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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欲罷不能

  實際上不用易振東和付念仁找上門來,周長旭也焦頭爛額悔不當初了。他一賭氣東施效顰,結果沒想到引來了眾多客商,一千斤酒送一百斤,這等於是變相降價,本縣酒坊價格都差不多,寶増永一下子降了一成,酒商們豈不就像是聞風而來的蒼蠅一樣。


  僅僅就一兩天的功夫,寶増永接到的訂單就高達上萬斤了。這遠遠超出了寶増永的產量極限,而來簽約的酒商還是絡繹不絕,這般下去,寶増永至少一年之內沒有什麽利潤可言了。


  但作為本縣有頭有臉的大酒坊東家,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來,言而無信更是毀了寶増永數十年的良好信譽,得不償失。所以周長旭現在也就是硬著頭皮接訂單,頭皮都在發炸。


  這個時候,周長旭已經意識到自己犯了大忌諱,引發了行業眾怒。但他欲罷不能了。


  “東家,我們已經簽了一萬多斤的訂單,實在是不能再簽了,照這樣下去,我們寶増永一年之內就要把忙活不賺錢了呀。”吳作福苦著臉。


  周長旭麵沉似水:“我周某人一言九鼎,豈能言而無信?”


  吳作福嘴上不敢說什麽,心裏卻在暗暗嘀咕:一言九鼎值幾個錢,寶増永要是垮了,看你還打腫臉充胖子不?

  “東家,我的意思是——咱也不是出爾反爾,就是跟諸位客商講清楚,寶増永隻有四口窖,這麽一哄而上,我們也出不來這麽多酒,還請他們過段時日再來吧。”吳作福耐著性子勸周長旭適可而止。


  這就是緩兵之計了。


  周長旭分明還有些猶豫。


  他自覺是執本縣酒坊業牛耳的頭麵人物,若是不講信譽,傳揚出去,會動搖寶増永的根基。


  夥計進來通報:“東家,掌櫃的,泉友真的付東家和易通達的易東家到了,要見東家和掌櫃的。”


  周長旭臉色一變,他知道付念仁和易振東的來意,無非是興師問罪罷了。


  “讓他們進來。”但也不能不見,周長旭黑著臉擺擺手,起身來相迎。


  “兩位東家,許久不見,請進請進!老吳,吩咐人泡茶!”見到易振東和付念仁,周長旭一掃方才的陰霾,臉上掛著世俗的笑容,笑容濃烈。


  付念仁性子急,也懶得跟周長旭虛與委蛇,直截了當道:“周東家,咱們明人眼裏不說暗話,你們寶増永這麽個搞法,可是有點不地道!”


  易振東的話更不客氣:“周東家,茶就免了,不必。我和付東家這趟過來,就是想問問周東家,咱們本縣一百多家酒坊無論大小,都是一脈所承、同氣連枝,你們寶増永大張旗鼓地挖我們的牆角,搶我們的主顧,這是不想給我們留活路了是不是?”


  周長旭打著哈哈,搓了搓手:“這話是怎麽說的?誤會,完全就是誤會!兩位東家,我這也不就是被運昌隆那姓薛的小子給逼的嘛,一時間頭腦發熱,就忘了這一茬。還請兩位放心,凡是你們各家酒坊的主顧,我寶増永絕對不挖牆腳,不挖!”


  付念仁冷笑:“周東家,漂亮話誰都會說?!我不管你是怎麽想的,反正你這麽個搞法,這是在逼我們出狠招!廢話少說,寶増永趕緊收回告示,把主顧還給我們各家,咱一切都好說,否則,這個理兒,咱們可要好好說道說道!”


  易振東陰沉著臉:“周東家,不是我易某人多管閑事,你這麽做就是飲鴆止渴,損人不利己的事!”


  泉友真和易通達這兩家也是大酒坊,單哪一家,寶増永並不畏懼。但若是兩家聯起手來,再加上其他小酒坊的抵製,寶増永今後在縣裏就裏外不是人。


  周長旭滿頭大汗,拱著手賠情道:“兩位東家,請容我慢慢跟酒商們解釋一二可成?”


  “不可,你們送酒的損招必須馬上叫停!現在我們很多的主顧被你們挖了來,剩下的也在嚷嚷著要降價,否則就要毀約,你讓我們怎麽辦?周東家,你今兒個務必要給我們一個答複!”易振東冷冷一笑,霍然坐下。


  周長旭汗流浹背,難堪之極。


  不叫停,本縣的同行酒坊不答應。可驟然叫停,門外的那些聞訊趕來的酒商也定然不答應。


  吳作福在一旁拱手陪笑道:“東家,我倒是覺得,兩位東家所言甚是。咱們已經履約簽了一萬多斤的訂單,這足矣說明我們寶増永的信譽和誠意。此番叫停,非是言而無信,而實在是產量有限,我們就算是簽了訂單,一時半會也釀不出這麽多酒來,我想,酒商們應該會體諒的。”


  周長旭深吸了一口氣,遲疑良久,終歸還是惱羞成怒地跺了跺腳,揮揮手:“也罷,老吳,跟外邊講,寶増永不再簽單,此事暫停。”


  付念仁和易振東這才如釋重負,臉色稍霽。但想起原本不少屬於自家的主顧被寶増永簽了來,寶増永沒賺錢還讓自家損失了錢,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兩人冷著臉並肩拂袖而去。


  周長旭麵色鐵青,嘴角都在顫抖。


  ……


  一晃就是數九隆冬。剛進入臘月,汾縣就下了一場百年不遇的大雪。鵝毛般的雪片鋪天蓋地,從夜裏一直下到翌日晌午,積雪覆道,十裏酒坊街上大多數酒坊都打烊關門不營業。


  小半年的運營,運昌隆的名號也打了出去,有後來居上之勢。


  經過前番挖牆腳的風波,寶増永和其他酒坊也就此消停下去,仿佛是默許了運昌隆酒坊的存在。不過,薛念祖心裏明鏡兒一般,周長旭是那種睚眥必報的人,他坑運昌隆不成反被薛念祖成功設套吃了一次啞巴虧,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目下的平靜,或者就是硝煙彌漫前的詭寂吧。


  但兵來將擋水來土屯,寶増永怎麽出招運昌隆就怎麽接招,薛念祖並不害怕。他關注的是如何盡快讓運昌隆從眾多酒坊的競爭中脫穎而出,做大做強,把運昌隆的酒賣到全國乃至全世界去。


  當然他還有更深的野心。他最終的目的還是要整合汾縣酒坊行業,打造整體品牌,推動山西白酒的競爭力和影響力,真正與四川陳釀和黔貴名酒一較高下。


  距離年關沒幾天了,運昌隆所有酒工夥計都在加班加點地幹。年前還有一個大訂單,要交付山東青島來的酒商傅顯忠五千斤酒。


  雪後初晴,陽光絢爛。整個運昌隆酒坊內依舊有條不紊忙碌著,曲房、糟房、窖池……各個環節和工序的酒工夥計各司其職,鼓足幹勁要幹完最後一單,然後紅紅火火過大年。


  按照本縣酒坊業的慣例,隻有在年關前,酒坊才開工錢的,平時隻是管飯。一想起馬上就可以拿到十幾塊白花花的大洋,給自家老小置辦新衣買米買肉吃團圓飯,夥計們就充滿著無窮的力量。


  到了午後時分,年前最後一次出酒。三口子母窖發酵到了時日,各自聯通了蒸鍋。順子、栓子帶著酒工夥計們拜祭了天地和酒神,上了三炷香,這才起身來吼了一嗓子:“開……開酒!”


  栓子等三人點燃了火爐。火勢熊熊,映紅了眾人歡天喜地的麵孔。


  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去了封皮,從竹管中淅淅瀝瀝流淌出來的透明液體一則是比較渾濁,二則空氣中並無往常的濃鬱酒香傳出來。


  順子臉色一變,分開眾人一個箭步竄過去,用舀子接了一舀,然後湊近嘴邊砸吧砸吧嘴,目瞪口呆,肩頭都輕顫起來。


  薛念祖陪著楊曼香笑吟吟地走進來,見狀皺了皺眉道:“順子,咋回事?”


  順子扭頭望著薛念祖,麵色慘淡:“念祖哥……出酒失敗,不是酒,是水!”


  轟!

  薛念祖大吃一驚,原本情緒振奮的夥計們也都愕然不知所以然。


  薛念祖從順子手裏奪過舀子,嚐了一口,心裏頓時涼了半截。


  失敗了,竟然真的失敗了。而且是讓人絕望的失敗,出來的這哪裏是酒,完全就是發澀的苦水!

  窖池出酒會有一定的失敗概率,哪家酒坊都在所難免。但三口子母窖統統失敗,這在汾縣釀酒的曆史上恐怕還絕無僅有。而且,即便是失敗,出來的頂多是酒的品質極差,清湯寡淡,但如今這活脫脫就是沒有發酵成的糟水!


  有人搗鬼!


  這是薛念祖腦海中浮現出的第一個念頭。


  與順子等人的心神絕望相比,薛念祖很快就平靜下來,他麵不改色地拉著楊曼香的手,轉身走出窖房,楊曼香非常焦躁不安:“念祖哥,距離山東老客傅顯忠來起酒隻有兩天了,這可咋辦?出不來酒,我們可是要雙倍賠償人家的損失……”


  薛念祖深吸了一口氣:“曼香,此事非同尋常,我覺得,我們酒坊中有內鬼!順子!”


  薛念祖爆喝一聲。


  順子急吼吼衝了出來。


  “順子,仔細查看三口酒窖的封泥,看看有沒有問題。另外,所有酒工夥計都不允許離開酒坊,我要一個個盤問。”薛念祖揮了揮手:“事已至此,著急也沒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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