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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所恨

  馬車在宮九歌父母的故居門前停下,是她當日離開的地方。


  上去馬車的是一個人,結果下來兩個,車夫有點錯愕。阿子見狀,擔心自己偷跑出來的事情暴露,編了個借口將人搪塞過去。


  阿子看著眼前的院子,蕭瑟落魄,她忽然感慨說:“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習慣了她的鬧騰,宮九歌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她的正經臉。


  “你說。”


  阿子怔怔地看著她:“你睡覺不脫衣服嗎?”


  宮九歌:……


  宮九歌:“你是哪看出來的?”


  阿子撓頭:“就是我突然想起來,你到神王閣的時候衣冠還蠻整潔的。”那個時間點常人應該還都在睡覺吧,傳送陣可不會關心你穿沒穿衣服。


  宮九歌冷笑:“是,我就喜歡穿著衣服睡。”


  不過對方這句話點醒她了,她忘了自己被傳送走的時候,身邊還有個赫無雙。宮九歌推門的手就這樣停住,心裏計較著待會兒要是見到人該怎麽解釋。


  阿子見她手放門上卻不動,試探性地伸手摸了一把木質的大門。


  “這門粘手啊?”她問。


  宮九歌瞪了她一眼:“就你話多。”


  阿子莫名被遷怒:“不粘手你倒是開啊。”


  宮九歌心底歎了口氣,暗自祈禱裏麵沒人。不是她不想看見赫無雙,而是想著先留個緩衝期。


  手底下發了力,門被打開了。朝裏開的門,開門的卻不是宮九歌,而是裏麵的人。宮九歌收力不及時,整個人踉蹌著往裏麵摔去,被開門的人接了個正著,抱了個滿懷。


  阿子眼睛一亮:“哦哦哦。”


  男人看著撲自己懷裏的人,眼底的暴戾有緩和之勢。


  “你去哪了?”


  料想中的緩和沒有,還迎麵撞上了。


  宮九歌:“出去走了走,迷路了。”


  男人薄唇輕揚,看向她身後:“是麽?迷了八天的路,還把神王閣的主事帶回來一個?”


  宮九歌挑眉,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身後的阿子。


  神王閣主事?

  阿子一臉無辜,懷裏還抱著那一包銀子,見兩人看過來,阿子把懷裏的包裹抱得更緊了。


  “你們,別亂來啊。”


  宮九歌扶額:“你先進來說話。”


  阿子謹慎地走進來,暗戳戳地問宮九歌說:“他就是你說的,放不下的人嗎?”


  男人眼尾一挑,看著宮九歌等她開口。


  迎著在場二人的視線,宮九歌眼神飄忽,嘴唇動了動:

  “怎麽不見一白?”


  她無比順利地轉移了話題。


  男人眼神意味深長,然後拉著人進了房間。


  阿子摸了摸鼻子,識趣地沒跟進去。男人手臂撐在宮九歌身側,將人困在身下,垂眸逼近她。


  “解釋一下,這幾天你去哪兒了?”


  熟悉的氣息靠近,宮九歌舔了舔幹澀的唇瓣,還是決定如實說。


  “你見到了那些實驗品?”男人驚訝。


  “對,”宮九歌點頭,“甚至極有可能,我也是他們當中的一員。”


  這句話的信息含量不可謂不大。


  看著男人晦暗的眼神,宮九歌忽然想到一件事。


  “之前,赤厭晨也是魂靈狀態,他的軀體是如何而來?”


  意外從她口中聽到這個名字,男人微怔,而後開口解釋說:“那不一樣,常人的魂靈隻是靈體,一般隻認最初的,離了肉胎便是死物。”


  “他,情況特殊,通俗點講,便是他的魂靈可自生。”


  宮九歌眸子睜大,訝然:“這是天賦異稟?”


  “不是,”男人眸光犯冷,聲音裏含著些許意味深長,“這是有心人實驗的結果。”


  宮九歌依稀記得,這個問題,赫無雙當時的答案是,用了秘術。


  沒去想兩次答案的不同,宮九歌狀似隨意地問了句。


  “當初天壇木盒子裏的那塊玉玨是做什麽用的?”


  男人笑說:“怎麽忽然問起了這個?”


  這話一出口,他率先愣了。宮九歌則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和他拉開距離。


  天壇木是她當初在遺跡中所見,知情人怕也隻有宮九歌本人,以及當時在場的赤厭晨知情,而這種小插曲,她也不曾和赫無雙提過。


  赤厭晨眼尾泛紅,嘴角噙著笑意,帶出肅殺之氣。


  “果然還是被你發現了。”


  宮九歌眼神一暗,身體下意識後仰,和麵前的人拉開一段間隔。


  赤厭晨眼神掃過她的小動作,說:“你就沒有什麽想問我的?”


  宮九歌想想,還真有問題:“我一開始認錯人你為什麽默認?”


  赤厭晨低笑了一聲,反問:“為什麽你連自己喜歡的人都認不出來?”


  宮九歌一噎,這點確實是她不占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赤厭晨和赫無雙越來越像了,這種相似已經涉及到了日常中的一舉一動。


  “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懷疑的?”


  對於這個問題,說實話,宮九歌答不上來。像是每處都有不可察的破綻,但是真正讓她萌生了這個想法的,還是赤厭晨的回答。


  宮九歌猶豫,然後組織了一番語言說:“他和你不一樣,他什麽都不喜歡說。”什麽都不想她涉及。


  赤厭晨直視著她,冷冷地笑了:“你這話可聽不出來是褒是貶。”


  宮九歌沒接話。


  “你是不是奇怪為什麽我和他越來越像?”赤厭晨忽然說。


  宮九歌:“以你之前的性格,你們很容易區分才對。”她含蓄回應。


  赤厭晨又道:“那赫無雙有沒有和你提過,我們二人的關係?”


  宮九歌:“分魂?”


  “當年鬼靈肆虐大陸,後來被壓製,但是人心不足,出於私欲,被壓製的鬼靈給人放了出來,”男人說,“目的是為了拉本座下位。”


  “他們成功了,但是,被放出來的鬼靈卻一發不可收拾了。”


  “很快,他們就想到了新的辦法。”


  惹出大亂子的人很快便意識到了他們費盡心機弄死的人有多麽不可替代。在這種想法的驅使下,他們用術法禁錮了赤厭晨的魂靈,並強行一分為二,一方是實力,另一方則屬於情感。


  赫無雙在這種環境下長大,天生的魂魄不完整讓他缺少一部分情感,意識之中沒有了被人背叛的仇恨,隻剩下被刻意灌輸的正道。就這樣,赫無雙如同半個傀儡,被人無休止地反複利用。


  說到底,洛國和幕國不曾視縹緲城為敵,終其根本,也隻是沒將赫無雙的身份放在眼裏。在他們看來,手裏抓著把柄便是製勝的關鍵,他們又怎麽會把手裏的傀儡當作對手!

  “這辦法是誰提供的?”


  宮九歌怎麽想都不對,將人的魂魄一分為二,驅使仇視他們的人護他們無憂。到底是達成了怎樣的共識才會相安無事百餘年?


  而且,她最在乎的是,赫無雙對這事兒知不知情?若是知情,他是什麽態度?若是不知情,這個選項到這裏已經被宮九歌自己斃掉了。


  赫無雙怎麽可能不知情,把赤厭晨從遺跡帶出來,便是他對此事的態度。


  赤厭晨:“具體是誰不確定,不過,”他聲音拉長,一字一句道,“總歸是那幾個古族沒跑。”


  “那你,不,你們,接下來會怎麽做?”宮九歌聽到自己的聲音發問。


  赤厭晨唇角上揚,視線對上她的眸子。


  “當然,是報仇了。”他說。


  宮九歌不知道她現在該說什麽,而且她此時也沒有立場說些什麽。


  “他也是這麽想的?”


  赤厭晨知道她說的是誰,不過對於這個問題,他卻沒有正麵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你喜歡他什麽?”


  “什麽?”


  赤厭晨:“你喜歡他什麽?”他重複問了一遍。


  宮九歌說了個標準答案。


  “喜歡一個人不需要理由。如果有理由,那邊不叫喜歡。”


  嘖,狗血的台詞。


  “被刻意分離的魂靈會自發融合,他告訴過你這一點嗎?”男人忽然說,看到宮九歌臉上的錯愕,他又問,“那你知道,一直以來,為什麽他不願意融合嗎?”


  這些問題,宮九歌一個都答不上來。


  赤厭晨伸手捏起她的下巴,氣息驟然逼近。


  “因為魂靈融合的後遺症之一,便是自動填充人格。力量可占主導,情緒可占主導。他實力強,魂體便會自動將其歸為力量部分,所以,他對你的喜愛之情不管有多深,都會消失殆盡。”然後自主將另一方魂靈的情感填補進去。


  宮九歌沒料到答案是這樣。


  “那,情緒呢?”虧得到了這個時候,宮九歌還能理智發問,“既然他是力量,那情緒就是你吧。”


  “你的主導情緒,是恨?”


  雖是問題,宮九歌卻說得篤定。


  “對,”赤厭晨毫不避諱地承認。


  對七大古族的恨意,洛幕兩國首當其衝,而宮家雖然也在其列,卻是和當年的事沒什麽關係。


  而幕國,宮九歌想起幕初筵,她最重要的人裏就有兩個隸屬七大古族。


  幕初筵,蘇止棘。


  在屋裏和小包子打鬧的一白聽到動靜走出來,意外發現飼主回來非常開心,小跑著蹭了過去。


  然而一白一出現,瞬間喚起了宮九歌的記憶。


  她和幕初筵初見時,在山上遇到了巨獸,那時候她不知道原因,以為巨獸是衝她而來,但是仔細想想後來,她當時一直被幕初筵護著,還真不好說巨獸針對的是誰。一白和巨獸親近,而且小家夥一開始的時候非常排斥幕初筵的懷抱,到了後麵這種情況就消失了。當時,她就恰好遇到了赤厭晨!


  “在萬靈山的時候,你往幕初筵身上放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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