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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3章 連恐帶嚇

  黨組擴大會後還有申長辦公會,趁中途二十分鍾休息間隙,方晟與站在會場外足足等三個小時的管瑾見了麵——


  三個小時很長嗎?能見到申長,有機會在申長身邊工作,相信絕大多數人願意站三十個小時。


  攀談了幾分鍾,對管瑾的印象是人如其名,中規中矩以至於有點刻板的文人,但思路非常開闊,屬於那種不拘於一城一池、著眼天下的大手筆。


  這真有點意思。


  可能是與生俱來的思維方式吧,如同有的畫家一出手就是大氣磅礴,有的畫家則小家碧玉細致入微,都是後天沒法訓練而刻意改變的。


  如同蘇東城的“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李清照“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而毛偉人則是“一代天驕成吉思汗隻識彎弓射大雕”。


  這種人才埋沒在鄉鎮財政所七年,能發揮什麽作用呢?成天為經費跟鎮領導較勁?縣、市兩級平台對他來說空間都不夠,唯有在省正府,追隨方晟身邊!

  可這種人才全國有多少?方晟卻隻有一個啊。


  “關於我下午的講話,整理後花三天時間拿個實施方案出來,有困難嗎?”方晟問道。


  當然困難!


  方晟的三個小時講話節奏又快語速又快,恐怕有兩萬多字且涉及全省工農商等所有領域發展規劃和方向,單細細看兩遍深刻領悟就得一天,三天時間拿實施方案豈非天方夜潭?

  要知道三天裏管瑾不是啥事都不幹,從明天起就要履行申長秘書職責,成天省正府最忙最有影響的那群人之一!


  管瑾可以直接給**打電話,責問你報的數據出了差錯怎麽把關的?可以給昔日頂頭上司如明月打電話,要求幾點幾分到辦公室向申長匯報工作。


  這樣的位置其實是柄雙刃劍,處理好了方方麵麵**妥貼,為自己攢下難以言說的人脈資源;處理不好一旦主子調離,那就等著被四麵八方仇家收拾吧。


  竇曉龍的秘書鍾洋洋就是典型例子。


  管瑾隻愣了兩秒鍾,道:“沒問題!”


  幹得成幹不成都得幹,與其事先強調困難給領導留下負麵印象,不如把漂亮話說到前麵。


  至於到底有沒有問題,三天後再看唄。


  喝了半杯茶,吃了點幹果水果,方晟隨即精神抖擻投入下一場會議。


  與黨組擴大會幾十號人不同,申長辦公會出席人員隻有申長、副申長、申長助理、省金融辦主任,連副秘書長們都是列席。


  這是方晟從三灘鎮以來主持的級別最高也是身份最特殊的會議,所有正式參會人員都是中管幹部。


  說白了就是,可以不鳥你!

  當然就場麵上講不會出現基層動輒翻白眼、爭吵現象,表麵都客客氣氣相敬如賓,但那種距離感、疏遠感是可以感受到的。


  如果還年紀,在仕途方麵有想法,肯定會全力配合申長工作,凡事衝鋒在前,主管領域做得漂漂亮亮。因為提拔任用,鍾組部要征求省主要領導也就是申委書記和申長的意見,可以說空話套話就是不能說壞話,不然京都縱然有心提拔也沒用。


  如果臨近退二線,想爭取個好去處,也要多多少少給申長些麵子,他未必能幫你,卻能壞你的事。


  但如果上不上,下不下,認識到自己努力到這份上到頭了,一時半會兒又不會退,抱著得過且過或者利用現有位子多撈各種好處,遇到這種幹部,申長也沒輒。


  你要說副申長不聽話、工作不配合,這正是權力製衡的體現啊。要是省正府班子都緊緊團結在申長周圍,唯他馬首是瞻,那種局麵才可怕呢,也是申委、京都最不樂見的情況。


  你要想換掉哪個副申長,說真的很難除非人家犯了嚴重錯誤,在副申長的設置、分工和調整問題上,京都向來非常慎重,原則上能不動盡量不動,保持隊伍的穩定性。不會因為申長不滿意就輕易換人,話說有幾位申長對***成員十分滿意?總會存在分歧。


  晉西省正府***裏,剛才說的幾種情況都有。


  副申長兼秘書長陳栗堪稱中堅力量,精明能幹,眼睛一直瞄準著常務副申長常懷所的位子。


  申長助理邵柏今年四十六歲,在班子裏算是年輕幹部,鉚足勁要把“助理”兩字去掉成為名正言順的副申長——


  有人覺得申長助理就是跟在申長身後的,其實大謬。體製內的助理不同於影視明星的助理,那個助理就說白了就是打打雜跑跑腿,明星候戲時幫著打扇擦汗,明星幽會時幫著站崗放哨。


  體製內助理也是一種職務,就象秘書長不是專門管秘書一樣。


  以申長助理為例,其級別是正廳但通常享受副省級待遇,原則上是協助處理申長主管的工作,實際操作中參與副申長分工,主管一些小領域、邊緣部門等。如果在職副申長因健康原因、經濟問題等出現空額,申長助理是第一候選人,經人大批準即可轉正成為副申長。


  陳栗和邵柏,再加上常懷所屬於班子成員勤勉努力肯幹活的。


  主管**的施澤其、主管科教文的王大斌,屬於班子裏不想幹活卻假裝幹活的:古玩造假屢禁不止,板子要打到這兩位主管副申長頭上,一個負責文物保護和管理,一個負責打擊造假販假。之所以暫時沒問責,因為一年裏連續換掉申委書記和申長動靜已夠大,京都方麵想以穩定為主,順便觀察他倆後期表現再作定論。


  他倆也是滿肚子委屈。


  溯根求源,晉西古玩造假產業鏈已有數百年曆史,就從建國後,不,上世紀八十年代後迅猛發展計算,當中不知經曆了多少任領導,為什麽拿我們是問?主管什麽不主管難道不是省常委會決定了嗎,我們哪有選擇的權力?要讓我主管工業,這會兒不知幹得多歡呢!


  委屈加消極,兩人在工作中基本采取隨大流上傳下達不主動不積極的態度,一切聽天由命。


  剩下兩位副申長,一是主管農業的奚善強,一是主管工業的羅仲明。奚善強明年底退二線,因為身體原因——更多是風評甚差,傳聞與古玩造假集團有瓜葛且不是卓強那條線的,申委不考慮讓他轉任人大正協而是裸退,其情緒惡劣可想而知。


  羅仲明更是怨氣衝天,眼下騰給董建輝的位子即主管金融、商業、外貿等領域,本來是他負責的,申委輕飄飄來了個“換崗”就把他幹了四年的肥差給弄掉了。


  主管工業,晉西的工業是什麽鬼?全一幫扶不上牆的爛泥巴,一點油水都擠不出來!


  所以他倆的態度是,你說我聽,聽過就忘,該我做的都分配給下麵,至於你提到“希望”、“盡量”、“爭取”等等,一概不管,有本事你自己幹啊。


  前麵說過,都是中管幹部,以前方晟用得得心應手的武器——問責,根本傷不著他們,怎麽辦?

  兩個字,懷柔。


  會議開始方晟先把副申長們誇了一通,理解他們最近很辛苦、不容易——這倒是真話,常委們下基層按習慣都會帶位副申長一起,鏟除造假產業鏈主要靠正務係統,所以副申長們實際承擔更多協調和監督工作,幾個月來白天四處奔波,晚上還要處理本職事務,也難為了他們。


  然後強調指出,京都高層對晉西當前狀況很不滿意,尤其造假泛濫猖獗屢查不止性質嚴重,認為根子出在省裏部分領導身上,所以指示徹查的潛台詞是大魚小魚一起捕!


  但是——


  方晟微笑道隻要齊心協力把造假窩點端掉、剿滅、根除,把造假產業鏈切斷切碎讓它元氣大傷沒有卷土重來的資本,振興晉西經濟,在座各位都是功臣,必將受到京都領導層肯定和晉西人民群眾支持,我們必將挑更重的擔子,團結一心,繼往開來,開創晉西美好燦爛的明天!


  這席貌似官話套話表達什麽意思?

  曆來官方言語都含蓄隱晦,包含複雜曲折的意思,既表明了立場又留有餘地,不會把話說得太直白以免沒有退路,所以此類言語都需要解讀。


  解讀的要點很簡單,方晟在笑裏藏刀暗示,要是造假產業鏈鏟除不力、經濟不振,京都會從經濟問題著手搞他們!但大家表現好、主動配合工作順利完成京都交辦任務,那就既往不咎放他們一馬!

  類似意思沈直華空降晉西也隱約透露過,但沒方晟這樣直截了當——大學生村官出身的他,總有一股令人膽戰心驚的敢於撕破臉的狠勁。


  副申長們都有點被鎮住了。


  體製內就怕碰到這種不按牌理、橫衝直撞的狠人!


  跟他較量吧,他官大半級又占著理;步步退讓吧,又咽不下窩囊氣。


  隻能委與曲蛇,得過且過。


  連恐帶嚇總算鎮住了這班地頭蛇,雖說心口不一至少取得表麵統一,部署落實任務時不會推三阻四。但私底下在所主管領域會不會耍花招、玩心眼,那誰知道呢?


  一整天會開下來,方晟絲毫沒覺得累,晚上繼續坐在辦公室看材料。初來乍到,要了解掌握的情況太多太多,盡管之前已有準備,還得加班加點深入全麵研究。


  淩晨時分,手機突然響了,居然是沈直華打來的!

  “方申長,請立即到晉北來,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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