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9章 酒後真言
齊曉曉說歸說,中午沒去白鈺宿舍,而是忙裏忙外把宿舍徹底打掃一番,又換下床單被褥清洗後掛了兩排。
“用多了要多換洗,注意衛生。”齊曉曉弦外有音在院裏高聲說。
白鈺恍若未聞,美美睡了一覺。從前天中午到今天上午40多個小時連戰6場,開創曆史之先河,再加上旅途勞累和被齊曉曉驚嚇,有如運動員般強健體魄的他也前所未有地疲倦。
睡到傍晚包育英如期而至,為保險起見買了兩套,白鈺給齊曉曉換上新鎖後順便把自己宿舍的鎖也換了。
當晚三位外地鄉幹部在宿舍裏弄了幾個冷碟,喝新年第一頓酒。
“節後縣組織部要對各鄉鎮經濟副鄉長進行考察。”喝到一半包育英透露了重要消息。
齊曉曉愣了愣,問道:“不是人事調整,不是**,好端端考察幹部是什麽目的?”
“具體內幕不知,據說是繆文軍的主意,這家夥鬼點子多,詭計多端令人防不勝防。”包育英道。
想到彭斯事件和公益養老院,白鈺不由失笑,道:“是啊,詭計多端得很。”
齊曉曉仍按照自己的思路進行分析:“對考察不合格的經濟副鄉長予以撤換?才宣布不到一年,時間太倉促;培養後備鄉長人選?憑什麽單在抓經濟的幹部當中挑選,班子內部分工不同呀……”
“看看,曉曉一聽就有意見了,政策難出眾口難調啊!”包育天笑道,“我打聽的是小道消息,等官方消息出爐肯定不是這樣提法,八麵玲瓏得讓人挑不出刺來,雖然你心裏清楚它想幹嘛。”
“請教包主任它想幹嘛呢?”齊曉曉總習慣直來直去。
“你喝一小盅白酒我就說。”包育天嗬嗬笑道。
“好!”
齊曉曉順手拿起白鈺的酒杯“咕嘟”喝了一口!
包育英有些詫異地瞟瞟倆人——相處幾個月了,他知道齊曉曉有輕微潔癖,從來不用食堂提供的碗筷寧可自帶自洗;開會、活動服務員把茶水泡好送到手邊都不碰。
怎會不介意白鈺喝過的酒杯呢?
白鈺何等機敏看出包育英的疑惑,桌底下踩了齊曉曉一腳,她會意立即彌補道:
“懶得拿小酒盅,臨時借花獻佛,請包主任指示。”
包育英道:“去年商林縣主要經濟指標比往年有了進步,一方麵是縣主要領導大力提倡發展經濟,各鄉鎮基本麵確實向好的方向發展;另一方麵縣***理念更新了,有些東西不再藏著掖著都端上台麵,換而言之就是亮出真實家底子……”
白鈺微微一笑,道:“為縣主要領導打開上升通道。”
“對,有拿得出手的政績才是硬道理,打招呼、走後門在當下隻能發揮輔助作用,比如大家都有政績或都沒政績,人脈關係就起到一錘定音的作用,”包育英道,“綜合經濟指標和相關數據來看,摘掉貧困縣帽子已成必然之趨,今年不摘明年也肯定摘,一旦摘掉意味著什麽?每年高達4個億的各類扶貧、讚助、補貼款頂多隻剩三分之一!幾個億缺口怎麽辦?老百姓可不管戴沒戴貧困帽子,拿慣的錢正府不給是要上門拚命的!”
“到時縣主要領導都已拍拍屁股高升,不管鄉鎮幹部死活了!”齊曉曉氣沮道。
包育英道:“大概率是這樣,但縣主要領導也不得不考慮萬一走不了的後果,如果帽子摘掉了經濟一落千丈,全縣幹部群眾情緒低落到極點,非但無功還有大過,到時不是能否提拔的問題,而是現有位子是否保得住的問題!”
說到這裏齊曉曉明白了:“噢,縣裏急需一批擅長抓經濟的人才頂上前,大力發展地方經濟,起碼得彌補幾個億財政缺口。”
“關鍵在於思想要新、膽子要大、步伐要快但立足要穩,”包育英拿筷子指指白鈺,“你是繆文軍最賞識的經濟副鄉長之一,很有希望,要努力爭取!”
“怎麽爭取?”齊曉曉愣愣問。
包育英笑道:“曉曉真要向校友學習啊……一是縣裏多走動,多匯報,小白跑得還不夠勤;二是多出簡報、信息做好自我宣傳推介,這方麵是小白的強項,去年被縣正府辦轉發了七八篇;三是搞好幹幹、幹群關係,組織部門談話的時候隻說好話不說壞話……”
“簡剛、王彩美會說你的好話?”齊曉曉直截了當問。
白鈺苦笑:“我管不了人家的嘴啊,隻能請包主任和曉曉多美言幾句。不過根據幹部管理條例我基本上是陪跑隊員,因為擔任副科職到三月份才滿一年,不符合提拔條件。”
經他提醒齊曉曉也說:“啊對,起碼要滿兩年!”
“誰說的?”包育英笑道,“你翻開《黨政領導幹部選拔任用工作條例》看看,哪一條規定科級幹部提拔必須滿兩年?原文這樣寫的,一條是‘提任縣處級領導職務的,應當具有五年以上工齡和兩年以上基層工作經曆’;另一條是‘提任縣處級以上領導職務,由副職提任正職的,應當在副職崗位工作兩年以上;由下級正職提任上級副職的,應當在下級正職崗位工作三年以上’,都沒明確科級幹部!”
“是這樣啊!”齊曉曉驚歎道。
白鈺比她更有研究,道:“問題是每個縣市組織部門都出台了實施細則,為統一口徑便於管理,科級、股級任職資格和提拔條件基本都遵循這兩條規定。”
包育英曬笑道:“細則最後都有一句話,解釋權歸本級組織部門,這就是留的後門!你們再看《黨政領導幹部選拔任用工作條例》也有規定,本條例歸鍾組部解釋說明,嘿嘿嘿嘿,解釋權才是最大的權力!”
齊曉曉不信,飛快地在網上搜索,忙了一陣後點頭承認:“我以前疏忽了,幾乎每個規章製度最後都有這一條。”
包育英哈哈大笑:“曉曉到底學理工科,要知道最高法的核心權力就是司法解釋,香港人最怕的也是內地人大釋法,現在懂了吧?來,喝酒!”
這回齊曉曉學精細了,特意拿了隻小酒盅斟滿與兩人碰杯,一飲而盡。
當晚齊曉曉居然喝得有點醉——白鈺知道她酒量很淺,硬著頭皮喝實在為了融洽氣氛,與自己和包育英打成一片,真是用心良苦了。
見她走路有點飄,白鈺不得不上前攙扶,進了宿舍後她喃喃問:
“誰的宿舍,你的,我的?”
“你的!”白鈺耐心答道。
她一擺手,豪氣十足地說:“什麽你的我的,都是國家的!”
白鈺哭笑不得,道:“說得對,集體宿舍是公有財產,歸國家歸有。”
“白鈺……你這個人很……很沒意思知道嗎……很沒意思……”
是酒後吐真言嗎?
白鈺心虛地瞅瞅外麵,道:“曉曉你喝多了,早點休息吧。”
齊曉曉仿佛沒聽見,喃喃道:“很沒意思,沒意思的男人……天底下男人都一個德性,總之沒意思……”
把自己歸集到“男人”範疇,白鈺開始冒冷汗,提高聲音說:
“你先躺下,我去倒杯開水……”
說著把她扶到床邊坐下後快步出去並虛掩好門,不知是不是錯覺,出門瞬間眼角瞥見包育英宿舍那邊人影閃了一下。
這個老狐狸!他暗暗笑罵道。
故意耽擱了七八分鍾,他煞有介事端著水杯過去敲門,大聲叫道:
“曉曉,開水來了。”
無人應答。
齊曉曉連外套都沒脫,徑直伏在疊著的被子上睡著了。
白鈺輕歎口氣,輕手輕腳把她抱到床中間,按說應該幫她脫掉外套又怕引起誤會,直接鋪開被子蓋住全身,水杯放在床頭櫃邊,亮了盞台燈,然後退出去反鎖好宿舍門。
回到宿舍,想起齊曉曉說自己“很沒意思”,心裏不是滋味。
在與齊曉曉相處過程中,他自我感覺還不錯,貼心地盡到男朋友的責任和義務,沒做花心大蘿卜——與她相處後,有其它係女生主動加**、約喝咖啡,他都意誌堅定地予以拒絕。
這樣推測,齊曉曉耿耿於懷的可能是畢業前他的猶豫不決。
本以為她不介意,其實非常介意。
回想琴醫生無意流露的悔意,恐怕去年他承諾娶她的時候,她也慎重考慮過,之所以拒絕一方麵顧慮自己離異身份,另一方麵或許希望他拿出更多誠意吧?然而他沒有,輕掠而過。
再回想初戀女友眼巴巴要他到機場送行,難道會在那時對今後人生有所規劃?或許心裏還想著數年後回國?
結果他沒去。
反省自己,是不是每每在感情麵臨抉擇之際容易放棄?就象那天收到藍依有“重大決定”後,腦子裏自然而然飄過失敗也隻好作罷,可以考慮與白家所說的女孩見麵……
卻沒想過即便藍依決定放棄那段感情,自己也要竭力爭取她回心轉意。倘若真和藍朵見麵,大概又是一通拳**加吧,好尷尬的場麵。
躺在床上,打開手機裏唯一獲得藍依官方認證允許保存的合影:兩人站在大瀑布前,她滿臉笑意摟著他的脖子,由衷的幸福喜悅;他一手抱在她腰間,一手作喇叭狀張嘴大喊“我愛藍依”。
我不會辜負藍依!
我不能辜負藍依!
我要用一輩子真心愛我的藍依!
白鈺默默發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