼。
耳邊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兩個人在交談。莫不是鈴鈴醒了,在和阿季說話?宮九歌循著聲音過去。
越靠近聲源,宮九歌越發現反常之處。這是她先前繪製貢源陣的地方,而法陣的位置上多了兩道人影,一男一女,卻不是鈴鈴和阿季。
“你真的要這麽做?你要想清楚,就算是成功了,你回去後記憶全無,也根本改變不了什麽。”
男子的聲音耳熟,耳熟到宮九歌不敢認。這是她幾次幻境中,屬於她父親宮銘的獨有聲線。
而與他交流的女子背對著宮九歌,一時間沒能確認其身份。直到對方開了口:
“父親放心,九歌心裏有數。”
宮九歌瞳孔一縮,接著一股寒涼的氣息順著背脊傳遍全身各處,血液都仿佛凝固。
什麽意思,回去?回哪兒?又是要改變什麽?
很快,“九歌”出言解惑了:
“是我的錯,對無雙上心太少,才到了如今這個地步。”
無雙?和赫無雙又有什麽關係?
宮銘顯然不想女兒擔下這件事,搖了搖頭說:“我並不願意看你們走到一起,之前尚可,現在的他暴戾無常,你在他身邊一個不稱意,萬一他對你動了手……”
“九歌”笑了一聲,截下父親的話,她嘴角含著幾分苦澀:“誰都有資格對他怨恨不滿,但是我不能。父親,本來不該這樣的,若我能早一步扳倒神王閣,這些都不會發生。”
宮銘見她心意已決,終究是不願再勸。
“可是你回到過去後,記憶與那時一般無二,又該如何是好?”
“九歌”說:“還要借用父親和母親的經曆一用才是。等到‘我’去了宮家尋人,便安插一條枉城的線索進來,到時候實驗品們有了動作,定會提醒到‘我’,順帶著神王閣也跑不了。”
“當然,為防止意外,九歌會在枉城外設一法陣,此陣隻對本人有效用,還能與父親留下的陣相輔相成。這個陣,會提醒‘我’的。”
“那些實驗品,”宮銘歎了口氣,說,“雖是被利用有之,可到底也是因為貪心不足。不管你做出什麽決定,父親都不會幹涉。”
“九歌”滿意這個答案,似乎她早先便有過這想法一般。
“既然決定了,就去做吧,”作為一個父親,他不願意看女兒跳火坑,但是作為這個大陸的一員,這卻是眼下最可取之策。
對話落入尾聲,宮九歌看著兩個虛幻的人影各行一方,漸漸化作虛無。
原來,這個大陣是她的手筆,隻會對她本人有效!
視線對焦,一隻粗糙的手在她麵前晃了晃,試探地叫了聲:“主子?”是阿季。
宮九歌回神,發現他們還在原地,鈴鈴也醒了過來,聲音沙啞喚了一聲“主子”。
宮九歌將剛剛的念頭暫且壓下來,問鈴鈴感覺如何。
鈴鈴苦笑:“屬下,咳,屬下隻是太久沒動,四肢現在提不上力來。”接著她開始講自己當日送信的經曆。
“屬下是有好好護著信的,但是走到這附近的時候,信件無緣無故掉了出來,怎麽拿都拿不到,等拿到的時候,屬下就和信一同到了這裏,被卡到現在。”好在她的意念空間準備了水和食物,撐著她到了今天。
鈴鈴將信拿了出來,宮九歌確認過是她寫的那一封沒錯。
“幸好發現的早,”阿季說,“主子身邊多出一個和你一模一樣的人,也說是送信出了意外,還說遇到了扈堤鄉的人。”
鈴鈴聽的一愣一愣的。
宮九歌回想前幾次的送信經曆,她第一次傳信成功了,然後經赤厭晨送信也成功了,但是到了後來便一直杳無音信,才會發生鈴鈴送信被擋,她注意到法陣,前來探查這些事。
逐條分析,試問誰能擋下往外傳的信件?答案,枉城的王,那離遵。法陣隻對她有效用,所以“鈴鈴”看到鄉民逃難一事也是無稽之談,但是對方所言都一一應驗了。
神童,鬼靈,殺戮。這件事被懸崖勒馬,沒能進行到最後,“鈴鈴”功不可沒,對方目前並沒有表現出惡意,甚至到了這裏還提醒了大陣的方位。
宮九歌當時還奇怪了一把鈴鈴的機敏,畢竟法陣不比其他,範圍廣,方位極難掌控。當時還以為是對方吃過一次虧的緣故,沒有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